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如冰的箭矢散发着幽幽寒气,呼啸着穿透那人影,将他狠狠钉在身后的木头上。那身影飘忽一瞬,带着箭矢从树木上拔下来,摇晃着冲向白胧月!
白胧月双手结印,无数光剑倒转剑尖,嗡鸣着指向那直奔他而来的黑影。桑云思却在此时落在他跟前,单脚踹上弓身,将长弓拉到非同寻常的弯度!一只由灵力凝聚而成、半透明的巨箭缓缓浮现,瞄准了疾驰而来的黑影!
随着白胧月周身灵力暴涨,光剑震出更加剧烈的光芒,在此之下无影遁形,所有厉鬼凡是受到剑光所照,尽数魂飞魄散。剑光拢向那黑影,将其身上鬼气灼去不少,露出那黑影狰狞的面容。那人左眼被一道伤疤贯穿,露出的眼窝空荡荡,仍在淌血——赫然是一个怨念深重的恶鬼。那恶鬼咆哮着,即使被剑光灼烧也不肯后退,仍旧顶着剧痛冲向白胧月!
“嗖——”的一声!桑云思松开手,巨箭裹挟着夜风,迎面冲向疾驰而来的恶鬼!恶鬼浓厚的鬼气再度溢出,试图包裹住自己,却总在刚弥漫出的下一瞬,被剑光灼穿吞噬!箭头的寒气能在瞬间冻伤一个人,恶鬼只来得及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意,随后那箭矢狠狠穿刺过恶鬼空荡荡的左眼,贯穿一整个头颅!紧随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严寒,瞬息之间将他冻住,囚困冰中!
随着层层灵力缠裹而上,恶鬼的气息与外界逐渐隔绝,周遭凶狠的厉鬼逐渐平息下来,失去神志般的开始游荡。
白胧月吐出一口浊气,脱力般的跪坐在地上。桑云思赶紧收弓来扶他:“师兄,你还好吗?”
“还、还行。”白胧月打着冷颤,面色苍白如纸,脸颊却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先把这里的厉鬼处理了……”
“超度吗?”桑云思扶着他,环顾了一圈周围脱离控制后已然毫无神志的厉鬼们,“放他们四处游荡要是遇到人就糟糕了。”
“也只能超度了。”白胧月借着桑云思的力气勉强往前走了两步,抖着手捏出调查局配备给每个调查员的符箓,运起灵气打向四周。桑云思一手扶着他,一手虚空捏出符打出去。两人一人一边,很快就布置完了。白胧月吸了一口气,和桑云思两人双双盘腿坐下,口中似吟唱般的念着超度的咒语,周身灵力开始不断运转。
阵法随着二人灵力的注入,从第一张打出去的符箓开始蔓延出如绸缎光泽的灵线,依照符箓打出的顺序依次连接,最后形成了一个纹路繁杂华丽的阵法。阵法的灵光没有白胧月的剑阵那般耀眼刺目,反而是如月色的幽幽冷光,萤火点点,仿若星河。周遭的厉鬼像是被吸引,不断向阵法靠近,凡是触碰到灵光的厉鬼,周身都缠绕上幽光,萤火围绕周身,鬼气点点逸散开来,逐渐露出他们生前为人时的模样。
此间厉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在鬼气散去后恢复神志,虚弱的魂魄睁开眼,透如琥珀的眼眸尽是人间百种滋味。白胧月与桑云思端坐正中,那些魂魄便安静的沉浮在四周,低着头在心中跟着二人默念。桑云思睁开眼,看着这些尽数散去鬼气之后的普通人,与闭着眼睛的白胧月双双快速结印,召出往生门。
那些魂魄朝他们遥遥一拜,依次踏入往生门。月亮沉默不言,看尽古往今来多少憾事。
往生门随着最后一缕魂魄踏入,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缓缓闭合。阵法的幽光随着往生门的关闭而逐渐黯淡,最后一缕幽光散去后,所有符箓缓慢的无火自燃,散入天地间。
白胧月浑身俱是冷汗,吐出的气却都是热的。好在二人离营地不远,随着超度结束,二人收回灵力,灵力罩自然而然散去后,江景行便跟着安吉跑了过来。
“甜糕?还好吗?”江景行皱着眉半跪在白胧月身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这样不行,我们得去医院挂水。”
白胧月不想去医院闻消毒水,总感觉下一秒就会被蛇尾卷着扔进满是草药味的诊疗室,然后被灌好几碗的中药和草药汁。但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桑云思扶着上了江景行的背。
“等等等等,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去……”白胧月还想挣扎一下,却在下一秒咳的嗓子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不去啊!”桑云思气的有些跳脚,“一会情况更差了你就等着被朴朴老师骂吧!”
白胧月趴在江景行的背上,被桑云思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安吉小跑着回去跟节目组说明情况了,白胧月感觉到手下江景行的肌肉紧绷的厉害,贴在他背上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不用担心我,江哥。只是发烧而已。”
江景行没有说话,只是背着他快速又稳妥的朝山下走。
在江景行拐过一处弯道时,白胧月和桑云思同时警觉的看向右手边的林子,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站在树下,月光投射下的树影几乎要和他的黑袍融为一体了。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厚鬼气还是让白胧月和桑云思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江景行抱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后退了两步。桑云思挡在二人身前,长弓半拉,警惕着那个黑袍人。
那黑袍人却没有动作,只是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笑音:“好狼狈啊,胧月师兄。”
声音一出,白胧月便知晓了这人是谁——五圣仙遗址里意图盗取苗蛊鼎的鬼王走狗。
桑云思绷紧手中的弓弦,电光火石之间,箭矢呼啸而出,俯冲向黑袍人。那人却轻轻的一偏头,躲过了几乎是瞬息到跟前的箭矢。白胧月和桑云思都戒备起来,暗道糟糕。这人实力强悍,此刻打起来,江景行是普通人,白胧月又是病号,情形对他们很不利。
桑云思思索片刻,又是三箭齐出,在那人躲闪的间隙,桑云思一推江景行:“你先带师兄去医院,我和这人过几招!”
“我会联系调查局。”江景行制止住想要挣扎下地的白胧月,将他从背后单手用力抱到身前,将他整个人扣进胸膛,“你自己小心。”
桑云思笑了一声,周身灵力暴涨,长弓再度变大:“可别小瞧了我啊。”
江景行抱着白胧月朝着山下跑去,桑云思目送二人离去,随后扭头看向黑袍人,手中长弓拉满——.
刹那间,林中蓝光爆闪,映亮半边黑夜。
医院的白炽灯格外晃眼,白胧月被江景行裹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苍白的唇色与面容,唯有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露出的一只手扎着滞留针,护士正给他换上一瓶新的药水。江景行在外面和调查局派遣来的调查员讲述情况,而一队调查员已经上山,去接应桑云思以及接回还在山上的节目组,在这之后,调查局会进行封山调查。
江景行送走调查员时,护士已经给白胧月换好了药水,对江景行点了点头,推着推车朝下一个病房去了。江景行专门开了高级病房,房间里只有白胧月一个病人,他走进去,白胧月还在睡,应该是不太舒服,眉毛微微皱着。江景行摸了摸白胧月的手,触手是一片冰凉。来的匆忙也没有顾及的上买个热水袋,江景行有些懊恼的看着滞留针周围开始有些泛青的皮肤,心疼的把自己的手搓热了垫在白胧月的手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避开滞留针的位置,捂在手背上。时不时的又用手去轻轻的揉手臂上靠近手掌的位置,尽量的想让白胧月舒服点。
白胧月睡觉的时候很乖,不踢被子,也不爱翻身。就是难受了也只是偏了偏头哼两声,声音小的像小猫似的,爪子一样轻轻挠着江景行的心脏,弄的他心疼死了。
“好渴……”白胧月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眼前还是模糊的,只隐约看到了一个人,下意识的哼哼出声。江景行看到他睁眼,又念叨渴,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没敢让白胧月起来,江景行把臂弯垫在他的脑袋下,让他稍稍抬高了头,才把水杯靠在他嘴边,小心翼翼的喂了两口。白胧月喝了两口就不愿意喝了,江景行也不勉强,把水杯放在床头,又照顾着他躺下,掖了掖被子。白胧月却在他掖好被子的下一刻用下巴拱了拱,又把小半张脸埋了进去睡。江景行哭笑不得,但又不想打扰他休息,只好捏着被子拎起来一点点,好让他不至于太闷。
夜半时分,医院外的走廊突然吵闹起来。一阵轮子急速推过的声音由远及近,旁边跟着的护士不断报着各种数据,错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江景行起身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熟悉的衣角,拐进了急救通道。
白胧月一觉睡得沉,到了隔天下午才醒。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但温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他睁眼时,江景行正和经纪人通电话。看他到醒了,江景行叫停了还想继续絮叨的经纪人,挂断了通话走过来:“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好多……”白胧月还没说完,江景行的手就贴上了他的额头,把他的下半句话堵了回去。江景行细细感受了一下,收回手:“刚才护士给你测了一下,还是38度,摸着是还有点烫,再休息一下吧。”
“哦、哦……”白胧月有些发愣,应的支支吾吾的。江景行拿着手机点开联络软件,问他:“吃点东西吧,我让人给你带点粥?”
“我都可以。”白胧月道,“不过江哥,你不去录节目吗?”
江景行笑了:“调查局要封山调查,节目暂停了,他们还在找新的场地。”
“这样啊……”白胧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好像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江景行不解的问。白胧月不好意思的低头扣着手指:“如果我没发烧的话,其实不用找调查局的,我有权限能全权处理掉来着……”
江景行无奈的笑了笑,捏了一把白胧月的脸颊:“生病还能成你的错啦?这是不可控的因素,如果真的抱歉的话就多吃点饭养好身体吧。”
“我有好好吃饭的。”白胧月每次聊到这种话题都十分坚持,他觉得他的胃口在草药汁这样的debuff加持下已经是很好的了,局里有些人喝了草药汁还能抵两天的饭呢——当然,不是真的不会饿,而是在饿之前已经被草药汁的苦味恶心到不想吃了。
“对了,我师妹呢?”白胧月乱成一团的脑子终于想起来这回事,开口问道。
江景行沉默一瞬,随后说:“在隔壁病房。”
白胧月吓了一跳,赶忙要下床过去,被江景行按了回去:“别乱动,等会回血就不好了。”
江景行安抚他道:“桑小姐没事,昨天送来的时候看着血多,送了一趟急救,但是没有大碍,伤口在进急救室前已经完全愈合了。只是手臂骨折了,要打石膏。我就想着干脆留院观察一下,给她开了间病房。”
白胧月好险没给他吓死,桑云思和医疗部门的姑娘玩的好,身上保命的药一大把,调查员的自我恢复能力在朴朴老师常年的调理下比普通人更强,如此情况下桑云思要是还能进急救,那只能是非常危急的情况了。听到桑云思的伤口在送进急救室前已经愈合了,白胧月就知道她肯定是吃了药,并且伤口好不算危急性命,一时间放心了不少。但白胧月还是坚持一定要过去看看,江景行拗不过他,给他披了件衣服,又拿着药水帮他举着,一块来到隔壁的病房。
桑云思虽然伤口愈合的快,但流失的血液是实打实的,身体因此而有些虚弱。护士刚才过来换了药,刀口有些隐隐作痛,桑云思干脆两眼一闭睡觉去了。白胧月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为了防止翻身的时候压到手臂,手臂吊在床边,缠着厚厚的石膏和纱布。白胧月摸了摸桑云思的脑袋,灵力在她身体里游走一圈,确定对方只是单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之外没有其他的问题才彻底放下心来。
白胧月坐在病床边安安静静的陪了一会,周身的灵力像清风,柔和包裹着桑云思的身体,让她睡的更舒服一些。等灵力转了一周天,白胧月才收回灵力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回到病房时,有个穿着职业服,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上了年纪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站在门边等着他们。江景行对他颔首,那个男人跟在两人身后,一进门就在病房的小桌子上张罗着布置起吃的东西。一碗香味很浓郁的虾仁咸蛋黄海鲜粥,一份清炒的小菜,还有一碗炖的很鲜美的鸽子汤。
白胧月坐在病床上,手里捏着江景行给他披的外套,有些好奇的看着布置完吃食就站到一旁对着他微笑的男人。江景行给他挂上药水,白胧月抬头看着他:“江哥,那位是……?”
“是陆叔,我家里的……”江景行想了一会,才接上前头的话,“硬要说的话,算是管家。”
“哇……”白胧月张着嘴巴,感叹了一下,“江哥你家好有钱啊。”
“那也没那么夸张,我爸妈工作忙,因为我是男孩子,所以找了陆叔来照顾我。说是管家,其实是住家保姆。”江景行捏了捏白胧月的脸颊,“别张着嘴巴了,我让陆叔做了些好消化的饭菜,现在有胃口的话就去吃点?”
“好呀好呀,那个海鲜粥好香哦。”白胧月推着药水架,鼻尖轻微的动了动,一边走一边说,“江哥你也吃点吗?”
“我在你睡的时候吃过了。”江景行跟过来坐到对面,看着白胧月像小动物似的先凑过去闻了闻海鲜粥,很享受的闭上眼睛陶醉了一会,才拿起勺子舀一口吹了吹吃进去。江景行看的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随后扭头看向陆叔,“陆叔,你先回去吧。等晚上我把保温盒带回去。”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陆叔笑着点点头,看向白胧月的目光格外和蔼,“那白先生慢吃,我先走了。”
白胧月忙着吃东西,头也不抬的用扎着针的手朝着陆叔挥了挥,吓得江景行赶紧把他的手压下去:“别乱动了,我看看回血没。”
等到陆叔的脚步渐行渐远,白胧月才咽下嘴里的粥问道:“江哥,你不是首都本地人吗?陆叔不住首都?”
“住,但是陆叔是山城人,他老家在这边,只是考去了首都的师范。这次顺便跟我回来探亲的。”江景行抽了张纸巾,替他擦了擦落在桌子上的汤汁,以免沾到衣服上。白胧月吃东西有个坏习惯,不爱一口气塞进去又嚼的比较慢,带汤水的东西很容易滴下来。但是又格外注意自己的衣服,就会导致自己跟前的桌子滴的像下巴漏勺似的,衣服反倒干干净净。江景行擦了桌子,随手就搁在他跟前,正好避免了汤汁乱滴的情况。
白胧月吃了一半,就咬着勺子犹豫起来。他的肚子已经饱了,但是这粥实在美味,吃不完他有些可惜。江景行看出了他的犹豫,拿走了他手中的勺子,白胧月下意识的张开嘴,勺子就被江景行连着保温盒一起收拾了起来:“饱了就不吃了,撑了反而是身体的负担。”
白胧月还是有些舍不得,眼巴巴的看着江景行收起来放到一边的保温盒。江景行好笑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好了,陆叔又不是来了就走,你还想吃我明天再让陆叔做。”
“会不会太麻烦了……”白胧月露出一个类似手机emoji表情“恳求脸”的神情,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景行。
江景行被他逗得忍不住笑:“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