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栖汐畔 第4章 第 4 章

鹿栖是被暖炉里炭火的余温烘醒的。

睁开眼时，殿外的天刚蒙蒙亮，雪不知何时停了，透过偏殿的窗棂看出去，能看见琼枝上覆着的厚雪，泛着淡淡的晨光，好看得像青芜林里刚开的白绒花。她揉了揉眼睛，从软玉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怀里的赤珠果——果子还在，只是冻得更硬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果子又往怀里塞了塞，生怕被冻坏了。

昨晚灵汐仙君说今日给她答复，一想到这儿，鹿栖就没了赖床的心思，赶紧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披风，又对着窗玻璃理了理头发，确认自己没那么狼狈了，才轻轻推开偏殿的门，想先去主殿外等着，又怕打扰仙君清修，只好在殿门口的玉阶旁蹲下，像只乖乖待着的小兽，偶尔抬头看看主殿的门，眼里满是期待。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主殿的门终于开了。

灵汐仙君穿着一身仙衣走出来，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没施半点粉黛，却依旧清冽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刚踏出殿门，就看见蹲在玉阶旁的鹿栖，眉头轻轻皱了皱：“蹲在这儿做什么？不怕冻着？”

鹿栖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得眉眼弯弯：“我怕打扰仙君清修，就在这儿等您。仙君，您……您想好啦？” 她说着，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眼里满是忐忑与期待。

灵汐仙君没直接回答，只转身朝着殿后的方向走，头也不回地说：“跟上，带你去个地方。”

鹿栖心里一喜，赶紧快步跟上去，嘴里还不停念叨：“谢谢仙君！仙君您真好！” 她跟在灵汐仙君身后，看着面前冷冽的背影，心里像揣了颗甜滋滋的赤珠果，连殿后的寒气都觉得没那么重了。

殿后的院子里，种着一片凝霜草。

叶片通体泛着淡蓝色的光，像裹了层薄冰，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冷香，和灵汐仙君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鹿栖站在院子门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却又想起灵汐仙君说过不许乱碰东西，赶紧停下脚步，只远远地看着，小声惊叹：“哇，这就是凝霜草吗？好漂亮啊！”

灵汐仙君走到凝霜草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淡蓝色的仙力在指尖流转，叶片上的霜花轻轻晃了晃。“凝霜草需用长庚山的雪水浇灌，靠千年寒气滋养，离了这院子，便少了三分灵气。” 她回头看了鹿栖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就算我用仙力护着，到了南荒，也只能撑三日，三日之内救不好老灵树，便回天乏术。”

鹿栖赶紧点头，语气坚定：“够了够了！三日足够了！老药仙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凝霜草到了，立刻就能入药！”

灵汐仙君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指尖动了动，刚想伸手摘一株凝霜草，忽然听见偏殿的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怎么回事？” 灵汐仙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身就朝着偏殿跑。鹿栖也慌了，赶紧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她昨晚明明把暖炉放在小桌上了，怎么会有碎裂声？

等两人跑到偏殿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鹿栖瞬间僵住了。

偏殿的屋顶破了个洞，雪从洞口灌进来，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昨晚她用过的暖炉倒在地上，炉身碎成了好几块，炭火撒了一地，幸好炭火已经灭了，没引燃什么东西。而暖炉旁边，还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约莫巴掌大，看起来像是只雪貂，此刻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这是什么？” 鹿栖愣在原地，声音都有点发颤。她昨晚明明把偏殿的门关好了，怎么会进来小兽？而且还把暖炉撞碎了，连屋顶都撞破了？

灵汐仙君的脸色更沉了，眼神冷得像冰，扫过地上的雪貂，又看向鹿栖，语气里满是愠色：“你昨晚没关紧殿门？还是你带了别的东西进来？”

长庚山的仙兽都有自己的领地，从不会乱闯仙君的殿宇，这只雪貂能闯进偏殿，还撞破屋顶，要么是殿门没关严，要么是跟着外人进来的——而这偏殿里，除了鹿栖，没有别人。

鹿栖赶紧摇头，声音带着点委屈：“我昨晚关紧殿门了！我没带别的东西进来，就带了两颗赤珠果！” 她说着，赶紧从怀里摸出赤珠果，放在灵汐仙君面前，“您看，我就带了这个！”

灵汐仙君没看赤珠果，只蹲下身，指尖凝出一缕仙力，轻轻碰了碰地上的雪貂。雪貂被仙力碰到，吓得缩了缩身子，却没跑，反而朝着灵汐仙君的方向挪了挪，眼里满是求救的意味。灵汐仙君的眉头皱了皱，指尖的仙力停了停——这雪貂身上没有别的气息，只有长庚山的雪气，不像是跟着外人进来的，倒像是误闯进来的。

“这是山北的雪貂，平日里只在雪林里活动，不会轻易往这边来。” 灵汐仙君站起身，语气依旧很冷，却没刚才那么愠怒了，“许是昨晚雪停了，它找食吃，误闯了偏殿，又被暖炉的热气吸引，慌不择路撞破了屋顶。”

鹿栖这才松了口气，却又赶紧看向地上的碎暖炉和屋顶的破洞，心里满是愧疚：“仙君，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昨晚把暖炉放远一点，或者把殿门再检查一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您放心，我会修好大殿的！”

她说着，就想上前去捡地上的碎炉片，却被灵汐仙君一把拉住了。灵汐仙君的手很凉，触到鹿栖的手腕时，鹿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别碰，炉身是寒玉做的，碎了的边角很锋利，小心割到手。” 灵汐仙君的语气依旧很冷，却还是把鹿九往后拉了拉，避免她碰到碎炉片。

鹿栖看着灵汐仙君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里莫名有点暖，却还是小声道歉：“仙君，真的对不起，暖炉碎了，屋顶也破了，我……”

“罢了。” 灵汐仙君松开她的手，别过脸，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不过是个暖炉，破了再换一个便是，屋顶我让仙侍来修，不用你管。”

话虽这么说，可鹿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她看着地上的碎炉片，又看了看缩在地上的雪貂，忽然想起怀里的赤珠果，赶紧把其中一颗递到灵汐仙君面前：“仙君，这颗赤珠果给您，很甜的，就当我赔您的暖炉了。”

灵汐仙君看着那颗红通通的赤珠果，指尖动了动——她活了近两千年，吃过的仙果不计其数，却从未吃过这种来自南荒的普通果子。她本想拒绝，却在看见鹿栖满是愧疚的眼神时，又把话咽了回去，伸手接过了赤珠果，指尖碰到鹿九的手心，还能感觉到她手心未愈的伤痕，有点粗糙，却很暖。

“仅此一次。” 灵汐仙君把赤珠果攥在手里，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往后在仙山待着，少惹祸。”

鹿栖赶紧点头，眼里满是欢喜：“谢谢仙君！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惹祸了！” 她说着，又看向地上的雪貂，小声问，“仙君，这只雪貂怎么办呀？它好像受伤了。”

灵汐仙君低头看了看雪貂，只见雪貂的后腿上沾着点血，应该是刚才撞破屋顶时被碎木划伤的。她沉默了片刻，抬手挥了挥，一缕淡蓝色的仙力裹住雪貂，轻轻把它拎了起来，放在鹿栖面前：“既然是你惹出来的祸，就由你看着它，别让它再乱闯。”

鹿栖赶紧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雪貂，雪貂很小，蜷缩在她的手心里，瑟瑟发抖，却没咬她，反而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鹿栖看着雪貂可怜的模样，心里的愧疚又少了点，反而多了点欢喜——她没想到，闯了祸，还能得到一只小雪貂。

灵汐仙君看着鹿栖小心翼翼抱着雪貂的模样，又看了看手里的赤珠果，指尖轻轻摩挲着果子的表皮，心里莫名有点烦躁，却又没那么生气了。她转身朝着殿后的凝霜草院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跟上，我给你摘凝霜草，今日便送你下山，免得你再在仙山闯祸。”

鹿栖心里一喜，赶紧抱着雪貂跟上去，声音里满是欢喜：“谢谢仙君！仙君您真好！”

阳光透过殿宇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鹿栖的脸上，也落在灵汐仙君攥着赤珠果的手上。碎了的暖炉，破了的屋顶，还有怀里的小雪貂，本该是件烦心事，却让这清冷的雪殿，多了点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