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过是想寻份差事,挣点儿钱填饱肚子。但是,你要是敢动我……娘子一根头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跟你同归于尽。去地牢就去地牢,我们不怕吃苦,饿不死就行。”
工头看孔武有力的长安,又想到地牢里正缺人手,反正他们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干脆去地牢里累死。于是不耐烦地嚷道:“既然不怕死就让他们去地牢吧。”
灵鸢不服:“就算抓人也是官府来抓,你凭什么抓我们?
“哼,官府?老子就是官府,带回去!”
长安示意灵鸢不要反抗,他要跟着这帮人进地牢打探情况。朝阳躲在暗处,一定会保证两人的安全。
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腥味,二人进去一看,这里面放了许多已经杀好的鱼。里面有许多犯人正在紧锣密鼓地把盐搓在这些鱼身上。工头每隔三天就会送来煮好的盐块,让这些人进行腌制。
原来这些人是利用鱼干贩卖私盐。
大唐实行官盐制,但是官盐由朝廷掌控。盐仓出盐,盐官收集后上交朝廷,再由朝廷卖给指定的皇家盐商,最后由盐商分卖给群众。盐还是一样的盐,但是如此一来,转了好几道手,价格自然就抬高了。许多百姓买不起,于是就想买私盐。
私盐不用交税,直接由盐贩子卖出来,价格相比较于官盐来讲便宜很多,而且成本低廉,利润巨大。有买家,有高利润,哪怕大唐律法规定贩卖私盐是死罪,也有人敢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贩卖私盐。
毕竟是违法的勾当,官府也会追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贩卖私盐。大部分商人都是将盐做成腌菜,或者是腌鱼贩卖。买家拿回去后将这些东西泡在水缸里,做菜的时候掺一点儿,菜就有味道了。
一连三天,都不见有人来审问长安和灵鸢,只有拿着鞭子的人逼他们帮着腌鱼监工。地牢里密不透风,犯人的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再加上鱼的巨大腥味,灵鸢被熏得胆汁都吐了出来。长安不断地跟旁边的人解释,说是娘子刚怀上身孕,极其难受。一来避免灵鸢吐得惹人厌烦。二来,也挡住了那些在灵鸢身上看来看去不安分的眼睛。
眼见着这批货就要成了,今晚交易的头目一定会出现。可是外面守卫森严,怎样才能把消息传给朝阳呢?长安和灵鸢为此愁了好久。
掌灯时分,劳累了一天的犯人终于可以吃饭了。往日里打饭的老头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脚利索,盛饭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很快就轮到灵鸢了。她发现这小伙子给她盛饭的时候一直磨磨蹭蹭,还不住地朝他眨巴着眼睛,灵鸢端详了许久,才发现这是乔装打扮的朝阳。
灵鸢顾不上自己满腹狐疑,一心想着怎样把消息传给朝阳。地窖里没有生火做饭的地方,犯人们每天的吃食都是由外面的人送进来,等他们吃完再把碗筷餐具收走。三人只有一顿饭的时间传递消息。但是,看守们都在不远处走来走去,他们绝对不可以靠近说话。
眼看着犯人们陆续吃完了饭,剩下时间越来越少。灵鸢看着地下遗留的鱼血灵机一动,偷偷撕下半片罗裙,用手指蘸着鱼血写下“大鱼现身”几个大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这布条卷在吃剩的饭菜里,让朝阳收走了。
灵鸢和长安相视点头,熬了这么些天,吃了这么多苦,私盐贩子今晚就要露面了,成败在此一举。敢大唐盐仓这么猖狂的人究竟是谁呢?
半夜时分,地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灵鸢知道,是拿货的人来了。朝阳早已经在外面设好了埋伏,只要他们一会面,就能将这些私盐贩子抓起来。监工押着灵鸢和长安将腌好的鱼抬到上面,俩人都已经做好搏斗的准备了,可是朝阳却没有来。
按照之前的约定,朝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带人将这里团团围住才是。现在,这里除了十来个带刀守卫,连个鬼都没有。一旁的守卫见灵鸢四处张望,狠狠抽了她一鞭子:“瞎看什么呢?快搬你的鱼去!今天晚上,首领亲自来查货,我们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灵鸢感到背上一阵疼痛,她暗暗摁住脸上阴云密布的长安,示意他不要节外生枝。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坚持到朝阳带人过来。眼见着地牢里的鱼被一框框抬出来,朝阳却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灵鸢急得手心直冒汗,她知道,工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几天之所以没人审问她和长安冒充牛大夫妻的事情无非就是觉得将死之人没有可问的必要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自古有之。他们身份不明,做完这批货后,工头肯定会送他俩上西天。
最后一筐鱼抬上来的时候,终于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拿着一大摞银票,看样子是外地来的客商。另一个应该就是守卫们说的首领了。因为贩卖私盐风险太大,客商也怕自己出意外。所以每次大客商来取货,必得要私盐贩子的最高首领陪同查货,然后送他们出莱州地界才行。长安说这是私盐道上最重要的规矩。
可灵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幕后“首领”竟然是莱州知县王元义,朝廷亲命的地方父母官!享大唐俸禄而做背叛大唐的事情。此时他一身便装,在左右护卫的拥护下向地牢走来。长安和灵鸢赶紧低下头去,怕知县认出自己。
交易进展得很顺利,眼看着他们就要走了,可是朝阳还没有来,捉贼要捉赃,灵鸢知道这个时候不拖住他们,往后再抓就难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灵鸢大喊一声:“等一等。”
这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就像深冬里的一声惊雷,震醒了地下暗暗涌动的不见光者。
所有人都停下来惊讶地望着她,王知县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守在一旁的工头拿起鞭子狠狠地向灵鸢抽去,他讨好儿似的对王知县说:“大人,对不住,这个女犯在地牢里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