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妖孽,竟敢擅闯皇宫!”
一声龙吟裹挟着皇道威压轰然炸响,半空中的龙七顿感神魂一荡。
眼见头顶金光结界蔓延开来,紧接着,一股磅礴浩然的气浪汹涌而来!
龙七心中一凛,不再隐藏实力,登时释放出滔天魔气对抗!
淡金色的龙气与黑色魔气在空中悍然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炸开无数细碎的火花。
只一招,两方便各自有了些计量。
龙七看出对方的力量驳杂不纯,不仅受到某种强行压制,甚至根基似乎都受了损伤,远非全盛之姿。
他猜,对方必定也感受到了他非比寻常妖物,不会轻易以命相搏。
果然,结界中烟火逐渐散去,龙七负手而立,抬头看向云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而那身影也只是谨慎的注视着他,没有再度出手。
龙七不想浪费时间多生事端,于是主动收敛了魔气,双眸中的黑红之色渐渐褪去,面上浮现的黑色鳞片也随之消隐,重新化作那副俊美却阴柔的蛇妖模样。
“万龙之祖,真命天子的守护神,怎的如此虚弱?”
云雾中,一双拳头大小的金黄色龙目死死盯住龙七,声音带着几分惊疑:“能放出如此海量魔气的,绝非寻常魔族……莫非,你是传说中的归墟魔神?”
听到同为传说的万龙之祖这样称呼自己,龙七莫名感觉有些荒诞。
“这话自堂堂真龙口中说出,倒真是稀奇。”他语带调侃,“难道在你值守人间的千百年里,竟连一个归墟魔神都未曾见过?”
真龙无视龙七的调侃,再度质问道:“人间魔界早已划境而治,你不仅私自闯入,还在皇城肆意流窜,是要与我等宣战吗?”
龙七敛了笑,神色一沉:“我对人间并无半点兴趣,人间各处在我看来皆是一滩泥泞、污秽不堪。”
他的目光一瞬便敛过整个皇城:“至于这皇城……不过这烂泥坑中最恶心、最污秽的一处罢了。”
“真龙殿下有空防备我这过路的小小魔神,不如多花点心思,管管你脚下这满城的牛鬼蛇神,还有那些所谓的皇亲贵胄。”
龙七又笑道:“这城内气象如此混乱不堪,我看,那‘真龙天子’八成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届时上界怪罪下来,殿下可别拿我这小小魔神当挡箭牌。”
真龙凝视龙七,片刻后,金光收敛,云雾散去,化作一个金甲神明的模样。
“你都知道些什么?”
见龙七不语,真龙又道:“我只是力量被压制,又不是傻了。你这么大一个魔神,大半夜在皇城上空瞎溜达,只是路过,骗谁呢?”
龙七挑眉,没想到这真龙的态度能转变如此之快。
明明刚才还极尽威风,此刻却一副要和他拉关系、攀朋友的样子。
“哼,不说我也知道。”真龙指向下方斩恶司,“我听说,最近里面关进去了个有趣的小家伙。”
“年纪轻轻就敢在京城搅弄风云,恐怕,是你的手笔吧?”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龙七冷声打断:“与他无关。”
两人对视,真龙静待龙七下文。
“我来此,是为了一桩旧案。”龙七半真半假地道,“多年前,魔界曾有过一次动乱,归墟十二魔神之一陨落。后来,他的气息曾在人间短暂出现,但还未等我确定具体位置,那气息便又消失了。”
“如今,这股气息似乎又在京城出现了。”
真龙无法分辨真伪,但“魔神陨落”、“气息再现”这些字眼,让他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一个陨落的魔神,就算是个不成气候的魔物,他都无法保证能在不伤及任何无辜的情况下制服。
“既然不能确定,阁下还是别在这城中逗留太久为好。”
真龙沉吟道,“如今这城中,各方势力皆是虎视眈眈。若是阁下一时不慎漏了身份,就算我相信阁下没有恶意图谋,也难免别人想要浑水摸鱼。”
见真龙言语再度认真,又想到他身上那份冒昧不清的压制,龙七明白这是对方在暗示天界可能趁机出手,于是承了对方的情,点头道:“真龙殿下有心了。”
“用不了太多时日,我自会离去。”
见龙七识趣,真龙果然也松了口气,一晃身,重新化作龙形隐入云中,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真名是什么?”
“但凡鳞介之属,修行有成者,总归与我有些缘法。若我发现了那魔物踪迹,也好通知你。”
龙七报出名号。
云中传来真龙的调侃:“这名字有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龙七失笑。
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一位正神对他说,希望还能再见。
不过,这位真龙的话,倒也没说错。
龙七的视线重新投向下方那片灯火通明的东宫。
在他的视野中,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线,正从东宫的屋檐之上袅袅升起,若隐若现。
那是魔物诞生,或是活物入魔时才会产生的污秽之兆。
…………
数日后,燕亲王府。
慕晞坐在书房临窗的案前,正捏着一卷兵法细细研读。
一片泛黄树叶被风卷入屋内,慕晞抬头,见天幕透蓝如洗,几朵白云悠悠飘荡。
廊下,仆役们正忙着挂起厚重的青布门帘,门帘边角缝着细密的棉线,垂落时能挡住穿堂的寒风,却挡不住空气里那股骤然凉下来的秋意。
这些日,变幻不定的朝堂也如这股终于大举挥下的寒意一般,终于稳定下来,彻底占据了整个京城。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若遇天变,当顺势而为。”
慕晞想到自己刚刚在书上做的批注,有些出神,就见刘钰的身影自长廊上匆匆走来。
“殿下。”刘钰进门,见慕晞在窗边毫不在意的吹着冷风,先是皱眉走过去关了窗,将人请到里边的桌案,随后屏退了众人,低声道,“北境出事了。”
北境是慕晞的封地,虽未赴任,但府中一直有专门的人负责对接那边的事宜,大小事务都会定期呈报。
听到刘钰的话,慕晞很快反应过来:“北狄有动作?”
“是。”刘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蜡封密报递上,同时转身将一旁的地图架推了过来,“逐狼部突袭边境,卢龙、寒水两处先锋被破,如今敌军已经推进到了铁渡山。若铁渡山再失守,封马城就危险了。”
慕晞拆开密信,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在北狄行军的路线上缓缓移动。
“父皇那边怎么说?”
“这是咱们自己的渠道送来的急报,比军方的塘报要快上半天。算算时间,宫里这会儿怕是也该收到了。”刘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忧虑,“明日早朝,殿下……”
“不必等到明日早朝。”慕晞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事关重大,父皇若有意派我前去,最迟今晚便会传我入宫。”
他估算着从京城到封马城的距离,继续道:“八月沿海水乱,京营派出的兵力尚未回还,此刻能抽调的人手不多。而且北境天寒,京城的兵士仓促赶去,未必能适应。”
慕晞转过身,看向刘钰:“传令下去,让府中众人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明日随我北征。”
刘钰心头一跳,神情略见几分犹豫,却还是沉声应道:“是。”
他领命而去,开门时,又一阵冷风闯入。
桌上的书页被吹得“哗啦”作响,慕晞捻了捻指尖,一片冰凉。
太子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让自己远离京城的机会,但父皇却未必愿意。
那么,他要去吗?
慕晞走到桌前合上书,拿起密信正要放入暗格,正好看到了之前放进去的,顾衍青送来的手信。
信中详述了江世初在斩恶司的口供,以及魏尚书一案的种种疑点,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他,此案背后水深,牵扯甚广,需早做准备。
和他之前一样,大理寺和斩恶司也发现了魏永诚和张之维的神秘关系。
而且,经斩恶司证明,江世初和张之维并无关系。
可偏偏,大理寺尚未查出当年案卷调换的真相,斩恶司也还没给出尚书府一系列神异事件的缘由。
因此,即便江世初谋害魏尚书一案毫无动机,但在刑部三番两次的暗示和施压下,他还是只能被关在斩恶司不见天日的牢里。
希望……斩恶司的大牢,没有太过为难他。
慕晞第一次尝到无力的滋味。
这种感觉,像一根细密的针,从心尖扎进去,缓慢而坚定地搅动着,将他所有的骄傲与从容都碾得粉碎。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看似圣眷优渥,此刻却连一个朋友都保不住。
父皇的宠爱,终究是镜花水月。没有握在手里的实权,一切都是空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墙上那副大雍疆域图,最终定格在遥远的南疆。
长兄,慕昭。
母妃和宫里的人都说大皇子不得圣心,早早便被赶去封地,注定是个弃子。可他们哪里知道,那片蛮荒之地,早已成了兄长的天下。
亲兵在握,人心在手,更有“不败雄狮”之名震慑南蛮。
倘若今日身陷囹圄的是慕昭的朋友,他虽未必能搅动京城的关系网为其翻案,但将人从牢里捞出来,带回南疆庇护,想必不难。
慕晞的呼吸微微一滞。
若是……将来母妃也遭人算计呢?
自己还能如此刻这般,坐在这里,沉着地等待转机吗?
慕晞不敢再想下去,心中那股寒意比窗外的秋风更甚。
他不能再等了。
等待转机,就是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慕晞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缓缓合上暗格,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这个北境,他非去不可!
…………
入夜,宫里的传召如期而至。
慕晞换上一身轻暖的锦袍,随内侍入了紫宸殿。还未踏入殿门,里面激烈的争论声便已传出。
“……逐狼部虽然目下还未能翻过铁渡山,但今年北境雪来得早,听说北狄冻死了不少牲畜,正是缺食少粮之际,一旦破城,势必屠城掠夺啊!”
“我大雍的定北军有数员猛将坐镇,断不会让北狄夺下铁渡山,依我看,还是先知会地方官员,保障封马城的后勤供给为要!”
慕晞迈入殿中,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神色各异。
他目不斜视,上前向皇帝和太子行礼。
皇帝正按着眉心,一脸倦容,见他来了,直接将一份塘报丢了过去。
“自己看。”
“北狄进犯,北境告急……”慕晞迅速扫过内容,抬头道,“父皇,儿臣记得,北狄十部早已与我大雍签订休战条约,为何突然发难?”
“条约?”太子慕晔冷笑一声,“不过是方便他们定期来换些盐铁罢了。那些茹毛饮血的胡人,何曾有过信义二字?”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慕晞将塘报放下,目看向慕晔,“胡人无信,但我大雍的定北军却非庸将。何至于在短短数日之内,连失两处前哨?”
“北狄军中有异。”皇帝抬头看了眼慕晞,又将目光在众臣身上扫了一圈,“定北军的意思是,希望五日内就有精兵抵达封马城支援。”
慕晞没有接话。
屋中片刻的沉默后,户部尚书李儒慢吞吞地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北地乃燕亲王封地。战事突发,燕亲王殿下理应责无旁贷。”
老狐狸。
慕晞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皇帝还未开口,太子慕晔已抢先道:“李尚书,此言不妥。”
“且不说燕亲王如今尚在禁足中,便是真要安排他前往北境,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慕晞他尚无作战经验,北境战事关乎国本,岂能让他去冒险?”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太傅苏文渊立刻出列反驳,“似殿下这般年纪,大皇子早已是沙场宿将了。”
“如今战事吃紧,慕晞殿下虽性情温文,但毕竟也接受了皇族教导,更已受封亲王,上战场只是迟早的问题。”
“如今北境军民不安,由他亲赴前往。既能安抚军民之心,又能借地利御敌,何乐而不为?若总以没有经验为由怯战,岂非永远都无法面对战争的残酷?”
这话竟是将慕晔和慕晞都贬了下去。
皇帝定睛一看,这人原来是大皇子姻亲的宗族。恐怕他们早对慕晞封王后仍留在京城一事不满,只在这里逮到机会,便立刻暗中批判他的差别对待。
他正要发作,慕晞却主动开了口。
“父皇,太傅大人所言有理。”
“哦?”皇帝挑眉,看向他,“这可不是儿戏。太子说的也有道理,你无兵无将,又无经验,去了能做什么?”
“父皇,”慕晞上前一步,“儿臣以为,此刻北境最需要的,或许并非一位善战的将军。”
见众人看来,慕晞解释道:“父皇方才提到,北狄军中有异。这恐怕才是定北军发来急报的真正原因。”
“我定北军将士骁勇,若只是寻常对阵,绝不至于畏惧北狄。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在战场上遇到了无法理解的手段,心中没底,才急忙向京城求援。”
皇帝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你的意思是,北狄用了邪术?”
“儿臣不敢断言,但有此可能。”慕晞点头。
皇帝沉思片刻,约莫觉得慕晞说的有理,又问众臣的意思。
众臣皆是神色迟疑。
邪术之说,太过虚无缥缥,谁敢拿国之安危做赌注?
“罢了。”皇帝终于开口,“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朕便命你带一千精兵,五日内赶赴封马城,查清北狄军的异状。”
“另,附近几城的调度之权,也一并给你。若此事与邪术无关,你也好便宜行事。”
“儿臣领旨。”
皇帝随即开始分派任务,最后看向太子:“慕晔,你的意思呢?”
慕晔依旧坚持己见,认为慕晞的猜测太过荒谬,此举只会错失最佳的增援时机。
不少大臣也跟着附和,殿中又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陛下三思啊!燕亲王毕竟年轻,万一判断有误,恐错失战机!
慕晞忽然再次上前,撩起衣袍,单膝跪地。
“父皇!”
他声音清朗,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
“若因儿臣判断失误,导致封马城有失,儿臣愿永镇北境,终生不回京城,以赎其罪!”
此言一出,满殿静寂。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准了。”
次日清晨,秋霜满地。
慕晞一身戎装,翻身上马。一千精兵已在城外列队待发。
他回望了一眼巍峨的京城,随后高喝一声:“出发!”
烈马嘶鸣,马蹄踏碎晨霜。
京城的风云诡谲眨眼便被抛在身后,而北境的血与火,正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
本章已修,可安心食用~
俺们燕亲王终于起范了!小世初进入新副本还会远吗?
龙七的多重马甲终于掉了一个,但这归墟魔神又是什么东西?
各位看官不要急,且看且行,听俺将故事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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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真龙逢魔北境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