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良辰美景。
一身臭汗的宋靖疆试图爬凤仪宫的床,被沈则欢无情的踹下床,灰溜溜的跑去沐浴。
“明月!”洗完香香的宋靖疆,可怜兮兮地拉着沈则欢的手:“不要再看啦!”
沈则欢撂下奏折,伸了个懒腰:“最近事情少了不少。”
“明月!”宋靖疆蹙眉,轻轻环着她,轻揉着她的腰:“房光磊他怎么回事?”
沈则欢依偎在他怀里,微眯着眼,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问起他来了?”
“他看你的眼神还是那么不对劲!”宋靖疆抱紧了她。
沈则欢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懒洋洋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倚着:“房光磊位列文官之首,你到好,天天顾忌着他觊觎哀家,他难道会三更半夜来爬太后的床吗?”
“明月!”宋靖疆委屈,埋首在她颈肩:“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沈则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只是某人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扇一巴掌。”
“……”
夜半三更,芙蓉帐暖,沈则欢和宋靖疆大汗淋漓的相依着一起窝在床上。宋靖疆轻抚着她的小腹,突然问道:“安安进来好像格外喜欢粘着房丞相。”
沈则欢还轻喘着气,疑惑着回道:“怎么?也没有吧?”
“今早一下朝,我本来是想带着安安去跟官员们商量一下安排往苇泽关运粮一事,结果安安被房丞相拉去上课了……”
“运粮一事……朝堂之事他一点不沾,课业再好又有什么用?”沈则欢耸了耸肩,嘲讽道:“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给一个丞相府的府卫改了个名字,就敢跟我对着干,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宋靖疆沉默须臾,又说起:“今天我去了御林军教场,处置了几个罔顾军法的,提拔了几个可造之材去安安的乾清宫。下午见了几个官员,把三省六部人员都调整了几番。又……”
沈则欢打断了她,转而问道:“我听说,你有意提拔几个医女?”
“那些医女,比那些尸位素餐之人好多了。”
“也是。医者仁心,救死扶伤。那些个庸医……皇帝打了几个喷嚏他们就战战兢兢生怕保不住乌纱帽,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说自己是宫廷里太医院的太医。”
宋靖疆似笑几声,轻抚着她的后背:“莫气,三天后我让他们去军营里遛一遛。”
“他们?”沈则欢喘匀了气,好笑的看着他:“那个军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靖疆低头,四目相对间,额头对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
沈则欢懒懒抬手,推走他的脑袋:“上一边去!”
“哎呀~”宋靖疆赖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她的青丝。许久,耳边传来亲昵的轻酣声。
沈则欢睡着了,好像。
宋靖疆确认她睡熟后,缓缓起身,离开了太后寝宫。
“将军,您这又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宋靖疆一手提拔上来的御林军统领乔度怀,瞅着宋靖疆脖颈间暧昧的红痕,见怪不怪又有些惊诧。见他亵衣外只随意披了件外袍,还想问他冷不冷。
宋靖□□自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闻言阻止了他的嘘寒问暖,劈头盖脸地问道:“庆四营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啊?”
庆四营,是围绕在京城周边东、西、南、北四个军营。本来是为了护卫京城而设立,现在是世家子弟升官的跳板。
“庆四营!平时无功受禄,娘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最近干了什么让娘娘烦心?”
乔度怀一拱手,回道:“回将军,元敬太皇太后过世后,庆四营暗地里恢复了……浣衣坊。”
“……!”
高祖太宗起义时对军营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更改,按照太宗高祖完善后的制度,关于一干将士的饮食起居,分为二局六坊。二局分为“衣”、“食”二局,衣局分为“制衣坊”、“缝衣坊”、“浣衣坊”。顾名思义,“制衣坊”负责制衣,“缝衣坊”负责缝衣。
“浣衣坊”本来也是顾名思义的。只是后来时过境迁,“浣衣坊”慢慢有了秦楼楚馆的性质。
元敬太皇太后之后,沈则欢和宋靖疆都明令禁止,但一个在宫中自身难保,一个在边关鞭长莫及。
“将军,您明天就要启程了吗?”
“是。”
“不是说,三天后再走,这才一天。”
“我京中的事都处理完了,边关出事,我怎么能安眠?”
“那……”
宋靖疆抬手再次阻止:“莫劝,你知道我的心思。”
“是!”乔度怀再次拱手。
“清风明月,天生一对。”宋靖疆裹紧外袍,大步流星地离开:“跟上!”
“啊?”
“点几个去庆四营,切磋一顿再走。”
“啊——!”乔度怀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御林军营,揪了几个弟兄,跟在宋靖疆身后去庆四营“切磋”了。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沈则欢独自一人靠在床头,摆弄着手中珠串,思绪飘远。
“清心观道童明月,拜见太后娘娘。”
随着她清脆的声音,一阵天塌地陷。光怪陆离间,往事流转,一处模糊的裙摆出现在她眼前。
“抬起头来。”
她寻着这道悲天悯人的声音仰望,对上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
“你就是荣国公府自小带发修行的女儿?”
——是姚宗政,如晔宫的太后,后来的元敬太皇太后。
“……”她没说话,那时的她和这个太后娘娘没什么交集。
又是一阵走马观花,她该怎么形容后来呢?
送走师姥后,她本来想独自守着清心观,却忽然被带回荣国公府。又恰逢姚太后病重,她被送去如晔宫当宫女,却和皇帝萧霆一见如故,笈笄后结为连理。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姚太后一手策划的。
她在和高祖皇帝打天下时,建立女营,开办女学。后来乱局初定,更是任命女官。
尽管夫妻反目,母子成仇。
可元敬太皇太后就算地位再崇高,手段再狠辣,到底是人,不是长生不老的神祇。
一生从大家闺秀到沙场女将再到宫廷太后,八十春秋在千年传统面前也只是烈火烹油。
她长辞,那些追随她的,被她一手提拔庇护的女将、女医、女官、女商……在朝野间备受排挤陷害,到现在嫁人的嫁人,生子的生子。
自污泥里来,又堕入污泥里去。
最后,就剩了一个她,和封燕然。
她继承了元敬太皇太后的遗志,可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封燕然嫁了个身无功名的屠夫。
沈则欢在至高处摸爬滚打,封燕然被那屠夫伤了心,谋杀亲夫。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靖疆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见她枯坐床头,心里一惊:“怎么不睡?”
沈则欢没理会他,依旧陷在回忆中。半梦半醒,半死不活。
宋靖疆心如擂鼓,褪了外袍匆忙走进,蹲在她面前:“怎么了?想什么呢?怎么不睡?”
“想起从前了。”沈则欢如梦初醒。
“嗯?”
“想起你之前,突然翻墙进国公府,告诉我你要从军。”
“我当时是知道你入宫为后,心灰意冷。昏昏沉沉几天又觉得荣国公府不过一个繁华的空架子,想着定是荣国公府故意送你入宫想卖女求荣,定是靠不住的。”宋靖疆拉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然后我就憋着一口气,总觉得荣国公府靠不住,我就挣一身军功,成为你的后盾。”
“然后你就去斧劈关了?”
“嗯呐,我要是从无名小卒作起,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回来见你。我祖父祖母战死沙场,在斧劈关虽然不及顾老将军来得有威望,但还是能让我初来乍到就当个百夫长的。”
“那你在军中有多少威望?手底下的服你?”
“当然不服,但我的武艺可是师姥教的,再加上宋家也有留下独门兵书,降服他们并不难。”
“那……”
“行了,睡吧。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