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结 第57章 灵芝仙草

清修殿内的烛火熄了又起，起了又熄，转眼三日已过。朱颜守在时影床前，不曾离开一步。重明每日给她送来膳食，看见少女疲惫憔悴的容颜，忍不住说道：“小颜儿，如今你这个样子，小影子醒来见着，怕是要难过的，你还是去歇着吧，老夫来照看他。”

朱颜轻声道：“我不累，等会儿再说吧。”

重明看向少女只扒拉了几口的饭菜，摇了摇头，无奈端着食案走开了。

朱颜趴在时影床头，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忽而觉得眼皮之上，如同压上了千金重坠，一个劲地往下沉，而撑在床沿边的双手，也似一下被抽离了力气，再也无法支撑她整个人的重量。

她疲弱而虚软的身体从床边滑下来，人往下坠落的同时，衣襟之内冷不防掉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就这么“咕噜噜”在地上滚过。

朱颜看到那个药瓶，浑身打了个激灵，晕晕沉沉的脑子里刹那间亮起一道白光。

那是……

魅婀给的灵芝仙草！

天哪，她怎么忘了这个？慕士塔格峰顶处长出的千年灵芝，吸取了经年累月的日月光华，得到了神山沃土的厚泽蕴养。这个……说不定能救师父！

“重明……”朱颜捡起地上的白色瓷瓶，再也没有了丝毫困意，一边唤着神鸟，一边向外冲去。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

可当重明把这碗灵芝仙汤端到她面前的时候，朱颜一下子傻了眼。师父尚在昏迷中，这汤药该如何喂给他喝呢？

重明似乎也看出了朱颜的困惑，它看了看床榻上的时影，又看了看朱颜，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莫名地古怪。

“呃……这个……小颜儿，汤药嘛，我就给你搁这儿了，后面就交给你了啊！”

重明说完，作势挥了挥身后的羽翼，转身大踏步地离开，步子干脆得没有丝毫的犹豫。朱颜慌忙叫住它：“等一下，你替我想想办法，怎么给师父喂药啊！”

可渐行渐远的神鸟仿佛聋了一般，对朱颜的问话置若罔闻，留下少女独自一人手足无措，傻傻地站在那里。

师父……

朱颜望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时影，又看了看那碗淡黄色的汤药，突然明白了神鸟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由得浑身紧张和局促起来。

重明的意思，她大概是明白了。只要能救师父，不管了，先试上一试！

少女心一横，一屁股坐到床上，除了自己的鞋袜，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还记得当年选徒之时，她喝得酩酊大醉，曾在这张床上睡过一晚，如今可算是“故地重游”了。好在师父殿中的这张床，还算宽敞，容得下师父颀长的身躯，也容得下她娇小的体格。

朱颜不自觉地咬着嘴唇，慢慢挪到时影的枕前，如此近的距离，眼前男子俊美的容颜便一下子撞进了她的眼中。此时的时影，虽然紧紧闭着眼睛，可是那修长如剑的双眉，细密如羽的睫翼，如山峰般挺直的鼻梁以及精致小巧的薄唇，让她忍不住痴痴地看了许久。师父这等风神秀逸，皎皎琼姿的美男子，真是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朱颜强按着心中的羞意，压低声音道：“师父，弟子冒犯了……”

说罢她不再犹豫，拿起床边的汤碗，浅浅喝了一口，不敢咽下，含着半嘴的汤药，便向身前男子的脸颊凑过去。

药草的苦味在舌尖丝丝缠绕，朱颜含着汤药，慢慢地靠近眼前男子的脸。

唇瓣碰到他微凉的嘴唇时，朱颜只觉得浑身一阵哆嗦，一种惊人的熟悉感穿梭过历历的过往，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她记得这种感觉……在嘉兰皇城的往生殿里，在未来赤王行宫的寝殿中，在飘满雪寒薇花瓣的梦境里，甚至于，她并不清楚地记着的，那些模糊难辨的记忆碎片，那种让她芳心颤动的奇异感觉，再一次传遍她身体的每一处，触动了她所有的敏锐感官。

此时此刻，四片柔软的嘴唇交接相抵，朱颜紧紧闭着眼睛，怎么也不敢睁开眼睛去看他，甚至于不敢去想，万一眼前的男子突然醒来，她又该该怎么办？

四周静得出奇，天地万籁俱是沉寂，就连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停止了流动。朱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惊惶地，一声声地回响在她的耳际，与此同时，她又觉得浑身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好似着了火的棉絮一般，一触即发，遇势而起。那团莫名的火焰，从她的身体深处燃起，一下子就烧到了她的头顶。

床上昏迷的男子虽然失了意识，牙关却是咬得极紧，满脸通红的少女在他的唇边反复碾磨，终于寻得了一方缝隙，少女笨拙地吻开了他的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汤药一点点喂进他的嘴里。

苦涩的汤药如涓涓细流，从她的唇齿间流入他的口中，再从他的喉间一点点灌入，就如同来自她灵魂深处探出的一抹灵识，就这么悠悠荡荡地进入他的意识，想要试图唤醒沉入无穷无尽的混沌深渊中，怎么也无法脱身的男子。

清苦的药汁从时影的嘴边流出了几分，挂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边，少女着了慌，手忙脚乱地掏出腰间的绣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抹去。

灵芝仙草独特的苦涩香气在两人身边萦绕，少女伏在男子的身上，想要撑起身体来，去床边拿那个药碗，给他喂第二口药，却发现浑身软得没有丝毫的力气，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脸颊边，胡乱地喘着气，正尴尬得进退两难之时，朱颜发现，身下男子的身体突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大惊失色，慌忙抬起头来，一下子便对上眼前男子深不见底的幽黑双眸。

“师父……”朱颜情不自禁脱口，身体本能地想要退缩，不料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臂已是被他一把抓住。

他……醒了？

少女脑中“轰“的一声，意识到两人目前纠缠的样子，窘得身体都快僵硬了，连忙用力挣扎，想要摆脱眼前男子的桎梏。

不料时影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臂，不但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顺势揽过她的腰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翻转身体，不由分说把她锁在了自己的身下。

“啊……”朱颜惊呼，吓得立即用双手盖住了脸。

片刻后，见周遭没有动静，她微微打开手指，偷偷地从指缝间张望出去。

这一看，少女又立即捂上了脸，原来那个人并没有离开，仍是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抹情绪，就好似刚从迷茫的梦境中醒来，还带着几分久违尘世的蒙昧和惺忪。

朱颜见时影没有动作，也一时没了主意，只能硬着头皮，闷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师父，你醒了？”

没等到身前男子的回答，朱颜便想着再从指缝里张望，不料捂在脸上的双手却被人一把抓开，惊讶之余，她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时影的脸色，仍是苍白而疲惫的，可双颊之上，却莫名地泛上了几片潮红，他的呼吸急促，微微喘息着，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朱颜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更加不知所措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师……师……父，你怎么了？”

时影自上而下紧紧盯了她半晌，突然莫名其妙地急声问道：“颜儿，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鬼王他……对你可有非分之举？”

朱颜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师父醒来，第一句话问的竟是这个。

少女被他急迫的样子给吓到了，回答得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师父，为什么……问我这个？我……怎么可能？”

时影见她答的慌乱，不由得眉头蹙起，忍不住再问一句：“那他说……你喜欢他……这真是他的胡言乱语？”

朱颜见眼前之人愈发认真起来，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怵，片刻后又觉得莫名的委屈，眼中含上了几片泪花，语带哭腔道：“师父若是不信我，又为何要来救我？”

时影一愣，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少女见他不语，心中更是难受，竟低低地抽泣起来：“那日在祈罗殿上，那鬼王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师父都没有相信，如今怎么会这么想？难道说，师父你……还是信着那人的话，师父，你竟……不信……”

少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给生生打断，时影有些急切而霸道地，重重地压上了她的嘴唇。

“师……”朱颜的惊呼被迫卡在了喉间，仓皇之下，她情不自禁用手去推他，不料身上之人索性俯下身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一手抄入她的脑后，牢牢禁锢着她，让她分毫不能动弹。

两人的呼吸纠缠交错，难分难解，他的身体沉重而滚烫，就这么紧紧地贴着她，朱颜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脑中晕晕沉沉的，只觉得下一刻自己的意识，就会被他狂热的攻势彻底击碎，消失得溃散无形。

他是怎么了？他还是那个清冷自持，克己复礼的师父吗？现在的他，像极了不久前出现在她梦境里的那个人，甚至于，更是疯狂而热烈，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紧紧地封着她的唇，带着强势的侵略欲和占有欲，不容丝毫的拒绝和抵抗。

朱颜推不开身上的男子，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肆意掠夺，而更令她羞不可言的，她骤然发现，紧密贴合着她的，那个男子的身体仿佛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朱颜虽是待字闺中，未经人事的少女，但也懂得这种变化所代表的含义。她突然惧怕起来，脸孔涨得通红，无奈身体被他紧紧压着，只能拼命挥动双手，想要摆脱他的束缚，不料推不开身上的人，却是无意间挥到了床边的药碗。

瓷碗掉落在地上，惊起清脆的一声巨响，床上的两人均是一愣，时影瞬间放开了眼前的少女。

朱颜得了空隙，惊慌失措地翻身下床，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上，就如冲出樊笼的小鸟般逃离了清修殿。

守在殿外的重明看到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赤着双足，面色通红的少女一下子冲出来，惊得都合不上嘴。

“我说……小颜儿……你怎么了……哎……等等啊！”

少女哪里理会它的叫唤，捂着脸飞一般冲下了山。

重明愣了片刻，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天哪！小影子！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