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因为白胧月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吵翻了天。
安吉的粉丝觉得狐狸吃鱼没有错,干嘛引申出这么严重的问题,于是将矛头指向了白胧月;而白胧月的粉丝被打后,没发泄完的气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直接反骂了回去。官博乌烟瘴气,路过的路人不管帮哪边说话都要被踹一脚,站中立各打五十大板的更是两边一起撕,“理中客”都不敢发言了,默默的绕开这片战场。更有甚者,直接摸进了调查局的官博,要求调查局出面管制白胧月言论,并向安吉道歉;白胧月的粉丝受不得这个气,并坚决认为白胧月作为调查员排除潜在危险没有错。直接将那条评论转出来,扩大了战场。白胧月的粉丝“千里烟波”本来没有在官博区下场,但战场扩大到调查局的知客下面后,“千里烟波”闻讯而来,一人怒喷百楼,追着对面好几个大粉骂的很凶。
这些事并没有波及到在船上的众人,白胧月说完那一句之后就没再管安吉,而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照着江景行给他说的步骤开始海钓。船上的人各自散开了,离得远的压根没听到他俩说了什么,只是感觉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江景行看了一眼埋着脑袋的安吉,半蹲下来,看着眼前这只情绪有些低落的狐狸:“我记得是你自己要求跟在他身边的吧?”
狐狸耷拉着尾巴点了点脑袋,江景行继续说道:“那被他这么管束,你不舒服了吗?”
狐狸猛地抬起头,看了看江景行又看了看白胧月的背影,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巴:“胧月师兄,是在管束我吗?”
“我不是很懂你们的事情和规矩。”江景行说,“我不知道你们精怪作为人类的跟随者和小说里的契约兽有没有区别,但是我大概还算了解他,他愿意跟你说这些话,应该算是在指点你吧。”
狐狸的尾巴小幅度的扫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不愿意我跟着他,毕竟他那个时候说的是随便我,也没有和我签订伴行灵的契约……”
“你们的事情保密性太强,没有人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江景行看向了白胧月即使坐着也仍旧挺直的背影,那脊骨好似剑,直立于此。江景行收回了视线,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出来他在纠结着什么东西,但是我……”
说到这里,江景行停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狐狸歪着脑袋看着他,安安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江景行却没有再说什么了,笑着对他摇摇头:“我对你们的事情知之甚少,有些东西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多的可能得你自己去感受了。”
狐狸垂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对着江景行点点头:“谢谢你。”
江景行笑笑没说话,而是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钓竿,在靠近白胧月的地方坐了下来,也开始海钓。安吉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尾巴绕着白胧月的腿缠了上去:“胧月师兄,你还在生气吗?”
“嗯?”白胧月眨眨眼睛,低下头看着腿边趴着的狐狸,有些不明所以,“我没有生气啊。”
“我以为、那个……刚才……”安吉说的声音小了下去,“我还以为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你生气了。”
“没有哦。”白胧月将视线转回自己的钓竿上,“那个是威慑。”
“啊?”
“嗯呐,所以不要变成妖哦,不然我是真的会把你杀掉的。”白胧月笑眯眯,语气格外轻松活泼。
安吉的脊背毛都要竖起来了,险些炸成毛球。在白胧月含笑的视线里,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玩笑话。狐狸哼唧一声,跳上白胧月的大腿,不满的用爪子踩了几下,挑着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白胧月笑着挠了挠狐狸的肚子,又顺着毛流摸了两下,扭头认真钓起了鱼。
四下俱静,唯有船在随着波浪摇晃,白云悠悠,落下一片阴影。
安吉卧在白胧月腿上,耳朵突然束起,小幅度的动了一下,随后他睁开眼,半站立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海面。白胧月注意到他,低头问道:“怎么了?”
安吉的瞳孔化作竖状,鼻尖不断的耸动嗅闻着,却又在下一刻陷入了茫然,嗅动的频率降低不少。他有些不信邪的又嗅了嗅,还是没有嗅到什么气息。
“奇怪……”安吉仰起头来看着白胧月,“我刚才感知到了不安的气息,但现在又闻不到了。”
白胧月皱了皱眉,掐指算了一下,发现也没有任何异动。他随即放出灵识,刹那间扩散数百海里,便是穿过的一缕风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可即便如此,也毫无异样之处。难不成真是安吉的感知出现问题了吗?可云狐族何其庞大,从来不曾出现如此情况,安吉的天赋不低,当真会出现失误吗?
白胧月不敢托大,转头朝摄影师打了个手势,从镜头里躲出来,找到在室内休息的卫遥知。
“胧月师兄?”卫遥知将视线送膝盖上的电脑上挪开,看向白胧月,“怎么了?”
白胧月将安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遥知,云狐族的预知会有出现误感的情况吗?”
卫遥知皱着眉,脑子里一瞬间过了无数遍精怪百科大全的内容,只觉得头都大了:“目前局里的资料没有相关的记载……不过,我去连线朴朴老师咨询一下……再怎么说朴朴老师也是局里老前辈之一了。”
“也好。”白胧月一点头,准备起身出去了。卫遥知在摸出电话的间隙里抬头喊了白胧月一声:“师兄还是先把灵识收回来吧,有我在此处,暂时还不需要师兄如此费力。”
白胧月有些犹豫,但如此大范围的灵识感知确实很消耗他的灵力。白胧月妥协,收回了自己的灵识,又回到了海钓的位置。
在灵识被撤走的刹那,远处的海水翻滚着,一条细长似鱼似蛇的尾巴甩出水面,拍起无数浪花,又幽幽地潜入深海,悄无声息的游荡在深海里。
赵叔钓上来一条特别大的鱼,快有成年人一个手臂的长度了。大家都惊喜的围了上去,看着这条大鱼发出“哇”的惊叹声。
白胧月伸手摸了摸这条鱼,本来钓在鱼钩上苟延残喘的鱼突然蹦了一下,尾巴“啪”的抽在白胧月的手背上,把人吓得差点窜起来。白胧月往后躲到江景行身边,看着自己被抽红了的手背,气呼呼的揪着江景行的袖子:“江哥,它欺负我!”
赵叔哈哈大笑:“今晚给它炖了,给我们小甜糕赔罪!”
天色阴沉了下来,船长估摸着可能是要下雨。导演出于安全考虑,提前结束了海钓。
“真奇怪,明明昨儿天气预报说是晴天。”船长嘀嘀咕咕的钻进了船舱。
船只从海上往回走,海上起了风浪,船有些摇摇摆摆。白胧月趴在栏杆上,看着时近时远的海面,海浪碰撞到船身,翻溅起浪花。江景行从船舱里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别在这儿站着,等会晕船了要难受。”
白胧月仰起头去看他:“有鱼跟着我们游呢。”
江景行闻言也低下头,果然有好几尾鱼在翻涌的浪花中若隐若现。江景行有些讶异的挑眉:“是因为你的灵力吗?”
白胧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按理说我没有泄出灵力,这里的动静又大,它们应该不敢跟着的。”
“真奇怪。”白胧月低下头,看着那几尾时不时浮现的鱼,若有所思。
“先不想了,反正等靠了岸应该就会走掉的。”江景行道,“先进船舱吧,这会儿没太阳,海上风大,一会冻着了可不好。”
白胧月犹疑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江景行走进了船舱。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了什么东西靠近了船只。他猛地一回头,目光冷冽的看向海面。但就这么一瞬间,那股气息又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怎么了?”江景行回过头来看他,白胧月的眼神有些茫然,随后对着江景行摇了摇头:“没事,被风刮了一下头发。”
江景行没有多问,等着他进来后关上了舱门,伸手给他理了理被海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无人注意到的船底,深海处,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围绕着船只盘旋着。
换做往日,被江景行这么打理头发,白胧月肯定要好一阵脸红心跳。但今日他心中有事,一时间顾不上自己的私人情绪,躲着镜头去找了卫遥知。卫遥知正敲着电脑,眉头皱的很紧。白胧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来。卫遥知合上电脑,两人寻了处没什么人的角落,小声讨论道:“我刚才和朴朴老师联系了一下,朴朴老师说云狐一族自他那时起便从未出现感知出错的情况,但如今灵气逐渐流失,各神隐居,也不保证云狐族能永远保持巅峰的状态。”
白胧月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了,我方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但一转眼就没了气息。遥知,你有感受到吗?”
卫遥知皱着眉:“不,我没有感受到。我的灵识一直都在船周围,并没有感觉到有东西靠近。”
“……”白胧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吐出一口气,“无妨,可能是我精神紧张了。既然如此,先靠岸再说吧。”
船轻轻的撞上了岸边,摇晃了几下后停稳了。众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船,看到不远处还有不少出海的航船返回。
船长摘掉自己的帽子,呼出一口气来:“天公不作美啊,本来大家都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番……哦,看来大家都回来了。”
白胧月看着那些远远扬起的帆,心中的忧虑少了不少。江景行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挡去大部分的海风,带着他跟上大部队:“怎么吹风发呆?”
江景行看了看他的神情,问道:“有心事吗?”
此刻情况尚未探查明白,说出来也只是徒惹他人担心。白胧月扬起一个笑脸,对着江景行摇摇头:“没事啊,我就是想多看看大海。”
“以前来海边都是公务,还真没怎么好好玩过呢。”白胧月抬头看向鸣叫着飞过他们头顶,落在船帆上的海鸥,感叹道,“如果能当一只鸟该多好。”
江景行忍笑:“怎么突然想当一只鸟了?”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的,不好吗?”白胧月问。
江景行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回答道:“可我还是想作为一个人。”
“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命好吧。”江景行看着白胧月,半开玩笑的回答。
江景行确实命好,他是圈内知名的富二代,可以毫无顾忌的追求梦想成为一个职业演员,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接一些对前途毫无帮助、他自己却感兴趣的工作。或许是他命里带红,他从八年前出道至今,星途坦荡顺遂,更是连续三年拿下不少奖项,是当之无愧的一线演员。他若是还要装模作样的羡慕飞鸟,那还有谁的命好呢?
白胧月被他逗笑了,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指掐了两下:“嗯,我掐指一算,我们江哥是大富大贵的命格,未来必定更上一层楼。”
“那就借白大师吉言了。”江景行笑着捉住白胧月的手指,捏了捏。
“唉,后面两个掉队的!干什么呢在后边,高中生谈恋爱啊?快点跟上!”赵叔回头冲他们喊道,他今日钓了条大鱼,到处跟人炫耀,被各种称赞夸的心情大悦,正得意着呢,恨不得赶紧回去当大厨,好好地秀一波自己的鱼和厨艺。“回去让导演给我们加资金!买些好菜好酒,今晚我们吃大餐!”
白胧月和江景行一齐抬头看过去,大部队的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等着他们,听到赵叔一句“谈恋爱”,都笑开了。其中一个姑娘喊道:“赵叔你这就不厚道了,米糊还在这儿呢你就拆人家cp啊!”
谢昭意“大惊失色”:“这可说不得啊!”
众人大笑,白胧月和江景行也被逗笑了,松开了牵在一块的手,快步跟上去:“来了!”
傍晚的时候,积在天空的厚重乌云逐渐散去,露出昏黄的天色。
导演扼腕:“哎呀,早知道天晴的这么快就不回来了。”
不过这话也只是说说,万一真碰上了暴雨,嘉宾出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责。海是出不成了,但是寻个风景好的地方野餐还是成的。海城的工业化相比之下没那么严重,天晴的晚上还能看到几颗星星。
导演这头正盘算着寻哪处地儿来让大家别闷屋子里头呢,这边赵叔就找上了导演:“导演,我看这天晴了,就和大家一合计,干脆不在屋子里吃,咱们去外面吹吹海风聊聊天,比在屋子里有看头。你觉得怎么样?”
“嘿,这感情好。我也想让你们出去玩儿呢。”导演道,“就是不知道让你们上哪儿去呢,老是在沙滩边也无聊不是?”
赵叔思索了一会:“我昨天逛的时候去了一处山崖,那边景色还挺好的,能看到海滩。不然去那边?”
“也行。”导演干脆的拍板,问了地址就叫人带着东西先过去收拾。
白胧月拿着调查局当借口,离开镜头溜出去和卫遥知一起探查了一遍周围,都没发现任何异样。白胧月的眉头皱的死紧,卫遥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胧月师兄,这怎么说?”
白胧月无奈的揉揉眉心,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严肃。随后对着卫遥知露出一个招牌笑容:“加强防备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去了。白胧月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不是要吃大餐吗?怎么突然开始收拾东西了?”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双手捂着脸颊:“不会是我出去这一段时间已经结束了吧?!”
江景行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可能把你这只小馋猫落下了。”
赵叔笑的开怀:“别担心小甜糕,赵叔给你留着呢!我们是准备去外边野餐了!”
“去外面?去哪?”怎么他就出去检查了一趟,回来就跟不上这群人的节奏了。白胧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昨天去的那个山,赵叔说去那边摆一桌,风景好饭菜好,吃的才香。”江景行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垂眸看着白胧月有些茫然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白胧月这几天被他捏的多了,早就习惯了。即使稍微用点力也只会下意识的把脸顺着人的力道转过去,软乎乎的一点脾气也没有。江景行想起网络上那些说他私下里大小姐脾气欺负人的黑粉言论,再看着白胧月这被捏了脸颊也只会鼓起一边脸颊随便人揉搓的样子,在心里偷偷的笑,只觉得那些人实在有眼无珠。
大家浩浩荡荡的就上了山,走到半途就见着了格外气派的三太子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山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只有庙里的工作人员还在尽职尽责的打扫着。庙里灯火通明,还能看到香火燃烧的灯光。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停下,站在门外拜了拜。工作人员瞧见他们,特意拉开关了一半的门,询问他们是否要进来参拜。
赵叔摆了摆手:“这么晚了我们就不进去打扰啦,明天再来给三太子上个香。”
工作人员没有强求,对着他们礼貌的笑笑,并贴心的告诉他们夜凉风大,早些回去休息。目送着他们离去后,才掩上了门。
众人来到断崖处,这里修建了一个木制的平台,原本只摆放了几张供人休憩的长凳。但现在却被工作人员布置上了折叠桌椅,挂上了照明用的灯,树上还拉出了好几条星星灯带,烤架火炉等一应俱全,海涛声作伴,海风与星星起舞,十分有氛围感。炖的差不多的鱼连着锅被一起端了过来,此刻正正好架在火炉上继续慢炖,整理好的食材被串上签子放上了烤架,电磁炉打出火来翻炒出一道道家常菜,盛在大盘里端上了桌子。光是一条鱼就炖出了三盘大菜,热气腾腾的摆在正中间,满满当当的一桌看上去十分鲜香美味。
赵叔张罗着给每个人都先上了一碗刚熬好的鱼汤,就连工作人员都分上了一碗,给卫遥知的时候还特地躲着镜头给了大碗,是感谢调查员们这么多年为平民百姓矜矜业业。白胧月看在眼里,喝下去的鱼汤暖呼呼的,直慰到心里头去。
酒饱饭足之后,折叠桌上只有残羹剩饭和东倒西歪的碗筷。众人不知疲倦的又吵嚷的玩起了不知哪个贴心人带来的仙女棒,追逐打闹的在夜空中划出道道熠熠璀璨的光线。
赵叔老神在在的溜达到栏杆边,吹着海风,手里还提着一罐啤酒。有年岁辈分与他差不多的嘉宾笑着提醒他:“老赵,你今儿喝的够多,也不怕你媳妇看着你直播回去了骂你!”
赵叔不在意的一摆手:“今儿高兴!骂就骂吧!打是亲骂是爱,我媳妇管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海风又盛几分。
赵叔喝的确实不少,酒意上头醉的有些晕乎,扶着栏杆想借着风清醒清醒,迷迷糊糊间,远远的看见断崖下的海水似乎翻搅成幽深的漩涡。赵叔不明所以的揉了揉眼睛,眯着眼睛将醉酒后不甚清醒的视线再度投向崖下——只见那漩涡翻腾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深,却没有半分声音传来,海涛声仍旧平静,平静的让赵叔以为自己喝醉了酒看到了幻觉。
白胧月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卫遥知站起了身,本来和大家追追打打的安吉停下了脚步。
赵叔揉了着眉心,只觉得自己醉的太过,时候又晚了,正想招呼着大家快些回去休息的时候——
一声凶狠剧烈的咆哮从断崖下传来,随后是剧烈的震荡,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海水被破开的剧烈声响裹挟着强烈的风,把赵叔推得摔倒在地!浓厚的鬼气随之爆开,一条目光狠厉凶残、嘴边不断低落粘稠唾液的蛟龙,在半空中扭出怪异的弧度,张嘴朝赵叔咬去!
在一片尖叫声中,吓得酒醒的赵叔却手软腿软,只能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这条凶恶的蛟龙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