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月上树梢。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
杳杳枯坐在窗边,听着隔壁院落里传来痴情婉转的唱腔,心中涩然一片。
入府的这半年以来,元景煜对她若即若离,就连欢.好之后也从不留她在身边过夜,从他的九华阁到自己的闻莺堂,早间隔着一段很长,很不好走的路。
不止一次,她双膝发软,两腿打颤险些磕倒在花卵石上。
杳杳知道他们之间始终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原本她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地位所使,他位高权重,一向在人前呼风唤雨惯了。
她只是个失了记忆,无所依傍的孤女,被他所救之日身上穿的衣衫并不不华贵,这半年她让阿禾悄悄去衙门打听过许多次,京都、江南道大大小小的官宦人家没有女儿走失报案的,一些寻常百姓倒是有寻,但年龄小的都对不上。想来她家世也高不到哪里去,父母亲人对她也没有多在意。
杳杳把他视做唯一,因而能够忍受他的秉性,习惯他的忽冷忽热。
他先前未有过旁人,她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她相信水滴石穿,有朝一日可以捂化他的心。
可现在看来,那只是她的痴心妄想,他们之间的是一道无论如何努力都跨越不过去的天堑,他不愿意懂爱,也不会爱他。
今日会有婉娘,明日会有云娘,她和这些人并无不同。
她该何去何从?
阿禾见她一动不动坐了许久,窗子又大开,捡了一件披风为她披上,“初春夜间风冷,姑娘要珍重身体,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去榻上吧。”
阿蕊在外间不知道做些什么,摔摔打打的声音传入内室,“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就往院子里送,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杳杳走出去,“发生何事了?”
阿蕊把食盒打开,露出几个干硬的馒头,一碟小菜,一碗凉透的粥,“姑娘自己看,厨房、内院的奴才丫鬟这会儿都紧着巴结着晚香堂。
姑娘今后和王爷相处更要温柔小意,知情识趣一些,在这府上,王爷就是我们的天地,万事顺从,日子才会好过,现在王爷身边已经有了新人,这样下去我们这里更要无人问津了。”
“我还要怎么讨好他?”
她现在还不够伏低做小吗?
是要做一具没有自己的声音,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一副漂亮皮囊供他把玩的木偶吗?
她究竟还要如何?
杳杳今夜本就思绪混乱,见阿蕊说的头头是道这些话也是诚然问询。
阿蕊却以为她故意在和自己呛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时不忘愤愤低语一句,“姑娘这样油盐不进被王爷弃了也是应该。”
“她越发不成体统了,姑娘别往心里去,等明日我叫她来给姑娘认错受罚。”
杳杳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入府早,也算是这府上的大丫鬟了,跟着我确实让你们受委屈了,如果实在不愿意在我身边,我会去和王爷说,让你们离开闻莺阁,莫叫我耽搁了你们。”
“奴婢感念姑娘恩德,也真心不愿意离开,姑娘待我们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能在姑娘身边,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阿禾,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罢,这件事你先不用急着给我答复,若是改主意了也可和我说。”
待阿禾走后,杳杳自行洗漱一番换上寝衣准备入睡。
一阵风吹过,烛火映在帷幔上的影子飘摇,她这才想窗忘关了,准备折返关窗之时,一道暗影从她后背渐渐漫上来,直至将她身形全部遮盖吞噬。
冷冽又霸道的降真香将她笼罩,本该无比熟悉的气息却因为中间夹杂了一丝甜腻的脂粉气让她生出些陌生来。
元景煜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直面着他。
“怎么不说话?”
“阿禾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很想我,我怎么觉得她所言非实,欺上的奴才该如何整治?”
他的手掌在她腰际流连,摩挲间生出几分亲近狎昵,偏又语气沉沉,让人心惊肉跳。
杳杳被他揉掐着腰身的软肉,熨烫,绵痒。
灼热的呼吸扑在面上,他只微微用力,她便扑到在他身上,紧贴他的胸膛。
杳杳抬头望了他一阵轻轻道,“我日日都盼着王爷回来,可总不见王爷音讯。”
元景煜低低笑了一声,抬起手轻抚那张在烛光下的面容,朦胧柔和如云雾,长长的睫毛丝丝缕缕的映在面颊,湿软的眸子微微发亮,当真是每一处都长的合他心意,让他暂时还舍不得离手。
“这般委屈?”他侧身亲吮她珠圆小巧的耳垂,她没有打耳洞,唯耳垂上有一点红痣,在白皙的肌肤上艳艳的。
他们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亲近过了,多日不见的思念忐忑,在耳畔厮磨的热气中被融化,杳杳脸颊透红,身体也逐渐无力,柔柔偎在他怀中。
松松挽就的云鬓散落,三千青丝被他挽在手里,他不懂收力,扯痛了杳杳,她樱唇刚启,就被他的唇封住,濡热的舌交交缠在一处。
杳杳承受着他狂肆的在自己口舌中里攻城掠地,沉溺在温软而滑润感触边缘时,一丝脂粉香从他的身上溢散到她的鼻尖,忽而整个人僵住了,像被一条毒蛇咬上。
她整个人清醒过来,将手抵在他的胸前,不轻不重的将原本贴合的两人推开一小段缝隙。
元景煜微微皱眉,撩起眼皮,眸中留存的几分**之气顷刻消散化做不满。
“怎么了?”
她不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不喜欢他和另一个女子缠绵之后再来作践她。
杳杳张了张口,终于将纠结了一整日话问出了口,“婉娘,她……”
“非要在此时同我提起不想干的人吗?无端败兴。”
败兴吗?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要这般一时兴起,像是一件可以任他发泄的死物,她想要细水长流的绵绵情意。
“王爷在她那处郎情妾意一番后又何苦作践我?”她声音微微发抖,清亮的眸子水光快要溢出。
“作践?你觉本王作践了你,当初又何必跟着本王入府,既入了府,又何必如此姿态?”
元景煜只觉得她如此不识趣,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杳杳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他却冷静的抽身,丝毫没有留恋。
她知道自己并无身份立场去询问他,可他吻她的时候荒诞的让她生出一些他也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错觉。
杳杳本就心存侥幸,他们两个人已经相识相知了许久,她将与她有关的一点一滴都记在心上,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捧出去对他好,他对她的情意既知晓,也全然接纳。
她总觉得他对自己不会没有半分的动容。
如今被他这样毫不留情的将他打回原形,眼里蓄着的泪水还是滚滚的落了下来。
阿蕊和阿禾从王爷入院时就被惊动起来,匆忙赶来看到王爷面色不善的甩袖离去,当即扑通一声低头跪下。
人走远之后才敢起身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快步往内室里去了。
“王爷总算是愿意来看姑娘了,姑娘又说了什么把王爷气走了……”
阿蕊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心中虽然不太愿意把杳杳当成自己的主子,可她又的确在杳杳的屋檐下,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快别说了!你没有看到姑娘身体不舒服吗?”
阿禾直想给她一个耳光。
阿蕊这才将目光放在缩到床榻一角的那抹瘦弱人影上,等走近了发觉她竟全身都在颤抖着,一时间也慌了,“姑娘的病复发了!”
“我在这里守着姑娘,你快去禀王爷。”
杳杳意识逐渐混沌,偏偏心口处的绞痛又如此的确切,她脸色惨白的揪着自己衣襟,牙齿紧紧地咬住唇畔,血迹已经隐隐渗出。
这病症许久不发,不料这会发作起来如此的猛烈,让人痛不欲生。
杳杳记不得这病症从何而来了,听王爷说她应是被掠进匪窝之前让那些人刺伤过,心口处有半寸长的伤口,他将她救下后虽请了名医,用药温养了好一段时间却还是不能彻底根治,一旦有较为激烈的情绪波动就心如刀绞。
好疼,她好难过。
恍惚间,屋内多了几道杂乱的脚步声,其中一道格外沉稳,不疾不徐来到她的身边,他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掐上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开牙关,释放出被凌虐至红肿充血的唇,他的指腹里侧带着常年操练形成的茧子,不经意间擦过格外敏.感的唇,更引起颤栗。
她的鬓发被冷汗打湿,面容无一丝血色,唯有唇上几分糜红,本该是惹人怜惜的情态,却更激起他的肆虐。
元景煜眼底暗沉,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也更为刻意。
杳杳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只祸乱的手摆脱掉,又急又气,凭着本能张口咬了下去,血腥气绽开,弥漫在唇舌之间。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耳边似是响起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