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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流变之物(致破碎后又重建的人们) > 第27章 第六章 宝石屋

寥湛不打算再翻开书。

但她认识了一个名字里有“书”的人。

苔书生活在米蔗土地疗愈工作的地方。

他朝她们走来的时候,寥湛正思绪不宁地坐在一块青褐色的石头上。

思考着今天回家以后要不然还是打开书看一会儿……

她可能天生就不适合休息。

闲不了多久,就觉得头昏脑涨,心跳加速,肩颈疼痛,还总是想干呕。

就像悠闲是有罪过的一样,而一旦悠闲下来就应该承担这种肩扛枷锁、胃披芒刺的感觉。

“你们在这里做土地疗愈,是吗?”

苔书,这时候寥湛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一边慢吞吞地朝这边挪步,一边问米蔗和她同事。

寥湛抬头瞧了这说话的人一眼。

他声音还怪好听的。

松果入水、浅潭涟漪。

但其貌不扬。

比薄隐差远了。

眼睛有点小,还是单眼皮。

个头不高。肩膀还有点窄。

“是的。”米蔗向来答话欢快又清爽,“你住这儿吗?”

“那边,大云雀木底下。”

苔书远远地一指。

“哦,不好意思,我们放了三个银环垛在那边。”

米蔗快乐地道歉,

“待会儿我就去把它们挪走。”

“银环垛?什么银环垛?”

苔书快乐地愣住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是因为,那种东西只对类似于沙土和石头这样的存在物是可感知的。

换句话说,显迭[ 通俗来讲,即人类、动植物这类肉眼可见且在时空中具有连续性的存在物。]的视觉、听觉、触觉都不会探测到它。

但它们是有重量的。

寥湛知道这一点。

且认为这段对话很无聊,就继续抱起膝盖,往远处看。

“你不知道家门口有东西?”米蔗困惑,“那你来找我们,不是让我们把它挪开的?”

“挪开干嘛?你们不是在工作吗?”

不得不承认,小伙子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每开头说一句话,就像温润的青石子敲击一下水面。

一个一个字泛开。

一圈一圈涟漪泛开。

“那,你来找我们,到底是为了……”

米蔗为难。

“为了跟你们打个招呼。”

说话声里夹了淩淩笑声,

“你们来疗愈我家门口的土地嘛。得好好谢谢你们。”

怪可爱的。

寥湛情不自禁地收回视线,往这个人脸上一瞥。

……确实长得不怎么好看。

但苔书也在看她。

还冲着她,又静谧又温暖地笑了一下。

寥湛忽然心头一酸。

这个笑容有点像松砂。

寥湛再次望向远处。

一整个下午,苔书好几次来到她们旁边。

送水,端水果。

下雨了,站在她们身边给她们撑伞。

抱来一火盆的晚光莲给她们取暖。

还给寥湛一件雨衣。

“心情不好吗?”

他站在寥湛面前,好像不期待寥湛的回应,

“我就不招呼你去避雨啦。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随时过来烤火哦。”

——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寥湛想问,但没问出口。

没理由对一个素不相识又散发善意的人这么粗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如此烦躁。

虽然烦躁,但还是总情不自禁地往那个家伙的身边瞥。

“我叫苔书。青苔的苔,书本的书。”

他是这样跟米蔗她们介绍自己的。

他忽然又看向寥湛。

寥湛猛地移开视线。

脸颊好像有点发烫。

这个名字对于寥湛来说实在是过于好听了。

能与之媲美的,好像只有“渚光”了。

雨又停了。

整个下午,寥湛都没有跟苔书说话。

回到住处之后,她坐在桌边,望着窗格外的天空,一寸一寸地暗下去。

真奇怪,又想哭。

同时,也对玩贴画、举哑铃毫无兴趣。

这种状态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它代表着又一次心情自救尝试好像也失败了。

她应该打开灯的。

但她没这个力气。

她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渐渐瘫倒在桌子上。

而后,视线模糊。

而后,眼泪不间断地掉下来。

为什么哭?

有这么伤感吗?

有什么好伤感的?

她有钱,有工作,工作还受人认可了,因为太受认可,所以获得了假期。

而且,目前做的这些工作,都比在黑烬滩种天涯草有趣多了。

她有朋友。

身边有一群,远方的工作室里还有一群。

朋友们各怀绝技,心思聪慧,能给她情感的慰藉和理智的疏导。

还有过三次恋情。

虽然都不圆满,但她也没指望它们圆满……

他们不一定比得过拂姜,但他们也没输给拂姜。

况且,现在的她也不像小时候一样渴望得到拂姜了。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行走着那么多美丽光灿同时又充满瑕疵和裂痕的人。

就算是短暂地互相拥有,也总会彼此分离。

就算和拂姜在一起了,也不会长久。

因为,只有她自己才是自己最亲近的恋人和伙伴。

那么,为什么还是一直哭?

道理她都明白。

为什么还是这么伤感?

在哭泣中,她一遍遍回想离开雨树循环时星载话语里那几个严厉的词语。

以及,更早的时候,薄隐说她妆容不好看的那几句话。

还有,松砂哭着从她面前跑走的身影。

还有,渚光冲她发的那几顿脾气。

还有,罗绮制止她干涉自己的事情时说的稍微刺耳一些的那几句话。

更早的还有更多。

层层叠叠。

满布痕迹。

又无迹可寻。

天色完全暗下来。

又有雨。

深灰色的云团像灰烬一样翻滚。

这一次,寥湛依然哭到午夜。

停止哭泣后,她站起来,走到窗边,触摸窗玻璃。

迷雾雨滴,缀满晶亮的表面。

幽暗的光芒中映出苔书给她递雨衣时的笑脸。

——你会让我快乐起来吗?

寥湛用力赶走这个念头。

依靠别人治愈自己的伤痛,期待别人成为自己的救赎,只会让自己伤得更深。

顺便,也会往别人心头狠狠地扎一刀。

这个道理,她在和渚光分手的时候就明白了。

松砂也说过,“我无法治愈你。能治愈你的还是你自己。”

——但是,至少你不会伤害我吧?

寥湛仍然悄悄地问苔书。

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受伤。

被拒绝,被否定,被指责,被嘲笑。

付出得不到回报。

想证明自己的好,对方却不领情。

想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却被视作理所应当。

被伤害。

是的。

或许你也注意到了。

即便她已经是这种剑拔弩张、风声鹤唳的精神状态。

她依然不认为自己生病了。

很奇怪,生物钟似乎对她失灵了。

夜里,原因不明,怎么也睡不着。

一点点声音都能把她弄醒。

只要醒了,她就烦躁得要死,情不自禁地锤床或踹床板才能解气。

或者,感性得要死,哭天抢地。

或者,头疼得要死,只能缩成一团才能缓解。

可是,缩成一团让她的后脖颈一抽一抽的疼痛。

天光泛白。

窗外鸟鸣清脆。

她却忽然感到一阵安心,慢慢地慢慢地就睡着了。

接下来,一直到中午,下午,她不断地醒来,告诫自己该吃早饭了,该起床看书了,该举哑铃了,该吃午饭了,该洗澡了,该去给悠泊汇款了。

却总是不断地睡着,又醒来,又睡着。

真正清醒时,已经接近黄昏。

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很想走出门,到街边,吃一顿油炸酥叶草。

或者,油炸面包鸡。

或者,酸汤豆腐。

或者,红烧五花肉……

此前的人生里,她从没对这些油腻重口味的东西感兴趣过。

她管住了自己。

去洗澡。

而后,回到桌边坐下。

——又浪费了一整天。

这件事让她格外烦躁。

想想这一天她本可以做的事情:手账,哑铃,阅读。

她就觉得无法接受。

烦躁之情引出了先前那些人际刺痛的回忆。

于是,她又哭了起来。

只不过,今天,这些事带给她的愤怒和酸楚不像昨天那样强烈。

哭得也就不那么痛快了。

这怎么行?

所以,她又开始回忆黑烬滩发生的事情。

先后发生的那两次变故。

以及,变故之后,家人们相继出走的背影。

咀嚼这些沉痛的失去,让她哭得更加肆意和撕心裂肺。

奇怪的是,一旦接受它们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潮水一样消退。

于是,她又开始找寻新的值得哀悼的事情。

很轻易地,它们就从她的记忆中浮现。

那大概是黑烬滩的长辈们还在的时候,她做错事情会领受的责骂。

做错事了,当然要受罚。

寥湛刚来到世界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严以律己、聪慧坚毅、完美主义的成人。

她也有过不懂事、懒惰、肆意、没教养的时候。

甚至在她十几岁的时候,依然时不时地犯错。

那么,从母亲到大姨,当然会呵斥她。

殴打也是奏效的。对于实在是没轻没重的小孩子来说。

从前,寥湛认为这种事不值得哭。

因为,做错事就是要挨打,她们是为她好。

可是,现在,这些责罚也能让她哭个爽。

哭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受到责罚时的恐惧,愤怒,耻辱,不亚于成年后被人否定和拒绝时的感觉。

而且,其实前者才更值得恐惧。

因为,惩罚是倾轧,是体格庞大、阅历丰富、受人仰望的人不由分说地对幼小、瘦弱、浑然无知、只仰望长者的人的倾轧和虐待。

她现在才知道,对于黑烬滩的长辈们,她不止有爱,有敬,有同情。

还有恨。

强烈的、浓浓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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