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赋 第37章 达成共识

“威胁我？”，裴台月眼底的慌张一闪而过，这八字评语，乃是洬魂谷主素日私下所言，外人如何得知？尽管她心中对师傅的实力无丝毫怀疑，但仍控制不住关心则乱，口中哼道：“就凭你也能伤得了他？”她虽如此说着，手中的剑竟微微一颤。

顾曦下巴磕着剑，道：“我说过我的剑很有名的，姑娘久历江湖，竟不识得？”

裴台月低头细看，只见那黝黑的剑身上反射出幽冷的月光中透着凝重的血色，她不由退了一步，愕然道：“玄铁……血精……这……这是瘗剑！你，你是西山许逊的徒弟？”说到最后，即便她脸上戴着面具，仍透出本身色变的神情。

顾曦叹道：“看来许老头比我有名啊。”

裴台月哼道：“我师尊武功深不可测，便是西山许逊，又能怎样？”

顾曦偏过头，桃眸中闪着戏谑的神光，看着她道：“真不担心？”

裴台月睫毛微闪。

顾曦道：“我可提醒你啊，许老头成名江湖的时候你那个师父还没出世呢。要说他杀人呢，我是没见过，但剁猛兽倒是常见，砍得一段一段的，啧啧，那个血肉模糊啊！”

裴台月瞪着他不服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没听过么？”

顾曦道：“噢，那姜还是老的辣呢。”

裴台月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怒道：“若我师尊有个好歹，我就活剐了你！”

顾曦啧啧皱眉：“姑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如此大煞风景，岂不辜负这良辰美景，江月清风？听说姑娘深谙音律，何不抚琴一曲，那才应景呢！何必这样动刀动剑。”

裴台月道：“抚琴静心，我每每杀人之后才有兴致，顾公子想听么？”

顾曦道：“那还是不要了，我宁愿去听令师的无弦琴，许老头尚能陪着扯扯禅机，看看到底谁是那盛名之下的虚士。”

裴台月一愣，她深知许逊了得，唯恐师尊吃亏，不禁退了一步，放开了他。顾曦正要奇怪，却见她倒转剑锋将瘗剑递了回来，眸中冷意尽去，眼角含笑对他道：“顾公子，家师与许天师俱是前辈高人，若有何误会，咱们做晚辈的当居中调停，以免大动干戈，你说是不是？”

顾曦却未伸手接剑，回过身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道：“姑娘真不愧是千面幻月，看来我没把你迷住，你倒又要来勾引我了。”

裴台月换手提剑，右手轻轻抚上他的宽肩，歪着头柔声笑道：“那公子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她柔情蜜意，神态娇美至极，月朗风凉，美人如玉，此情此景便是再正经的学儒君子见了，也不禁要食指大动，何况顾曦这风流公子。

然而此刻的顾曦却看得心中冷笑，猛然伸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一低头果然看见她手中的银弦已露出头来，嘴上笑道：“姑娘可要小心，幸而曦是君子，若是个轻狂之徒，硬要姑娘以身相许可怎么办？”

裴台月娇嫩的脸上对被识破意图并无任何羞惭之色，也不挣脱，便由着他握住秀腕，无可无不可道：“公子风度翩翩，倘或真有此意，月儿也不吃亏呀。”

顾曦闻言大笑，靠近她耳边低声道：“只可惜，我怎知姑娘这娇媚的面具之下又是怎样一副蛇蝎形容？顾曦命里无福，可消受不起。”说着见她色变，当即推开她连退三步，裴台月见状失笑道：“你堂堂男子汉，怎么这样怕我这小女子？”

顾曦闻言也失笑道：“你是小女子？你这小女子不是害死了多少大丈夫，我还是远着点儿的好。”说着见她又朝自己走过来，忙伸手拦道：“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可就喊了。”

裴台月眼底恢复冷意，反手提剑好笑道：“喊什么？”

“喊……”，顾曦又退了一步，道：“喊你……觊觎我的美色，想要非礼我！”

“你！”裴台月气得绷直了脸。

顾曦道：“你可要想好啊，若真叫我喊出来，你再想要勾引楚铮那呆子，可就难上加难了。”

裴台月强自压抑心中的怒火，冷笑道：“看来，顾公子是想要撕破脸，一拍两散。”

“欸”，顾曦道：“若我真想如此，直接告诉那呆子相思便是神月不就得了？何必还要旁敲侧击的提醒姑娘呢？曦可救过姑娘呢，神月使总不至于恩将仇报罢？”

“救我？”裴台月挑眉。

顾曦指了指她的耳朵道：“姑娘的易容术确实独步天下，但有时是否太过疏忽了些？”

裴台月闻言摸了摸耳垂的坠子，蓦然想起在楼船扮作合卺时顾曦上前压过她的帽子，想来是她的耳洞那时不小心露了出来。念此抬眼去看顾曦，心中愈发疑惑，不知此人是友是敌。

顾曦见她若有所思，笑问道：“怎么？对我感激涕零，预备以身相许了？”

裴台月斜他一眼，问道：“为何要帮我？还有，我师父立誓绝不出谷，你又怎识得他的？”她提起洬魂谷主，声音微紧。

顾曦笑道：“姑娘放心，令师与许老头好着呢，俩人在无弦居没事弹个琴下个棋，日子过得比你悠闲。”

裴台月哼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们自然可以清闲，咱们做弟子的劳苦些，那也是应当的。”她说着蓦然想到此行的任务，忖度应是师傅请来了许逊，恐怕是想利用他的智计解开帝台之谜，但许逊武功之高，已达天人化境，师傅此番怎会如此托大？念此抬头看向顾曦，疑心道：“公子以家师相胁可不像是要帮我的意思。”

顾曦叹道：“曦也是情非得已，谁叫姑娘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我若不用些手段，姑娘肯听我说话么？”

裴台月哼道：“不知道顾公子想让我听你说什么？”

顾曦道：“姑娘是处心积虑也好，是无心插柳也罢，曦对姑娘的目的并不感兴趣。姑娘此行至龙城大可自展拳脚，若有要帮忙的地方，曦亦乐意效劳。不过……”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一沉，道：“楚铮的命是我的，姑娘可不能抢了去。”

裴台月眉梢一动，转身面对着茫茫江岸，冷冷道：“这世上没人能命令我。”

“是吗？”顾曦笑着伸手过去。

裴台月顿时动容，只见一块黑玉令牌出现在眼前，正是洬魂玉。

顾曦笑道：“现在可以听我的了吗？”

裴台月顿了顿，寒着的脸上当即换了一春暖意，笑道：“我与将军又有什么仇怨呢，小女子往后还要多叨公子的照顾呢。”她虽说得温柔，却掩不住手心握剑咯吱咯吱的响动。

顾曦瞥了她手中瘗剑一眼，微笑道：“看来，我们达成了第一次宝贵的共识。”

裴台月笑着双手举剑上前道：“公子是知音人，月儿今夜失礼，扰了公子的雅兴。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公子不来坏我的好事，我自然也不会妨碍公子与将军称兄道弟。今晚就当我早睡了，并未见过公子。”

顾曦笑道：“这是自然的。”却静静地看着她，仍未接剑。

裴台月冷冷瞧他一眼，心中不忿，但见他手持洬魂玉，实在不敢冒犯，只好等着他。二人皆不说话，只听江浪渐急，浪花声在耳畔呼啸个不停。

裴台月手中银弦缠绕，蓦然觉得呼吸一紧，不知怎地恍惚了一下，连忙以剑撑地，险些摔倒。内息运转竟颇为滞涩，只觉手心微微发痒，却不知发生何事。她勉强支撑着摊开手心一看，却见掌心青色突起，顺着经脉不断蔓延，不禁愕然地抬头看向顾曦叫道：“你，你对我下毒！”

顾曦轻叹道：“姑娘也太大意，我就说我的剑很有名的，怎好随便乱摸呢。”

裴台月登时浑身发软，慌忙按住脉门暗自逼毒，道：“怎会？我……我明明用剑割伤了你。”

顾曦笑道：“我这人啊，下毒与旁人不同，旁人爱将毒下在剑刃上，我偏爱下在剑柄，你说是不是很妙？”说着又叹道：“其实，若姑娘不那般生气地运功握着剑柄，毒气也未必这样快侵入体内，这是否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裴台月吃了暗亏，不禁恨恨道：“许逊有天师之尊，可从未听说会下毒害人。”

顾曦道：“所以说你天真，师傅不坏，难道徒弟便各个是好的？”说着上前以布包手将瘗剑拿了回来，摸着自己颈上的伤口冲她呰牙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幸而没划在本公子这玉树临风的脸上，否则我……”说着举剑朝她脸上比划了两下道：“这石龙芮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我怕你察觉，还放了些旁的进去，神月使可还满意？这次呢，只算小惩大诫，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先饶你这回，下次，下次再敢用剑指着我，你就惨了知道吗？”说着他站起身扛着剑便走，走出五六步猛然想起一事，回头道：“你逼完毒老实歇着，好生补补你那面具上的妆容，莫叫楚铮那傻子都看出端倪来，砸了你神月使的金字招牌！祝咱们二人燕北之行，合作愉快，达成所愿。”言罢转了个身，洋洋得意地去了。

裴台月气得贝齿咬得呲呲直响，但毒气来得甚是凶猛，只得静下心来逼毒，心中却恨上了这叫人着恼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