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风软,柳梢抽出嫩黄色的芽,沾着清早潮湿的水汽,摇摇曳曳的垂晃着。
燕子掠翅飞过,裹起微凉的春气飞进淮阳王府。
杳杳听着檐下燕子的啁啾声,思绪有些飘忽,手下乱了针脚,指尖骤然刺痛,殷红的血珠冒出,滴落在已经临近完工的绣品上瞬间就被染污。
“可惜了。”她轻叹一声,声音婉转轻柔。
听在声响在外间的两个丫鬟走到她身边查看,“姑娘怎么了?”
阿蕊个子高挑,性子也急躁,比阿禾快一步来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绣品抽出,“姑娘真是,连个香囊也做不好,王爷本来就是被姑娘烦……气走的,好不容易这两日就要回来了,这下连赔罪都没法赔了。”
阿禾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少说些。”
姑娘虽然性子好,平日不会同她们计较太多,可到底也是她们的主子,轻飘飘一句话就有发落她们的权利。
低眉觑看那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容,远山眉微皱,桃花眸里秋水横波映出几分轻愁,将潋滟的妩媚压低了几分,青丝松松的挽起一半,其余全披散在肩上,身上只着一件素衣更衬得腰身纤纤,恍若神仙妃子。
见其上没有怒意,阿禾一面觉得遇上这样的主子是幸事,一面又为这般泥人性子悄然叹了口气。
等将她手指上的一点血迹处理擦拭了又温声劝慰,“姑娘昨日听闻消息一夜都没睡好,今日一早就开始绣连眼睛都熬红了,要是伤了身子,觉得旧疾复发该如何是好?姑娘对王爷的用心王爷定是知道的。”
杳杳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将桌案上一碟没有动过的龙井茶糕和一罐新茶递了出去,颇有些怕她们不耐以此安抚的意味,“那病已经半年没有复发过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们,王爷要回来,这两日院子里的事务也多了起来,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歇歇,用些茶点,至于这香囊,我看看还能不能补救。”
阿蕊还想说些什么,被阿禾止住扯走了。
到廊下,阿蕊鼓着腮帮子一把甩开肩膀上的那只手,“你做什么?”
“你姑娘面前越来越放肆了,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的主子。”
“她又算哪门的主子?无名无份的被王爷捡了回来,靠着那张脸死乞白赖的扒着王爷不放,如今还惹了王爷厌烦,说到底连个通房都不如,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让你我也伺候她,你明明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还真心甘情愿伺候她。”
听着她不满这个,不满那个,阿禾眼皮狠狠一跳,直想把她的嘴捂住,“还没出院子呢!何况议论主子的话也是你能够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的,左右我说的是实话,就算被她听到了也该她自个羞臊。”
“你这张嘴迟早有吃亏的时候。”阿禾气的简直不想再管她了,要不是昔年进府之前两个人互相帮扶过有那点情谊在她,她如今只管冷眼看着她栽跟头就好了,何必劳心劳力。
“王爷身边第一次肯留人,冲着头一例,以后她的前路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呢,就算不论这些,姑娘心底好,性子也好,还总怕我们受累为难,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我看你是收了她一些小恩小惠就被蒙了眼睛。”
……
屋内,杳杳看着她们逐渐走远的身影,方才的那些话好像还在耳边萦绕,令她难堪又不安。
她心知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主子。
也的确不知道自己的来路。
她只记得半年前,她身处江南道的一处匪窝,身受重伤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绝望顿生之际是他孤身一人破开寨门,将匪贼尽数绞杀。
她的心紧紧的系在他身上,像溺水之人能够抓住的唯一的浮木。
等周身危险解除之后,他走到她面前,剑尖滴着血挑起她的脸。
他一声不发,冷眼看着她颤声说了她的失忆,说想要跟随他,后来他似是不耐烦了便给她了一个名字,允了她。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入他的府邸,只是害怕这一路上会再出现什么意外,想先寻求一个庇护,再慢慢的找到家人。
殊不知有些恩情,一旦欠下,就会越来越多,有些心意在一路的朝夕相对中萌芽直至长成。
她最终还是随着他入府,知晓了他是当朝皇叔元景煜,当年先皇故去,太子年幼登基,他受命辅佐国政,几年下来朝中半数以上的文武大臣都以他马首是瞻,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煊赫。
她也知道他后宅空置并无妻妾。
可独独不知道他把她当什么,对她是何心意。
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阿禾脸上带着笑走到她的身边语气欣喜,“姑娘,传信的人说王爷的马车已经过了铜驼街,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够到府。”
杳杳微微一怔,步子情不自禁的向前快走几步,等回过神又有些怯怯的缩了回去。
阿禾见她神情有异的折返回去,出生询问,“姑娘?”
“香囊没有绣好,没有赔罪之物,也不知道王爷想不想见到我……我怕坏了他的好心情。”
杳杳咬着唇,想起几日之前两人之间闹的那出不愉快。
时至今日,她仍旧没有恢复任何的记忆,就连身上的信物凭证也在离开匪窝时消失不见,想要找自己的亲人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半年以来,一无所获,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去求他。
他好整以暇的倚着,等她说完撩起薄薄的眼皮神情又冷又厌,“既已入了府,便是本王的人了,可是生了异心?”
没有丝毫怜惜,将话砸在她的身上。
她如受惊的雀,双膝弯折跪倒在他的面前,“我对爷一心一意,只是时常会惊惶,浩然天地间自己如无根浮萍,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可知,这十几年白活了一般,还望爷能够体恤一二。”
她说完,那人神情不变,只是冷眸似箭,“你只需记得自己叫杳杳,你的根在本王的掌中,你为本王而活就够了,下去吧。”
“可……”
“你执意想要寻亲,本王允你离去。”
杳杳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对上他本就勇气不足,胆怯有余,更何况他是自己睁开眼后第一个交付信任,甘愿身心相托之人。
她害怕被抛弃。
她会继续当杳杳。
那天之后他就离府了,天际层云飘渺,行行重重的骑兵拥护着将他的與驾,让人靠近不得,绵绵不知道他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间回来,她其实……从来不知道他。
这些天以来,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那些话惹他生气了,或许不应该说的,他想要自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傍,那她就顺他的心意就好。
“王爷对姑娘爱重,不会生姑娘的气,报信的是王爷身边的白木,听他说这次王爷南下是整治官吏,押回京受审的就有数人,更有当场被砍了脑袋的,想来这次离京与姑娘并无干系。”
“就算是有什么不开怀的地方,这么些天过去早该消弭,王爷说不定也想姑娘了。”
他爱重她吗?
他会想她吗?
尽管知道阿禾说话一向滴水不漏,这番话更多的是为开解她,却还是忍不住心神牵动,去了府门前迎接他。
不多时,一队人马有序整肃的走来,四匹玉花骢被勒停,马蹄踏飒的声音落在绵绵心上,忐忑更重。
仆人上前挡开车帘,一张俊美无俦,龙章凤姿的面容撞进绵绵的眼底,上扬桀骜的眉骨下,一双狭长凤眼漆黑如墨不带任何情绪,淡薄如冰的扫过她所在的方位。
想要上前的杳杳被这一眼钉在了原地,面上挂起温顺的有些讨好笑,“王爷这一路可还安好?”
“还算顺遂。”
金玉落盘的声音响起,绵绵松了一口气,连语气也轻快了几分,她抬眼脸上的笑更为真切,“舟车劳顿,王爷先入府休整,我已经让厨房做了几道王爷爱吃的菜为王爷接风洗尘。”
元景煜却没有径直入府,目光望向后方,像是在等什么人。
杳杳这才注意到车队后面还缀着一辆翠帷车,一角挂着的铜铃随着车中女子下车的动作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她像一朵盛开的极艳的海棠,玉软花柔,纤秾合度,袅袅婷婷的飘到王爷身边,对着杳杳盈盈一拜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姐姐。
杳杳慌乱的躲过她这一礼,不知该如何自处呐呐的喊了一声,“王爷……”
“她是我从宁州带回来的,先安排在晚香堂。”
杳杳脸色瞬间白了三分,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无助。
她也是这么被他带回来的。
他可是厌倦了自己。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她没有质问的立场,也不敢去质问生怕得来一场自取其辱。
只好低头闷闷的应了声是。
那女子走到她身边,亲热的搭上她的手,“姐姐叫我婉娘就好,先前听闻王爷身边只有姐姐一个人照料,诸事繁多姐姐不仅操劳,也难免力有不逮会有一些疏漏照顾不到之处,今后我来替姐姐分担。”
她的手像是一团火,杳杳分外不适,忍了又忍,还是将其甩开了。
婉娘面上闪过一丝异色,余光悄然去看那人,见他也往这个方向看过来,面上做出十成十的委屈,“是我笨嘴拙舌,可是说错什么话了惹得姐姐不喜,我好给姐姐赔不是。”
这哪是笨嘴拙舌,简直是生了一颗玲珑心,她在给王爷做姿态。
杳杳心中闪过一丝懊恼,她不是急躁性子,平日里大多时候也都能忍耐,可只要和他沾上关系,她总是会失了分寸。
“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我初到府上,不及姐姐在王爷身边时日,进府以后一切意姐姐为尊,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姐姐提点。”
“她性子孤僻,许多事上还不如你,谈何指点。”
“那还望王爷能够多教导一二。”
他的语气舒缓,婉娘声音娇俏,一唱一和,杳杳看着他们两个人垂落的衣摆由于站距较近有交叠之处,看着他们与她擦肩而过,看的直让人眼眶酸胀,脸上僵硬的笑不由得落了下去。
元景煜进门之前似是想起什么向后回望了一眼,只见她还孤零零的立在远处,低垂着头神情不辩,月牙白的衣衫被风荡,瘦骨伶仃清峻。
像极了只被抛弃的猫。
他抛下一句,“等晚些时候我会过去看你。”
女主出场16岁
男主出场25岁
这本和隔壁另外两本一样,恨海情天风味的狗血追妻文,这本男主极其恶劣,火葬场程度比沈狗还要严重,如观感不适随时都可以弃文,骂男主,但不要上升作者本身和作者价值观[合十][合十]小白娱乐文,也上不得台面,能让大家打发打发时间就挺好的
祝大家生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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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