如果缪与仔细观察,一定能看出骆萧山眼里完全没有对擦边男的欣赏,只有中国女人绝不认输的勃然大怒。
“哈哈,偶然刷到的、偶然,”骆萧山尬笑两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你吃完啦?饱了没有?”
缪与的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她的动作,好像她藏起来的不是手机,而是什么稀罕的金银珠宝:“嗯,感谢骆小姐的款待。”
他笑得一脸揶揄。
果然就是在嘲笑吧??!!
“我那是,不看就眼睛痒,哎,我不是,算了,我真服了。”
骆萧山百口莫辩,她只觉得右眼更痒了,又用手背揉了揉。
“你的眼睛怎么了?”
“好像进了脏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痒得不行。”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我给你看看?”缪与停下正收拾碗筷的动作,微微蹙眉,神情认真,“我的修行也涉及一些医理,或有所助。”
骆萧山被他看得一愣。
“啊,用得着这么正式吗,要不然,你给我吹一下好啦?”
她仰起头,一脸信任地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露出非常信任的表情,像是乖巧等待太阳照射的向日葵。
缪与走过来的动作一顿,耳根悄然泛红。
不过骆萧山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只见他微微倾身,将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凑近,里面倒映的自己清晰无比。
接着,这个青年朝她的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吐息拂过眼睫,骆萧山本能地想闭眼,下颌却被缪与一手稳稳托住,眼皮也被另一手轻柔而坚定地撑开,无处可躲。
“别动。”他低声说。
骆萧山只好尽可能固定自己的目光,没待她在缪与形状优美的下巴和精致挺翘的鼻子上找到一个合适的落点,被她观察的人却皱着眉,“啧”了一声。
“你的眼睛里有一个妖怪。”
“哈?”
妖怪?骆萧山受过高等教育的大脑飞速旋转。
但缪与压根没给她细细思考的时间,下一秒,他修长的手指快如闪电,径直探向她的右眼。
骆萧山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淡蓝色的光,吓得猛地闭眼,预想中的抠眼珠子却没有到来。
那根手指点在骆萧山的右眼皮上,冰冰凉凉的。
像刚泡了山中泉水。
他们明明挨得很近,骆萧山闭着眼睛却觉得那点接触若即若离,缪与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如同在大殿中聆听佛祖梵音。
“出来!”
话音一落,骆萧山感到右眼一阵点击样地刺痛,下意识睁眼,恰好见到一团黑影从眼前飞出。
缪与早有准备,左手手腕一翻一控,另一只手随性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哐当”一声将其倒扣在内。
一团像是煤灰的小鼻嘎在杯中左冲右突,缪与屈指在杯底一敲,震动便让它跌落杯底,不再动弹。
“这、这不会是我的眼珠子吧?”
缪与瞥她一眼,笑着摇头:“想什么呢,都说是妖怪了。”
“那我的眼睛是不是不会痒了?”
“至少不会因为它痒。”缪与抱着手臂,气定神闲,“找我捉妖收费可是很贵的,现在抵你一顿饭,很给你面子了。”
骆萧山意思意思附和他两声,观察起那只妖怪,寻思它在生物学上的分类,蚊虫?甲壳虫?基因突变?
“它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会在我眼睛里。”
“瞳妖,寄生眼中,以宿主所见的人间欲念为食。”缪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尤其嗜好……你刚才看的那类东西。”
不等她反驳,他立刻接上,笑意更深:“它找上你是因为你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现在妖已除去,你再看那些视频,可找不到借口了哦?”
“不要毁我清白!”骆萧山瞪大眼,嚷嚷着:“在河边救你的时候,我就开始眼睛痒了,哪有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啦,那时候我还没刷到这个视频呢!”
她原以为缪与至少还会接着奚落她两句,比如大数据推送有所依据什么的,那她就要使用底牌,理直气壮说一句,自己好歹也是个女人,就看小视频,就看小视频。
但是,缪与并没有。
他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目光闪躲,左右游离,脸颊竟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当场抓包的其实是他。
“你脸红什么?”骆萧山大惑不解。
“还、还不是你做的菜太辣了!”
骆萧山:???
你碗都洗完半天了,现在才辣上头?
缪与重重咳嗽一声,任谁都知道他要转移话题:“总之,你现在没事了,如果以后还出现这种情况,你就再来找我。”
骆萧山这才回过神来,感慨万千,真没想到自己一个唯物主义战士还真有能看到妖怪的一天,不过,她依然不觉得这就足以推翻科学,缪与自己不也说,有些东西,可能只是当前科学发展的水平还不够,所以没有观测到,或者不能够完全解释吗?
世界是可知的!
想到这,她顺嘴问:“那,像这样的妖怪多吗?我听说,建国以后不准成精,现在妖怪应该很少了吧?”
“是不多,但除了精,还有妖魔鬼怪许多类别,尤其有些从封印里逃出来的大妖怪,还是要注意一下,可能就出没在附近。”
骆萧山震惊了:“什么封印什么妖怪?不会除了这小色虫,还有画皮妖,白骨精和黑山姥姥什么的吧?”
面对骆萧山的质问,缪与在这一刻的沉默有些震耳欲聋。
骆萧山不笑了:“不、不会吧?”
从小看画皮看倩女幽魂都会害怕到晚上不敢睡觉的人在这里,忽然间就丧失了全部勇气。
缪与看起来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说:“你提的这几个没有。”
“你怎么肯定?”
“你确定要知道?”
缪与笑得意味深长,在骆萧山看起来甚至是有些不怀好意。
某位驻村干部很有担当精神,梗着嗓子:“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要是出来危害社会,那就是和人民有关的事情,那我就得知道,总不能真让妖怪祸害邻里乡亲们。”
“那倒不至于用上你这个小豆芽。”
不出意外得到骆萧山的怒目而视,缪与改口:“我就是在解决这些事情。之前在河里的事故,就是其中一个意外,我在追查一个水鬼,不小心着了道。”
骆萧山没想到眼前这位还有这样的使命,赶紧追问事情的始末,怎么青天白日的有妖怪出逃,难道这就是小说里的灵气复苏,天地异变?
缪与告诉她:“不是。我手里有一本书。”
这是本很有年代的古董,由建木被伐后留下的树皮残片与佛祖顿悟的菩提心叶制作而成,自很多年前,就记录并封印了天朴村一带大大小小的妖怪。因为一些意外,这本书泡了水,导致封印失效,里头的妖怪就趁机出逃了。
让骆萧山来理解,那就是本土版的《夏目友人帐》。
而她刚才提到的那几个家喻户晓的大妖怪,当然不会栖息在天朴村啦,缪与就是贱贱的要吓唬一下骆萧山而已。
不过,没有那些,并不代表这书里的妖怪就都柔弱无害了,没有白骨精,那不能有喜欢美黑的黑骨精吗,他就是喜欢粉色,粉骨蝴蝶结精也可以有啊。
“也就是说,你有一本很厉害的妖怪书,然后里面的妖怪跑出来了?为啥啊,那你快给人家关回去啊!”
“因为这本书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残页,而且许多页泡了水,看不清楚字迹,我也不知道里头的东西还在不在。”
缪与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不想讨论这件事的具体细节,只是寥寥几句解释:“关回去?我也想啊,但是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能躲,麻烦死了。”
骆萧山摸了摸下巴:“我能看看这本书吗?”
好奇在她的眼里占了主角。
缪与摊手,骆萧山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你是不是傻”的意思:“我没事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上做什么?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也是哦,就冲这人掉河里差点淹死的经历,那真是剩下没湿的残页也得湿透透的了。
不过骆萧山还不死心:“真的安全吗?”
缪与洞察她的心思,勾起嘴角:“你只是好奇吧,不如跟我回寺里,给你看一眼。”
这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过的午后格外闷热,阳光自积水折射,相当刺眼。骆萧山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走这一趟上山,却听见有人在敲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当然不好,骆萧山从进来的时候就没把门关上,此时只稍稍后仰,便瞧见了来人。
是村长,身后还跟着一位面生的村民大爷,正憨厚地搓着手,朴实地笑。
“小缪在这呐,李伯说请你去帮他算算新房的方位,院子门怎么开更吉利,你给掌掌眼。”
缪与从容起身,点了点头。
骆萧山一脸惊讶:“你还会这个?”
“小缪厉害呢,”村长看缪与只笑不说话,抢着解释,“看不出来吧,其实还是那什么什么华夏大学毕业,名牌大学生来的喔!”
骆萧山眼前一亮,华夏大学,那不是她母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