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近海,自古就是产盐之地。自汉朝一来,历代帝王均在此设立盐仓。近年来,随着技术的成熟,莱州产盐越来越多,但是交给朝廷的盐税越来越少,地方官员查来查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圣上决定派出自己的心腹落长安来暗察情况,顺便查看不久前新罗使团沉船一事。
长对灵鸢拱手道:崔兄的智谋令在下佩服。实不相瞒,我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司直。大理寺卿奉圣上之意,派我到莱州巡查。我看你怜悯苍生,有济世情怀。想请你协助我调查莱州私盐案。正好你也要去天都探亲,不如跟我们一起查探案情,结案之后一起回天都。
灵鸢也爽快:“若不是你们帮我给了船钱,恐怕我此刻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了。再说了,这些天的衣食住行都是长安兄接济。现在长安兄需要人手,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你是商贩也好,司直也罢,就冲你们这些天对我这些天的照拂,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那好,咱们一起帮朝廷揪出这个大蛀虫。”
路上,朝阳偷偷跟长安嘀咕:爷,您不是一向嫌女人麻烦的吗?咱们去查案子,何必带着她这个累赘呢?更何况她的来路咱们都不清楚。
“那日,我无意间发现她身上有新罗王族的玉佩。问她来处,她却支吾吾不肯说,我怀疑她跟沉船案有关。反正她说去天都投亲,愿跟我们结伴而行,咱们带着她,路上或许能有什么收获。”
“一介女流,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长安在盐仓附近的村庄查探一番后,决定亲自去当煮盐工。朝阳出身绿林,向来神通广大,不消两天就安排妥当了。他兴冲冲地对长安说道:“爷,都办妥了。你们放心去吧。我在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出现。外面的消息,我也会想办法传递给你们。咱们里应外合,来个瓮中捉鳖!”
“那牛大一家……”
“放心吧。牛大夫妻平日里都住在青峰岭,极少下山,也没有亲戚朋友。要不是他们想要孩子一直怀不上,还不会下山来做盐工赚钱瞧大夫呢。他们进盐场没有两天,夫妻俩个平日沉默寡言,干活儿时又都带着帽子,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们。我给了他们一些钱,叫他们去天都看大夫去了。
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朝阳做事向来稳妥,从来不让长安担心。
第二天一早,灵鸢和长安就换上牛大夫妻的衣衫去盐场了。偌大的盐场里架着数十口巨大的铁锅。每口铁锅下盘着十来个灶门,里面烧着熊熊烈火。灵鸢负责其中三个灶门,她的任务就是不停地往里面塞木头,看着火,不能让它熄灭。长安负责上面的大铁锅,锅里面煮着海水,海水里掺上椎碎的皂角和栗米糠,等锅里的水煮干,海盐也就附在皂角和粟米糠上出来了。
灵鸢虽然贵为崔府千金,但烧火这种活计对于常常自己动手做饭的她来讲不算难事。踩着梯子在上边儿干活的长安不放心灵鸢,一个时辰跑下来看她好几次。一位跟他负责同一口锅的大叔开口了:“小兄弟,你们这是刚刚成亲吧,这么放心不下媳妇儿?”
长安笑道:“成亲多年了。她笨手笨脚的,我怕她伤着自己。”
长安一开口,底下烧火的嫂子们都笑了,灵鸢背后的吴三嫂用手肘捅了捅灵鸢:“哟,成婚多年还这么恩爱。莫不是昨个儿晚上床上没管够?”
人们都被吴三嫂逗得哈哈大笑。长安站在上面有点儿窘迫,胡乱地搅动着手里的棍子。灵鸢羞得满脸通红,连眼睛都不敢抬。乡下人粗言粗语,图个嘴上快活。自然不能和她们计较,大伙儿觉得他们夫妇俩为人和气,便常常拿他们打趣儿。
盐场里有许多短工,工头每隔三天发一次工钱。因着心虚,灵鸢领工钱的时候走得极不自然,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拌倒了,帽子也摔落在地上。
工头瞧了她半天,疑惑道:“这小娘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生啊?”
吴三嫂在一旁看到灵鸢扭扭捏捏的样子,便替她答道:“这是牛大媳妇儿,新来的。”
“这细皮嫩肉的可不像是常年干活儿的。”
灵鸢这才说道:我们夫妻原先一直住在清峰岭,靠打猎为生。因着成亲几年都没有身孕,这才下山来寻个活儿做,一来可以挣点儿钱,二来也方便看大夫。
灵鸢说得清楚,一旁又有吴三嫂她们帮腔。工头也没有多想,发完钱便走了。
从此,吴三嫂她们的嘴巴就更不闲着了,天天跟灵鸢和长安说生娃的偏方,更有不害臊的还教他们用怎样的姿势行房容易怀孕,羞得灵鸢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晚上回客栈的时候,灵鸢直埋怨朝阳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假扮什么不好,非要假扮夫妻。可怜她一个的黄花大闺女天天听这些浑笑话。
这天一大早,灵鸢和长安刚刚上工,工头火急火燎地跑来,对着长安喊:“牛大,牛大媳妇儿,你们家房子着火了,你娘还在里面呢,赶快回去救火。”
长安想都没想,拉着灵鸢就往盐场外面跑。可是跑了半天,长安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牛大的家怎么走。朝阳说过,他们小两口住在清峰岭,可眼下有好几条上山的路,到底该走哪一条呢?
长安犹疑不决之际,身后突然出现几个持刀大汉,为首的正是工头。
长安沉得住气,他笑着问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你根本就不是牛大!牛大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哪里来的娘亲?就算有娘亲,你总不至于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吧?那天发工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娘子不对劲,这两天派人去打探一番才确定你们是冒充的。”
“我就是牛大。我自己怎么冒充自己?听到家里着火,一时着急,不知道走哪条路也正常。”
旁边一个持刀的大汉懒得听他解释,把刀往长安脖子上一横:休得啰嗦!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混进盐场?不说就把你们统统关进地牢腌鱼!累也要累死你们。
工头狠狠踢了大汉一脚。大汉自知失言,可是话已出口,想收也来不及了。长安一听他们还有地牢,立即放弃了跟他们打斗的想法。工头见长安不言语,接着说道:“不想去受苦也可以。把你这小娘子借我睡两天,爷就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