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原路返回,一前一后,默契地保持着这龟速般的行动。
前方有一个十字岔口,走到那里右拐再左绕绕右绕绕就能回到白京大道。
未曾减弱分毫的欢声笑语渐渐显在耳边,像一片明明灭灭随时散去的雾气被墙隔断,并不真切。
祢春行至那里,身形偏右顿了顿,红色衣角翻飞,被带着灰尘的风拍打出声。
最后她还是转向了主干道,继续往前直走。
她一路上绕过的路口没有哪个是接近白京大道,虽然霍邈并没有机会跟她说话,但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祢春要回去。
往常在流花大会不泡够三天三夜不回去的祢春有一天也会如此不情愿再进行下去。
看来动怒的肝火很旺。
旺到即便隔着上百米的距离,霍邈也能察觉到那隐隐绰绰的魔气。
祢春短时间内做到将魔气收放自如可以躲过普通修士,但一时却躲不过高手和资历显赫的前辈。
这样下去,会暴露。
霍邈拢了拢袖子,几步渡到祢春身旁,无声无息地接近她。
祢春紧锁眉头,面露不满,眼一瞟突然看到个大活人一声不吭站在自己身侧后方,再如何镇定还是脸抽了一下。
“你别跟鬼一样行不行?我现在刚变魔修不久,你突然出现我以为哪个长老要捆我。”
祢春短暂时间内经历太多颠三倒四的事情,脑容量就快支撑不住,要打开那道闸门,放失忆症这头洪水猛兽出来作乱,所以打算关闭常年以来敏锐的感知灵力,放松片刻,顺便准备剖析一下冰悬深山那棵巨树,再想想修仙界有没有和她同样情况的修士。
或许是霍邈带给她的刺激太大以至于不能良好消化,她总时常想着想着就偏题去回忆一些让她不胜负荷的片段,辣椒燃了火,霹雳当啷一通乱炸,给她炸的酥脆焦麻。
脑子就不够用了,下一步或许紧跟着开始心灵脆弱,这关节眼霍邈忽然冒出来吓她一跳,差点给她元神直接震散一地,抓都抓不回来。
祢春忍下喉间那口浊气,瞥她一眼,神情复杂地转回了头。
霍邈那些行为简直恬不知耻!大逆不道!
她这边略微狼狈,结果霍邈跟个没事人一样神态自若,看的祢春更气。
“流氓。”祢春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
谁料霍邈接了句:“情趣?”
祢春有点震惊,可能是不明白霍邈那脑回路是怎么转的:“?”
霍邈轻捻灰尘,擦了擦发烫的手,收进袖里,抚顺杂乱的皮毛,对上祢春犀利慑人的眉眼,故意放低声音,慢悠悠怼到祢春脸前:“我们不是已经互表心意了?还是你其实鄙弃我,宁愿……”
她说完第一句,就神色黯淡,像极了那么回事。
祢春当真:“谁鄙弃你了?一天天的都不能消停点。”
她又复杂地看了好几眼霍邈。
霍邈偏头,挑眉表达疑惑。
“手段……真多。”祢春咬牙切齿不过这一句,杀伤力为零,她自知但实在是不怼回去就显得她很没面子。
自己跟个什么玩意儿一样被对方拿捏在手里搓圆揉扁。
霍邈愣了一下,反应过回来对方早已没了身影。
她追过去,摸探着对方的灵力,在一片距寒极宫不不的蓝蝶花丛中找到了祢春。
她看祢春越跑越远,一声都不告诉自己,微微挂了脸,确定祢春整个人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后,才装作不在乎地尾随对方。
几声“窸窸窣窣”的动静传至她耳旁,很微小,但在这样宁静的环境下就扎耳多了。
祢春也注意到了。
她好像是认识那躲藏的人,浑身突然暴躁起来,一把挥出破鸢刀,将人勾了出来。
霍邈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花妖。
“……”
两人同时黑了脸色,祢春想把这哪哪看不顺眼的花妖掼地上,后颈突然细细密密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有人带起一阵凉风先她一步抓住花妖的领子拎走。
祢春冲她一抬下巴:“让你跟我抢人了吗?”
霍邈摆出审人的架势,几下把花妖给捆得结结实实,只能匍匐跪地。
完了才回话:“以后别这么说,便宜花妖了。”
祢春看她要来真的,乐地笑了笑。
明明是自己被耍了,结果对方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在意。
花妖见自己埋伏失败,耷拉着个脸,认命了。
她用着可怜的腔调,乞求一句:“放过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再也不敢了。”
她抬头,对上霍邈那双冷的彻骨的眸子,哆嗦了一下。
下一句,她不敢开口了。
霍邈指关节托着下巴,居高临下俯视她,不留情道:“你想我怎么处置你好?敢耍于你有恩的人……”
听她这么说,花妖那本来退潮离去的勇气又回来了:“谁让她故意勾引我!她帮我就好好帮,摆出那种让人误会的架势做什么!?”
蹲在一边看好戏的祢春:“……”
霍邈瞥她一眼,好像在说,翻车了吧。
祢春:“…………”
“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霍邈强硬的口吻逼退了想要上前和她理论的花妖。
花妖低头,胸口猛烈起伏,自嘲一笑,上下看了祢春一眼。
“我错了,你随便怎么罚我都行,我再也不会觊觎你的人……”她说到一半,被祢春打断。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再敢说一句我切了你的藤信不信?”祢春“蹭”地站起来,指着花妖的鼻子就是骂骂咧咧一通。
霍邈伸手抚了抚祢春的肩背。
“你再敢碰我,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切了?”祢春被她摸得浑身汗毛齐齐一炸,走远几步,还附送她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霍邈捏捏眉心,没跟她一般见识:“其实我们也用不着罚你,你那能力已经没了不是吗?”
花妖听到这,一阵语塞,顺着霍邈接下来的话又是后悔万分。
“多罕见奇妙的能力,利用好了说不定能做一番大事。”
“既然已经没了,你这魅妖跟废了也差不多。”霍邈朝祢春看去。
祢春叼着根狗尾巴草,凶神恶煞地和她交换一个眼神,完了对着花妖唠叨一通,看她像看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最后冲她脑瓜子比划了一拳。
花妖见事情的发展和自己想要的不一样,懵了片刻。
她茫然地摸了摸脸,然后感受到本灵力充盈的腕部穴位一空:“???”
她想也没想就扯住祢春的胳膊:“我灵力呢!?”
霍邈弹了下手指,一颗石子飞过去,打开花妖的手。
祢春转身,吊儿郎当一笑:“我给你废了。”
直到二人走远,那花妖始终愣在一个地方不动,茫然的表情僵硬在脸上,面皮快皱成一张油纸。
祢春幸灾乐祸地乐了一路,总算没赶霍邈离开,两人一起,慢慢晃回寒极宫。
“以后我得改改我这作风,免得再招惹上神经病。”祢春搓了搓胳膊,呼出一口气。
“和你无关,都是她自己的原因。”霍邈捋顺完最后一根毛,总算把羊毛大氅给收拾妥当了。
“还是能找到一点原因的。”祢春叹了一口气,视线触及那座巍峨的雪山,总算心静了一点。
疲惫感仿若温水,顺着她的头热了她一身,淅沥沥往下浇灌,使她泡澡的**从未如此强烈。
简直想待在浴池边一辈子都不出来。
睡一辈子。
祢春打破这个美好的幻想,活动了下酸软的筋骨,托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游魂一般进了大门。
看到自己的居所,祢春下意识就面露微笑。
霍邈灵机一动,突然道:“今晚我可否去……”
“啪”一声,祢春一巴掌捂在霍邈嘴上,拍的当当响,给一边扫地的小修士看的浑身一惊,汗液顺着脊背浸湿了衣服,粘腻到空气中似被灌入泥土。
她屏住呼吸,心想她扫的地白搭了。但幸好这二人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主,给自己弄乱了动动手指又给她复原了,甚至还会免费送她好东西。
怎么这么了解,问就是霍邈和祢春不知道赔了多少次,长久做下来旁人甚至比她们自个还信任她们。
于是小修士送了扫把,倚着墙准备打盹。
预料中的动静没有发生,四周异样的安静,她眯起一只眼,左看看又看看,就发现本应该打起来的人此刻正贴的老近,另一个甚至用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小修士匪夷所思,没看懂。
可能是要卸下巴。
捏祢春下巴的霍邈松了手,擦掉她脸上留着的花粉:“我竟然没发现这脏东西。”
看她面色不虞,祢春笑了笑。
“没事,不要紧。”祢春无所谓道。
霍邈有所谓,她紧追着刚刚那个话题继续:“所以……”
祢春捏了捏霍邈的悬浮眼镜,恶狠狠道:“宝贝儿,再多嘴我就把你的温室拆了,送你去睡大街。”
说完,祢春翘着个尾巴潇洒地离去了。
她说这句话时凑的极近,快和霍邈贴在一起,那小修士本以为这次是真要开打了,因为这互相挑衅的氛围简直就是寒极宫每日的必看节目。
结果……霍邈竟然古怪地笑了笑?
她认得这笑容,她闲暇时在话本里见过,是那些连理枝**时专属的,绵绵密密拉扯不断……
小修士抱着扫把,见霍邈持续上扬着嘴角那点幅度跟在祢春身后,抱着胳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在外人眼里那叫一个“乖巧”。
手里的扫把“噗通”坠了地。
寒极宫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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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流花大会(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