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阳手足无措地盯着怜州渡,原来看一个人哭是如此的难熬和难过。
他觉得应该再近一点,于是朝前又走一步,把怜州渡的狼狈尽收眼底,耐心宽容地安抚:“伏辰,抱歉,可能我的某些行为给你造成误会,你没有错,是我没划清界限才让你误会。我这里没有任何你想要的感情,若一定要把我过去的行为赋予它什么意义,那大概就是一种怜悯之情。侥幸天界饶我这一次,要我再下界拿你,我,”整颗心突然变得闷重,顿了一下,捏紧拇指继续说出狠心的话:“我还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根本不是安慰,是剜心!
怜州渡用通红的双眼平静地凝视他,任由大颗眼泪往下掉。
“第一次在百禽山见你时,你只有这么大,”钟青阳把手臂抬高,不得不承认那时候怜州渡就挺高,把手又抬到自己额头位置,“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孩子,没有良师益友,行事粗鲁傲慢,不服管教,又酿成大祸,我满心可惜,觉得你不该在歧路上走下去,该有一位能教导你走上正途的老师,是我自以为是多迈一步。没想到打打杀杀过去一百多年,让你误会我实在有愧,你试图弄明白是不是喜欢男人那一瞬,我就发现我错了。”
梨林的风依然温和,钟青阳只想快点回天界领罚,看着怜州渡无辜委屈的脸比受刑还难受,“今后你若能把我当成良师益友,我还会再来拜访,若不能,我们就当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
怜州渡面无表情盯着他,抿紧唇没让最后一滴泪掉出来叫他笑话,“你这不叫怜悯,叫招惹。原本我能干脆果断杀掉你,偏偏那时候你用狗链拴住我,教我道理,又说我不该死给我一线生机,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除了师父而外的人关心我生死。你先招惹我现在又跟我说是误会,我就是刚破壳的禽类,至死只认第一眼看见的人,你教我向善,指我明路,一次又一次给我希望,现在我比任何人都想活下来,你却告诉我要划清界限,钟青阳你简直没有心,我是不会让你从我手心逃掉的!”
脸颊上的两串泪痕被日光照耀出华彩,眼中全是忧伤和无助,看见他哭,钟青阳就心软想抱抱他,再宽容的安慰几句,又怕刚才的拒绝前功尽弃。
就那么心如铁石地站着,认真听怜州渡的刁难。
“程玉炼受伤你会陪在他身边?”
“会!”
“程玉炼被天界追杀你会救他?”
“会!”
“程玉炼杀了人你会义无反顾站他?”
钟青阳犹豫,片刻后回答会。
怜州渡无奈地抽噎一声,呵,简直是博爱的大善人,不甘地问:“程玉炼要你抱抱他你会同意?”
钟青阳睁大双眸,无法想象师兄会以哪种口气提出这个要求,就算他提了,钟青阳不知自己会不会像在黑井抱伏辰一样拥他入怀。
他拒绝回答。
怜州渡嘲笑他暴露的一切,继续咄咄逼人地问:“程玉炼亲你时,你会老实不动给他亲?”
原来是陷阱,“别问了,住口。”
“回答!你会不会让他亲你?会不会?”
那夜梨树下的一壶酒乱了阵脚,也暴露他隐藏的密不透风的情愫,钟青阳无地自容。
“你会摘下程玉炼头上的花瓣夸他好看?会不会?”钟青阳越局促,怜州渡越好笑地盯着他,一连串逼问这人连伪装都不会,几句话就无所遁形,慌的像个犯错小孩,修炼这么多年看来真的连谎都没撒过。
钟青阳转身要走,怜州渡一把掐住他手腕,气息逼近,“连自己都骗,好玩吗,是你对我处处留情又死不承认,有时候我真想杀掉你杀掉天界那帮自命清高的神仙,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想,我只想默默无闻潜在潭底,为何又让我认识你,青冥真君,你永远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既恨你也爱你。”
钟青阳震惊地分解最后一句话的分量,手腕被掐的发红,骨头几乎碎裂,他却惊的一句话说不出,一味地挣扎手腕。
试图挣脱的那只手,被对方攥的更紧,越紧,钟青阳就一点一点暴躁起来,头忽而疼的目眩神迷,凶狠抠开腕骨上的指头,最后,他狂躁地打了怜州渡一掌。
武将的巴掌还挺重,脸颊火辣辣的疼,怜州渡只短暂的沉默,深深看他一眼,从怀里拽开万物卷一掌拍下,幽邃的通道出现在二人眼前。他钳住钟青阳手臂,无视他的惊慌,迅速把人拖进他绝对掌控下的空间。
临死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没把钟青阳拖进万物卷上了他,今日羊入虎口岂能放过他。扇在脸颊的一掌非常疼,作为回报或是报复,都必须让这位严肃凌然、高高在上的仙人成为他的身下人,只要进去万物卷,这个企图划清界限的真君就什么也办不到。
怜州渡把钟青阳狠狠摔在草地上,赤热癫狂的眼神居高临下吞噬着他。
钟青阳抽出龙渊警惕地扫视陌生环境,“这是哪里,放我出去,我必须回天界。”
钟无惧气息奄奄爬出刀身,“青阳我不行了,我好累好困我去睡了。”
龙渊一瞬间几乎失去所有战力。
钟青阳躲开怜州渡在万物卷乱走乱碰,试着从掌中凝一团玄火烧掉幻境一样的空间,火焰在掌心呲啦啦跳几下,骤然熄灭。
怜州渡鲜少见他如此惊慌,晕头转向,四处碰壁,无能为力,莫名地有些满足,压下快笑到耳根的嘴,冲钟青阳背影高声喊:“青冥,我不想跟你吵架。”
钟青阳气急败坏:“不是吵架,我在试图跟你解释一件事。”
“我不像你,克制,自欺,理性过头,喜欢就是喜欢,承认了又如何?”
万物卷里是仙家修行之地,笼罩着避世幽居的清冷气,一山一宫殿,一河一梨林,放眼远眺,山之后雾霭弥漫,梨林尽头还是林。钟青阳在万物卷里摸索、探究整整一天终于弄明白,此处看似与外界一样无限旷远,可以走很远很远,实则只有眼前几样东西,可以无限走下去,一回头,那山与宫殿还在身后不远处。
钟青阳站得很远,不愿与怜州渡多说一句,还想弄清自己在哪里,“为什么我走不出去,但也不是幻境!”
怜州渡微抬下巴,桀骜冷漠地回答:“我心里。”
回答有点随意应付的嫌疑,容易造成误会,十几个时辰之前刚因为得不到的感情而痛哭流涕的人说出“我心里”,自然让人感觉他还不肯放弃。
“鬼话连篇。”钟青阳紧皱眉头快要失去耐心,再次拍拍龙渊,失去战力的龙渊就像一块废铁,别说这把刀,钟青阳觉得自己身子也变得沉重,变成凡人一样,胡乱走了半天早累的身心疲惫。
落日西下,余晖洒在横穿东西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映着脸堂,怜州渡见钟青阳还在四处碰壁不肯放弃,把腿一盘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拍拍身边位置喊道:“过来,一起赏景如何?如果我不放你出去,你永远找不到出口,告诉你吧,出口也在我心里。”
钟青阳怒气冲冲瞪过来,“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
怜州渡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往地上一趟,头枕双臂,长而舒缓地吐出一口气,凝望那轮金乌,心道:如果能和他永远待在这方寸天地不必为外面的事烦恼,大概就是神仙日子!
侧头觑一眼还在浑身炸毛的人,得这个人再顺从一点才好。
刚才把牙咬得嘎吱嘎吱响拒绝靠近怜州渡的人,这会无奈地拖把废刀走过来,在怜州渡左边坐下,可能还没弄清自己阶下囚身份,口气硬的要死:“到底是哪里?”
“我心里。”
“你……”
“你们杀死五雷老鬼、用金柳把我拖向绞刑架那一仗,我为何突然消失?”
钟青阳恍然大悟:“你躲在这里?”
那一仗怜州渡仍旧怀恨在心,不愿再提,“此卷是装着那截白骨的匣子所化,与我心脉相连,我藏进来你们就寻不到一丝一毫我的气息和神识,此间景致由心所化,它可以是我想要的任何模样。”
闻所未闻,钟青阳低头沉默了会,转头试着问:“你变只乌龟出来。”
怜州渡当即坐起来,闭目敛息,只消片刻,一只笨拙的王八在二人跟前凭空出现,拖着小尾巴歪歪斜斜往河里爬,“那龟是海里的东西,我能凭所想造出一只,却又要弄片海来养它,不如就着眼前的河想一只王八出来,多担待。”
“你还挺心细!”钟青阳似乎没玩够,故意挑衅道:“你变只凤凰出来?”
怜州渡阴沉着脸,翻眼拒绝:“有凰就要有梧桐,成片的梧桐,我这卷里不想养那些无聊的玩意。”
“这么说来,你想出来的东西就没办法再弄回去,是不是?”
怜州渡没有回答,又躺回松软的草地。
“你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不怕我趁你睡觉掏出心肺摧毁这个空间?”
“我宁愿把人都给你。”
钟青阳冷静地保持缄默,在万物卷摸索一天实在太累,趁宜人的温度和扑鼻的梨香,心神一松也顺势躺下来。
落日照出一片漂亮绚丽的霞带,整个万物卷都是暖橙的光芒,怜州渡攥紧十指,提一口气平复擂鼓的心脏,突然翻身压上钟青阳。
怜州渡在钟青阳惊恐圆睁的黑眸里看见一张冷漠强硬的面容,告诫自己:不能输,气势一定不能输,无视他的怒意和咒骂,既然下定决心就必须压垮他占有他,和他对峙,他一定会被打垮。
钟青阳才闭上眼连躺姿都没调整好,一道阴影从头上罩下来,他以为落日坠下长河,暮色笼罩,身上猛地一沉,怜州渡的身体已压了上来。
钟青阳惊愕失色,愣愣的,他一生顺遂,除去斩过的几个妖,几乎没遇过什么难以跨越的艰难险境,也没有处理被人强行压在身底这种事的经验,怜州渡突如其来的一下直接把他干懵,脑子刹那间空白混沌。
钟青阳对上怜州渡迥然有神、侵掠性十足的眼,有六个数的时间,才明白此人要干什么,也才想起自己该反击。
“你要做什么?”
人在恐惧、慌乱、紧张时最会问废话,明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问了,不知是不是非得听见他说:“我要睡了你,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人,我要和你行媾和之事……”
过于紧张、反抗激烈,放在身边的刀被甩出丈外,钟青阳用双手钳住怜州渡手腕,胸腹部承受着怜州渡身体的所有重量,嘴里发出一声他自己听了都头皮发麻的喘息。
怜州渡挺拔高大,平常与他站一起钟青阳没觉得自己矮他多少,为何今日如此被动的压在下面,虚弱无力,连推开这个人都难。
怜州渡双手一个旋转,反向握住钟青阳手腕并迅速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压到头顶,粗重喘息喷在耳廓,他低声威胁:“别动。”
钟青阳挣扎被死死固定在头顶的双臂,急得面红耳赤,学那处于被动位置却仍不肯服输的人,徒劳无益地威胁:“你敢动我试试?!”
都进万物卷了,钟青阳两只手的力气还这么大。怜州渡汗湿衣衫,慌乱中扯出钟青阳塞在腰里的绸带——红色披帛,粗鲁地在他手上缠几圈,打上结猛的一抽,将人捆的牢牢的。
擦掉额头汗珠,哼一声,“试试就试试!!”
怜州渡骑在钟青阳身上,一手禁锢他双臂一手掰正这张脸,咬紧下唇盯他看了许久,慢慢酝酿渎神的勇气,最后义无反顾吻上去。
除去上次点到为止的吻,两人都不太会亲。
怜州渡像个毛头小子,空有从来乐楼学来的丰富的理论经验,真正碰到钟青阳温软的唇就变得青涩又笨拙,只会在他双唇上轻轻摩挲、点水,明知深入其中的乐趣,但刚支棱起的狗胆还不足以支撑他撬开钟青阳的齿关。
他吻的小心虔诚,像亲一尊祭拜多年的神像,明明在亵渎又无法自控。
从嘴角亲到鼻梁,再吻上钟青阳双眼,眼皮很薄,怜州渡的唇敏感的探到眼皮下滚动的眼珠,非常微妙细碎的感觉,就像钟青阳逐渐不再挣扎的可爱性格。
用强的人紧张激动到几乎窒息,下面的人却突然笑出声,身子随笑声微微颤动。
钟青阳放弃挣扎,深深望着这条莽撞的小龙,嫌弃地问:“你会不会啊?”
怜州渡不肯认输,勉强点头。
“我教你。这是两情相悦的事,不适合动粗。”
怜州渡懵懂受教,松开对他的所有束缚。
钟青阳用禁锢的双手捧住怜州渡的脸,慢慢拉向自己。
钟青阳抱着对方的头四面八方找角度,动作生疏,就像初拿笔的孩子,显然暴露他的经验不足,怜州度假装没看出来,很用心仔细地回应着他。
这一瞬,钟青阳猛然想起自己天神身份,耻辱和自尊逼得他不停自责: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荒诞不经的事?
他浑身僵硬,双目透出深深的恐惧和懊悔,偏过头不再回应怜州渡。
怜州渡小声试探着问:“怎么了?”
“伏辰,我是天上神仙,却在做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就值得饶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说的算。”
“不行,让我出去。”钟青阳翘起身子爬起来,怜州渡一把按住肩头,掰正脸,在他眉心、眼睛、鼻子落下无数亲吻。
清心寡欲千年,今日的状况远超他承受范围,只能傻愣愣的说不出话。
怜州渡抵上他额头得寸进尺地问:“……”
钟青阳惊问:“还有?”
挑开两层衣衫,在他耳边呢喃一声:“当然还有,我帮你!”
清河县,来乐楼,用一袋子珍珠,换来足足的理论经验。
和钟青阳在清河城街道上巡逻的静谧还在脑海,他听见心动的声音。
万物卷里很安静,如果真的和他的心脉联在一起,此时的安静从何而来?
钟青阳闭上眼,轻嗅清冷的香气,“你为何喜欢梨花?”突然问跪在身旁神情一丝不苟的人。
怜州渡的双手认真而急切,似在精雕细琢一块美玉。
均匀的力让人胆战心惊,闻言抬起头,像是没时间回答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既然是他问的,就必须回答:“因为露华宫有一棵,我闻过,当时就喜欢了。”
印象中怜州渡好像并没去过露华宫,钟青阳疑惑道:“你知道我院子里有梨树?什么时候的事?”
钟青阳两手需要借力散去心里高亢的情绪,就一手抓一把草,狠狠攥住,直到薄软的衣衫褪尽。
“我年少时,你带我去过斗部,忘记了?见我不服管教,还把我带回家,只许我睡在屋外”
映入怜州渡眼底的是五年前清河县清河观前一样漂亮有力的腰,那会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折寿,此时惦念多年的人就在眼前。
“有这回事吗?”
怜州渡盯着他的身体,突然无从下手。
“当时你说我走上正途就把我留在斗部,还作不作数?”
小心翼翼亲在腰侧。
钟青阳战栗一下,本能地躲避,犹豫道:“我不敢保证!”
万物卷里幽静馨香,河面波光粼粼,钟青阳望着缓缓西去的河水,心里有种平静的感觉,抓住怜州渡的青丝拼命攥在指间,闭上眼无奈地作出妥协。
夕阳彻底坠下长河,最后一溜光芒被暮色吞噬。
他用手臂挡住眼,疲惫不堪地说:“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怜州渡双臂撑在他脸侧,为之一振,立即问:“哪里不一样?是不是我还不够好?”
“我不该处在这个位置,为何会这样?”
他是真的疑惑,仓促彷徨间就让这小子如愿以偿。
怜州渡心领神会,聪明至极,抱着身下的人一个急转身,稍微用了点力气,看他精疲力竭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现在呢?”
钟青阳凝聚最后的力气一拳揍在怜州渡脸上,骂一句:“畜生。”
视野里最后映着怜州渡那不知错在哪里的脸。
不知他们的第一次算不算强制,伏辰虽然心急毛躁,但他绝不是很粗鲁不在乎心上人的人,强制也要收敛克制。[比心][比心][比心]
改来改去,审核也不过,读不通顺地方请谅解,只能穿插一点废话做间隔,实在改的没办法,删掉好多,连内心挣扎都要锁,本意都变味了!本来还强制,现在一点不强制了,锁十四次,心烦意乱,改哭了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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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