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二人嘀嘀咕咕说完话,程玉炼非常扫兴地祭出飞鸿,刀剑凌然出鞘,早往这边飞来一剑。
怜州渡迅速转身,甩开破魂鞭把这一剑硬生生给抽回去,两股强大的法力相撞,顿时掀起一阵大风,把院子里南影做木工刨出的木屑卷的漫天飞舞,抽回去的飞鸿撞到程玉炼胸口,连人带剑一连退后四步才稳住。
程玉炼站定后问钟青阳:“这就是你交的好友?无法无天擅闯月白风清府,你说怎么办?”
钟青阳气喘吁吁扶着金流的手臂站好,对准备应战的怜州渡道:“是不是我的话一点作用都不起?”声音很平静,全是无形的压制,压的怜州渡无措不安,真是帮忙也不行,不帮自己又难受。
“才五十鞭就被抽的站不住,你觉得我会老老实实看他们继续在你身上动刑?”
撵是撵不走的,钟青阳对南影道:“师伯,我想私下跟伏辰星君说句话。”
南影摆手让他快去。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消失在大殿的一面墙之后。
钟青阳边走边无奈地叹息,好像惹了个轻易甩不掉的小狗,明知几句话就能哄好这人,却尴尬的不愿拉下面子,在僻静处站定后,扯动嘴角生硬地解释:“你来我很意外,也很,很高兴——”
顿一下舒口气,“伏辰,我身处的位置与你不同,要想在天界继续待下去就必须为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否则难以服众。今日我躲过鞭刑,明日碰见同僚必受他们戳戳点点,你一定不难理解我的处境。不就是担心我被打几下吗,这点伤对堂堂真君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我犯的是死罪,师伯已尽他所能在服众的情况下给我最轻的惩罚,你别把事情弄复杂,引来另外三位道君就不好收场了,别让师伯难做、我难做,听我的,能不能?”
说这么长的废话就最后一句受用,怜州渡就喜欢青冥真君语气软和的模样,“那我必须在旁边看你受完余下的一百五十鞭。”
“不行!!!”钟青阳一口拒绝,什么破喜好啊看人被打,万一看不下去再暴起,还得苦口婆心的解释,“你回去,等我传讯符,过几日有事找你。”
“我想带你回去养伤,如何?”
怎么跟他睡了一觉,此人就变得慈眉善目一身父爱,钟青阳有点头疼,“这样,三日后我必用传讯符联络你,决不食言,如果你现在不立即走,我就毁了你身上那张符。”
“别威胁我。三日,我就只能等三日。”
一院子的人目睹那尊大神自由离去后,南影立即在玉府周围打下屏障,直到确定怜州渡离开南影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才几日不见那小子的修为竟到了他都捕捉不到气息的地步。
南影感慨万分地问钟青阳:“他这二十来日都去哪里养伤,为何恢复的如此神速?”
钟青阳犹豫一下:“初生潭。”
“是个什么地方?”
“就是一汪寻常的潭水。”
“实在令人震惊。好了,都收收心,继续动刑。”
完完整整两百鞭,没有一鞭徇私,没有一鞭手软。斗部灵官钟青阳为中极殿广场上的出格行为付出惨烈代价,被破魂鞭抽的皮开肉绽也就算了,还禁止天界众神为他提供最基础的治疗。
行刑完毕,金流把几乎泡在血水里的师兄带去南影书房就退了出去。
钟青阳勉力跪在地上。
南影收回凝视窗外的视线,回头看一眼徒弟,恨其不争地叹口气又把视线投在窗外的一株老松上。
“我要你跟我发誓。”
“师伯请说。”
“当年你签下的契书我已知晓,我问你,白蜺创建的斗部会不会在你手里终结?”
“师伯为何说这样的话,弟子无地自容,弟子誓死都会维护师尊留下的心血。”
“你发誓,若天界需要,你一定会恪尽职守,绝不违逆帝尊的旨意。”
“弟子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包括杀伏辰七宿。”
*
钟青阳趴在院子的老梨树下,歪着头,感激地望着师兄忙里忙外的照顾,也得忍耐他的絮絮叨叨。
程玉炼狠命地凿石臼里的白葵,凿成一团黏稠的花浆,气急败坏痛骂伏辰七宿,大有“你到底交的什么男朋友”之慨,一百个看不上那种人。
骂完又不放心的确定一遍:“伏辰不会真的在你身上打什么主意吧?我是你师兄管得着你,如果他敢对你居心不良,我见他一次杀一次。别怪我没提醒,眼前你看见的平静只是暂时的,那种不值钱的友谊别投入太深,你们仙妖殊途,自古就没有能处好的先例。”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
程玉炼把捣烂的白葵兑上露珠,搅一搅显得药量多点,全部敷到钟青阳背后,不停抱怨天心老君的白葵几乎为钟青阳而长,突然有仙侍通报沈芝求见。
“叫他进来。”程玉炼神气活现摆架子。
这是沈芝第二次见钟青阳,显得有点拘谨,把天心道君的好意拿出来前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捧出一只小巧的木盒:“老君让我捎话给青冥真君,把这粒仙丹分两半,一半碾碎敷外伤,一半躲起来偷偷吃。”
程玉炼问:“此药见不得光?”
沈芝悄声道:“是服用此药的人见不得人。”
“你……”程玉炼欲砸了小盒子。
钟青阳忙拦住:“老君也是一番好意,确实错在我。”忙对沈芝道:“多谢灰鹤仙跑这一趟,回去告诉老君,我一定会躲起来偷偷吃,不给人发现。”
沈芝抿唇笑了下,传闻中的天界第一武将也挺平易近人。
三日后钟青阳行动自如,此时正深夜,万籁俱寂,星辉灿烂,离与怜州渡的三日之约还有三个时辰,再不给他传讯就怕他都在来天界的路上。
钟青阳捏着传讯符来回走动。
反复回味师兄的警告: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天界给伏辰多久的自由是个未知数,放在书案上的契书更压的他心口滞闷。
这段见不得光、不能拎到明面上的感情该不该停止,若找不到怜州渡清白无辜的证据,还能不能做到亲手抓他,能不能亲眼看他走上刑场?
现在想这些早就迟了,万物卷的一夜钟青阳已经没有退路,回不了头,无论前方的路如何剜心坎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毅然在传讯符上刻下几个字:卯正时,大阵之外见。
刻完字好像有点不放心,又在符上刻下商量过的鉴别真伪的印迹,多写几个字。
天刚蒙蒙亮,钟青阳立即睁开一夜没睡的眼,本打算先去雷部带走破魂兽,对接下来要做的事那破魂兽就显得有点高调,遂作罢。
钟青阳立在碎光阵上抱臂等待,卯正时怜州渡准时出现,转身发现他的一瞬钟青阳瞧见他慌张地收起五雷剑,心里暗道:不错,吃过一次亏立刻就长记性。
怜州渡翩然落至他跟前,抓起钟青阳手腕就要进入百禽山。
“你要做什么?”
“去万物卷,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钟青阳心旌一荡,满脑子都是那夜怜州渡强硬粗鲁的行为,狠狠拍开他的手正色道:“松开,我有正事。”
怜州渡松开手急切地解释:“我想看看你的伤。”
“伤势无碍,我来是想带你去趟凡间,想不想跟我走一趟?”
“你去哪我就去哪。去凡间做什么,有妖作乱?”
“算是,我要彻底查清凡间烧不尽的业火究竟是怎么来的。”
怜州渡沉默片刻问:“你还没放弃?我不想你再为我的事烦心。凭我现在的修为或躲或藏或迎面直上,天界都奈何不了我。”
钟青阳认真地望着他,丝毫不怀疑怜州渡的“自信”,有些话想直白地告诉他,碍于身份又不得不谨言慎行,顿了一瞬还是温和地警告道:“伏辰,找到证据洗刷冤屈是付出代价最小的办法。天界对你的纵容让你严重轻视几位道君的能力,他们之所以能坐在今日的位置,靠的绝不是杀死五雷老鬼那点本领,在他们动手之前,站在前面的还有我和相佑真君,你能斗得过金煌的凰魂?你能起一道龙渊破不了的大阵?”
“但是你——”怜州渡咽下要说的话,何必在最开心的时候说最悲哀的事,换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笑道:“好,我跟你去找证据。”
钟青阳朗朗一笑,转着圈打量眼前人,“愿不愿意变回龙身,我没有坐骑,也懒得御风。”
“你的伤真没事?”
“别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此趟去人间,速战速决,天界可能随时召我回去,我没跟任何人说起下凡的事,保密要紧。”
怜州渡整理好衣冠,往常也在钟青阳面前化过几次原形,这会在他灼热、殷切的眼神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挺挺腰、收起脸上的兴奋表情,稽首道:“愿做真君坐骑,上来!”
刚欲化形成龙,钟青阳立即扯住他袖子:“且慢,与你凡间一趟,有件事你我要约法三章。”
怜州渡嘴角挂一抹淡淡的笑,挑挑眉用雪亮漆黑的眼看过去,等他慢慢说。
“第一,万事听我的。第二,不要勉强,那种事不要勉强我,至于第三我还没想好。若能做到,现在就出发。”
钟青阳不像怜州渡,放浪形骸几百年,修行没有,礼义廉耻不懂,随遇而安,他可以任性,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钟青阳有框架束缚,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包括将来某一天如何面对怜州渡的绝境。
怜州渡捧起钟青阳的脸细细端详,近距离看进他的眼底还挺醉人,看着看着就满足地翘嘴发笑,此人成神千年,从没有欲求,克制冷静,想压制体内的**易如反掌,这份来得仓促的感情需要慢慢消化接受,理解他眼前的窘境,胡搅蛮缠睡了钟灵官,钟灵官还能忍住没一刀砍过来,此事大概就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了吧。
怜州渡很满足,不敢奢求太过分的东西。
他虽然理解,还是小小抱怨一下,“青冥,你有点残忍,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需要禁欲节制,你不能对我要求太高。”
得想清楚下凡这趟划不划算,如果证据没找到,连人都不给碰一下,不如不去。万物卷里的灵肉共融,让他食髓知味品尝到世上最美妙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控制就控制,才不愿被三条小小的章法约束,但提出要求的人是他的最爱,就冲钟青阳正气的脸,也说不出违逆他的话。
凑到钟青阳耳边,吻了下他的耳垂,小声求着:“别的都好说,得允许我每日亲你一次,就一次。”
如果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亲一次也无妨,钟青阳庄重矜持地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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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每天亲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