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极宫出了什么大事,短短两天时间内宫里上下所有人就都弄清了。
他们发现,霍邈好像和祢春彻底和解,成为了知己!
不对!比知己还要亲密的存在!
至于比知己还要亲密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这些人的小脑袋瓜一时想不明白,有小部分人或许猜到了但由于这两位脾气不好的样子早就深深刻进了他们的脑海里,所以他们根本不敢继续往下猜。
整个宫最放肆的就必定只属落云和照阳了。
她们将该做的事情完美划上一个句号,一路风雨无阻押人到黄云楼并大致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速度做完就是想赶在落花大会前和祢春霍邈二人团聚,结果因为专司修士对主谋的调查毫无进展,她们便迫不得已被传召,跟在他们身旁协助一番才被放回来了。
总之什么忙都没帮上,但时间却浪费不少。
两个人活似被怨鬼上了身,回到宫中吓了众人一跳。
看其黑眼圈,想必刻意修养个一段时间也无济于事。
但在两人被告知霍邈与祢春的变化后,这让人苦恼的黑眼圈竟然快速消失并眼下皮肤被数不胜数的八卦养的油光水亮,从怨鬼变为了面色红润身体虽矬但强健的土地神。
她们几乎立马就从只言片语中走向了真相,自回来后便每日笑吟吟,虽然归宫但还是不跟她们见面,生怕打扰了她们。
直到二人发现霍邈一直都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居所里待着,回来后并未和祢春见过面。
“为何!?”照阳一拍桌子,木头不堪重负,吱呀吱呀散了一地。
她们带着一群小修士,在外吃饭,现在在一片江边,坐着虽不一等但也算上乘的位置。在外还是要低调。
他们时刻紧记着霍邈随口说的话。
“其实还是和以前,时好时坏,高兴了能把酒言欢,生气了直接掀桌。”有人懒洋洋道。
她说着,看了一眼脚下稀碎的木头,想又要赔钱了。
照阳没事人一样,似乎并未意识到坑害桌子的凶手是谁。
落云闲情逸致,颇有雅趣,此刻正在一块用灵力固定着的椅子上斟茶。
几人看她这么安逸自得,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我直说了……成了。”落云不小心抖落出一点茶水。
几人显然没搞明白这成了是何意思,有的以为她是在感慨自己煮的茶好喝,有的以为她在说不远处的游船比赛。
落云想自己明示了都没用,就老实闭嘴吧。
她抬眼,就见照阳僵着个死尸脸,灰仆仆地注视她:“……”
她一笑,想,这个懂了。
照阳:“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落云点评:“迟钝,榆木脑袋。”
照阳黑了脸:“行行行。”
她没了兴趣,架起一条腿拎起一壶酒就要往嘴里倒,被落下拦下:“做什么?”
落云清瘦的手指曲起,按在照阳手背上,趁她不注意把酒壶抢走:“胆子挺大,要是让她们知道,直接给你削成两半。”
照阳不情愿道:“我知道修士修行最好别碰酒,也还好别碰饭,但我饭就没落下过一顿,这酒再不喝不就亏了吗。”
落云腕上红绳叮铃当啷挂着几朵花,吵的照阳直接给她扯下来。
落云僵了一下,面色才缓缓恢复如常。
照阳把红绳戴自己手上,有些洋洋得意:“归我了。”
落云眨了眨眼,捏走照阳的酒壶饮了一杯,喝完被酒液呛了一下,边咳嗽边道:“家传的,我娘之前给我的。”
照阳:“……”
她意识到这红绳代表着什么,慌忙夺下来扔给她:“不早说!”
落云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照阳把酒壶抢回来,往玉盏中倒下。
淅淅沥沥的酒液擦过光滑透亮的盏具内壁,溅起一些蹭到祢春的衣袍上。
她挑眉,从秋大仙手里夺过来:“倒酒都不会了?”
秋大仙托着个脸不解地看着她:“你这是为情所困还是怎么滴,干什么突发奇想要喝酒?不知道你一喝酒就发疯,有一次差点把我老巢掀了。”
祢春将秋大仙抖落到桌上的树叶弹走:“烦。”
看她不似作假,秋大仙正色:“出什么事了?”
祢春望她一眼又收回。
还得是她。
“过两天再告诉你。”她挑挑眉。
秋大仙坐直身体:“小春,过两天你就要去打妖神了?”
祢春握着酒盏的手一顿,然后搓了搓晶莹的液体,她没喝,就这么干倒了一杯,放在那不管:“正考虑着。”
秋大仙面色愈发难看,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说:“我帮——”
“停,不用。”她的声音被祢春打断,戛然而止。
“你一个人……你倒真能做到,但你还真是不要命。”秋大仙欲言又止,有些无可奈何道。
“我后面有的是人,怕这做甚?”祢春将酒杯弹到秋大仙手底下。
“你后面除了我和霍邈那假正经还有谁?”秋大仙怼她。
祢春压下喉间腥甜,乐呵呵道:“等会就找霍邈告状。”
秋大仙到底是秋大仙,瞬间有所察觉,从祢春这话里听出来些耐人寻味的东西,再联想最近几天宫里大肆畅谈的八卦,往前一步:“你们俩。”
她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
祢春抓起一旁的树枝编成环,绕在手里转转转,和秋大仙两两对视。
忽然,她手里的枝条脱落,对着秋大仙的脸直直飞了过去,秋大仙迅猛一躲,将将躲过。
“你故意的!?”秋大仙暴躁地乱跳:“别逼我骂你!”
祢春笑笑,冲她勾勾手指:“来。”
秋大仙恼羞成怒地走了,临走前一步三回头,每次都精准的和祢春对上视线,再默默转开,放外人眼里,有点幽默又有点惊悚。
祢春在最后一次对视中冲她喊:“跟你说的事可是个大事,你估计都承受不了。”
秋大仙邪笑着回话:“就是你告诉我你尿床了我眼都不眨一下!”
祢春一颗石子弹过去,秋大仙闪身躲开,彻底隐去身影。
等再也感知不到对方的灵力,祢春才把强忍着的污血吐了出来。
她吐的满地都是,弄脏了衣服和桌面,还把一卷白色画纸染红,刺眼骇人。
这画卷是之前霍邈随手扔在她屋里的。
祢春回头看了看,瞳中的光黯淡一片,视线无法聚焦,只能大概看清一个形状,她撑着胳膊,用干净的袖子先去抹血,并未管一塌糊涂的嘴角。
到最后单膝跪地,祢春才从混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
她拎着酒壶,想了想,仰躺在地,将壶口对准自己,也没管能不能喝到酒,反正就是一股脑瞎往下倒。
她几乎是在乱洒酒,所以很多酒液飞溅出去,顺着下颌淌在锁骨和颈窝里。
她用刺骨的魔气轻而易举搞冷了这壶酒,酒水宛若数九隆冬的鹅毛大雪汇成一股股天寒地冻的水淹没她,冷的牙齿都在打颤,皮肤一时几近透明。
她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头,从镜中看全了自己的脸。
白到不健康的面孔上,两只漆黑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毫无血色的嘴紧咬出血,顺着下巴滴落到地板上。
外面阵阵风吹过,密林摇摆不定,无端带起一片阴森恐怖。
祢春乐爱开玩笑的脸孤寂惨白,带着鬼态,眉羽间萦绕着股挥散不去的阴郁,戾气自眼底升腾,她冷漠地盯着镜子里那个人,一时难以接受这是自己。
活脱脱一个无爱无情的大魔修。
她扭回来脸,想要是现在释放出一点魔气,寒极宫就可以全宫出动,直接把她按下。
祢春臭不要脸地想,像她这般的魔修被捉了,修仙界不知该安心多少。
她头枕住胳膊,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抹干净嘴角的血。
看着自己呈至褐红的袖子,祢春凑上去尝了尝。
然后她反胃地捂住嘴,一口将血沫吐出去,无奈地灌了口酒液冲淡这股臭气。
味道果然和普通修士的血不一样。
祢春感受那不安分的魔气在体内涌动,又非常明显地认知到自己掌控魔气的熟练度有多高。
这已经达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磅礴到一口吞噬了整个寒极宫的魔气正乖巧地蛰伏在主人的体内,随时等候派遣。
这般强悍凶猛,未有一人察觉。
祢春想了想两天后的日子,笑了笑,收拾好屋子坐窗边当夜猫子去了。
她在自己屋内那扇雕花镂窗前坐了一个晚上,思来想去自己回宫的天数总共还不超过五天,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般动荡。
知道当魔修肯定不爽,但初期没事就吐口血也太粗暴了。
她的身体正在很迅速地垂败枯槁下去。
本来就不是完整的健康,这下硬生生被拖累到快成一具干尸。
但不管再怎么难受,祢春都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无聊的人。
她想,自己要是真变成了干尸,就每天晃到霍邈眼前吓她。
这想法逗乐了她,她幻想那画面,霍邈生动形象的脸庞从纸上一跃而出,青紫交加,再一阵红一阵白交相辉映。
祢春肩膀小幅度抖动着,面色被大亮的天光和清寂的早晨渡出一层模糊的雾气。
血丝顺着嘴角滑落,祢春及时按住,展开手掌看了稍许片刻。
幸好找了个理由发假火赶跑了霍邈,不然怕是她还没怎么疯对面先疯了。
祢春脑中浮现起对方因为不悦而绷紧的嘴角,清晰的唇线都因此冷硬刻板了不少。
她怔愣着,茫然地往外看。
天边亮起鱼肚白,地平线向外迸发没有尽头的红色热气,带着苏醒的日光正在缓步上升。
不含杂质的蓝天被注入醒目的颜色,构成一副瑰丽的画卷,雕花镂窗将它们框成不规则的形状,每一块都各有不同光景。
祢春侧脸流畅的线条被映衬出红色毛绒,她的脸色隐于暗处,看不出神情,只能从微微颤抖的身体察觉其痛苦的状态。
一转眼,窗前人便消失不见。
再一盏茶的功夫,祢春本来待着的位置上忽然显现出一个人影。
霍邈伸手抹了下桌沿,精准擦到一点血,皱起眉头,眼中似有思量。
她没站多久,捏着祢春回座的时间隐去身影,一点踪迹都没落下。
说是一点踪迹都无不准确,霍邈临走前身形顿了几秒,还是布下了一个可充盈灵力的阵,这阵很小,祢春不第一时间发现绝对不可能。
但祢春真就浑然不觉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那点明显的灵力对她而言似乎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她不像是在装,而是真的丧失了普通修士的探灵能力。
霍邈藏在密林中,从这个角度只能隐隐绰绰地窥见其小部分身影。
祢春的神态布满郁气,她抬手喝了杯茶,举手投足间仿若在压抑着满身呼之欲出的暴躁和烦闷。
外泄的魔气被困在她身边,有如生命一般将她的头发捏出几个造型,后面不时片刻便快成了一个圣诞树。
祢春并未惊讶,而是从容地放肆魔气自己去闹。
想必她已彻底与魔气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一开始明明是互相排斥的,结果又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她们做到了汇融。
霍邈脸色深沉如水。
她察觉到祢春起身,目的是她的居所,立即赶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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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妖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