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欢差点白眼一翻厥过去,吓得沈惊鹊连忙喊人去传御医,转头却见沈则欢一脸坚定的拉着她摇了摇头,两人很快就镇定下来。
“房光磊现在在哪里?”
“应是在文昌台!”
前朝遗制,丞相于尚书台教令百官。现朝也没改,就改了个名,离凤仪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沈则欢特令,准许房光磊可在宫中策马,所以他一盏茶有余的时间就可以来到沈则欢面前。
“让夏肖亲自去宣房丞相,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来见哀家!”
房光磊风尘仆仆赶来,只是没等他请完安就被沈则欢劈头盖脸地打断:“我朝目下除了宋靖疆,可还有其他将才可用?”
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问得一愣,随后作揖回道:“御林军统领乔度怀,边关宋大将军帐下副将晓策……”
“再有呢?”沈则欢再次打断他。
房光磊皱眉,心里头暗自思量:莫不是姓宋的出事了?还是厮扬大草原那边出事了?斧劈关?还是苇泽关?还是有那个皇亲国戚要发起内乱了?……
沈则欢侧坐在广榻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冷不丁问道:“哀家可以相信你吗?房丞相!”
“臣于皇上太后,一向忠心不二。”房光磊直挺挺的下跪,抬眼直视沈则欢的容颜:“敢是,宋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沈则欢把密信递给他,他同样惊诧:“这……!”
“这个晓策,原是宋靖疆还是百夫长时,在斧劈关同营同帐的战友,几年前战乱频繁时他们整个营就剩下宋靖疆和他……”
“这……臣听闻,宋大将军已经赶往斧劈关,可大雪封路……”
“哀家知道!”沈则欢再次打断他,不断呼吸都没掩盖住自己内心的焦急。
凤仪宫外,萧晚安兴高采烈的跑来,却被沈惊鹊拦了下来:“皇上,太后娘娘在与丞相大人议事,吩咐了奴婢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萧晚安脸色僵住,稚嫩的脸上风云变幻,最后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出什么事了?小安安不可以知道嘛……”
“哎呦,我的小祖宗!”沈惊鹊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太后娘娘只是不愿让您心忧罢了。现在小孩子该去吃饭了!”
萧晚安面上薄怒,气鼓鼓地剁了一脚:“朕不是小孩子,朕是皇帝!”
沈惊鹊迅速站起身才没让他看见她脸上快溢出来的嘲讽,牵起他的手:“那皇上,那您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才好让太后娘娘颐养天年呀!”
萧晚安不情不愿的被沈惊鹊拉去偏点用膳,然后不许任何人跟着,一个人站在凤仪宫正殿门口的石狮子下扎马步。
许久,萧晚安快坚持不住了,却见房光磊衣衫不整的从凤仪宫出来,官帽都歪了。空气陷入沉默,洒扫的太监,端水的宫女……个个低着脑袋做事,每一个敢抬头。
萧晚安小小的心灵一阵一阵无语,等房光磊整理衣冠朝他躬身行礼才站直。
“臣见过皇上。”
“房丞相……吃饭了吗?”
“方才太后娘娘赐臣了些糕点,臣不饿。”
君臣,师生,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父子关系……二人相对无言。
“皇上今日可是习了武课?”发房光磊转移了话题。
“朕今早翻阅史书,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请房夫子随朕过来一趟。”
话音未落,萧晚安率先转身离开凤仪宫,身后子夏带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连忙跟上。
凤仪宫内,沈惊鹊杵在沈则欢面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如此往复,等到手下宫女肃清了宫殿才忍不住:“娘娘,您这是……?”
“哀家没那么蠢。”沈则欢打了个哈气,抬手打断她。
“那……”
她摆了摆手,欣赏起自己的护甲:“哀家没可以利用的,唯独自己这条命,要牢牢握在手里才好。”
“……”
这话来的平常,好像在介绍宫里再平常不过的案几上再平常不过的琉璃花瓶。
可是沈则欢,母家没落,手里没权……她生父早亡,舅夺母志。从记事起就孑然一身,在时有时无的关爱里度过了六年;后来带发修行,在书海里独自度过了十年;笈笄后入主中宫,在随时碎裂的冰面上沉浮起舞……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而活着。
因为萧晚安吗?她不认为这孩子会永远稚嫩天真。
因为房光磊吗?那年三月倒春寒,他们前缘难续。
因为宋靖疆吗?……
“娘娘!主子!”沈惊鹊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娘娘,这么晚了,您还没吃饭呢!”
沈则欢将思绪拨回,低低“唔”了一声。
“要是没胃口,用点旁的,微臣让御膳房下把面怎么样?”
“嗯,配中午吃剩的鸭子汤就好。留下鸭肠鸭心,其他的跟出去罢。”
“是,微臣这就去。”
那边,荣国公府内。
沈则锡眼见着面前疯狂扫荡饭桌的黑衣男子,几度张口又好像被这人毒哑了,等到他吃完才说出话:“你……”
“呢?”
“你、你、你、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最后化作一句:“假死脱身然后吃不起饭?”
“朕只是刚从边关过来,朕千里奔袭,马都跑死了三只,我!”此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决定抬手拔剑,先跟沈则锡打一架。
沈则锡也提起剑,瞬息间就与他缠斗在一起,下意识骂骂咧咧:“唉唉唉唉唉!你这样,就不怕我告诉我姐,然后……”他愣住了,但还凭借着多年习武的本能进攻。
两人从室内打到室外,从地面打到房顶,打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打到天光泛起鱼肚白,那男子弃剑而逃,徒留沈则锡气喘吁吁地盯着他逃离的方向。
“进步了啊!”他冷笑道,一把抓起他丢下的剑,转身又抓起进宫的令牌,牵了匹马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那黑衣男子其实也没走远,就立在不远处一家酒楼的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慌慌忙忙的往皇宫的方向策马急行,亦是冷笑连连:“进步了啊!”
他回到自己客居的厢房,就有小厮来禀报:“陛下。”
“嗯?”
“房丞相找过来了。”
“哦?”
“已经有官兵来搜查了。”
“他倒是嚣张,文官之首拿了什么东西号令军队?还不是仗着他和娇娇幼时两家结了娃娃亲,有些情分在……朕要不是眼见着自己时日无多,怎么会留他!!!”
小厮对他的情绪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提醒:“本来,太后娘娘笈笄那年,已经准备好嫁给房丞相了。只是……”
“滚呐!”他夺门而出,在极度疲惫之下,认命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