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抬头瞄了一眼所谓的师尊,这一看才发现老头并不是单个来的,他旁边站着两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统一穿着白色的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凌渊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玉佩的形制与他腰间的并无二致,只有颜色不同,又观这二人鼻孔朝天,从踏入这片地方以来就没有给除了老头之外的第二个人好脸色,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翠绿的玉佩很可能就是内门弟子的标识,这两位才是老头的真徒弟。
那他们这群腰戴月白的应该就是不受待见的外门弟子了。
到这里都是凌渊的猜测,虽然他很自信自己的判断,但也深知做事要有依据,不可凭心而行,最重要的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要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还是要处处留意,小心为上。
凌渊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假惺惺的师尊也终于废话到了尾声。
白胡子的老头甩了甩浮沉,拖长了调子,例行公事似的宣布道:“你们虽然是外门弟子,但入我凌霄派也已三年,按照规定,其他门派都要开一场比试来决定是否要纳外门弟子入内门,但我凌霄派不兴这个,这次的观天瀑试炼便是决定你们能否入内门的关键,望各位徒儿好好表现,多向你们大师兄学习,在本次试炼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凌渊:“……”
他们还真是一群外门弟子啊!
还有,这大师兄又是谁,你们就不能说全名吗?!
凌渊终于暴躁了,他一把拉过旁边一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弟子,没好气道:“师,呸,他说的大师兄名字叫什么?”
少年突然被不相熟的师兄恶狠狠的询问,有些措不及防,畏畏缩缩道:“大,大师兄?是,是暮师兄,就是暮临渊师兄啊。”
凌渊一愣,眯起眼睛道:“临渊?”
少年:“对啊,就是暮临渊师兄。”
凌渊继续追问:“哪个暮?哪个临渊?”
少年被问住了,大概从进入凌霄派以来就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闻言支支吾吾道:“啊?哪个暮?就是,就是那个暮啊,临渊……额,就是那个临渊啊……”
凌渊:“……”
凌渊简直了,凌霄派在干什么?怎么连文盲都招?
文盲少年差点被神经病师兄吓哭了,不知道自己和这位几乎没说过话的师兄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少年虽然有十五岁,但不知道是不是吃的不好发育的也不好的缘故,比凌渊现在这具身体足足矮了半个头,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也就显的他那一双眼睛格外的大,格外的清澈。
凌渊看着少年圆溜溜的大眼睛,突然有点走神,他不可抑制的想起观天的那双眼睛,也是这么大,这么亮,小孩子的眼睛似乎都是水汪汪的。
凌渊稀少的良心终于回归了,他“啧”了一声,松开钳制少年衣领的手,放过了这个没用的文盲。
姓暮,名临渊。
凌渊在心里反复琢磨,越琢磨脑子就越乱,什么鬼?凌霄派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大师兄吗?虽然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记住了每个大师兄的名讳,但是这个名字与他的名字如此相像,只要见过就肯定不会忘,但凌渊翻遍了脑子,确信自己对这个名字仍旧毫无印象。
他严重怀疑文盲少年在胡扯,但还没等凌渊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废话完的老头已经一声令下,打开了下山的大门。
所有的弟子仿佛都被下了静止咒,周遭嘈杂的人声远去了,一缕清风从遥远的地方拂来。
于寂静中掀起了一片微澜。
凌渊于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了久远的、旷古的钟声,那是凌霄山未曾被封闭的回响。
他愣愣的抬起头,然后万丈光华沿着山脉落下,数百位仙人衣袂飘摇而过,脚踩剑光,身披霞云,手牵珍禽异兽,仿佛千百年不变的那样,潇潇洒洒,又目下无尘的远去了。
钟声结束时,得以窥见一点天光。
……这就是仙家。
凌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跟着人流出了凌霄派的大门。
他混在人群里,相貌平平,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人潮汹涌,周遭人来人往,不时从天上降下腰戴翠绿的弟子,在仙人的嘱咐中施施然落地,然后融入灰头土脸的月白少年之中。
天空像下了一盘花花绿绿的饺子,翠绿和月白泥沙俱下,但又泾渭分明,没有人注意他这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他是如此的自由,又是如此的身陷囹圄。
这就是过去的凌霄山。
这就是过去的观天瀑试炼。
……真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凌渊简直叹为观止。
直到玉儿一声师兄把他叫回了魂,凌渊才终于把“叹为观止”从脑子里摇了出去,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没办。
很明显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怎么出去才是当务之急,秉持着不惹事的原则,凌渊自觉离内门弟子远了些,毕竟不知道外门弟子见到他们要不要磕个大的,他没事人一样混在三人小团队里,老老实实的扮演他的外门身份。
在未知面前,顺其自然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玉儿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天生没心没肺,一路兴奋的不得了,叽叽喳喳的简直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小雀,她整个人还在为方才壮丽的场面震撼,一直在凌渊耳边叨叨,说来说去就离不开羡慕二字,凌渊虽然也没见过世面,但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最初的惊艳过后,心里留下的也只有物是人非的悲凉。
沧海桑田,日月轮换,如今这偌大的凌霄派,只有他凌渊,和师父师弟三人还在了。
但他不能表达出这种悲凉,只好木着一张脸敷衍师妹,圆脑袋少年倒是很淡定,淡定的都有点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屁孩了,他们三个神态各异,但大概是待在一起久了,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团队氛围,看起来也不显得尴尬。
凌渊一路跟着大部队,在师妹的叽叽喳喳中和圆脑袋少年瞎扯,他一心都在套话上,完全没关心脚下,直到耳边传来惊天的水声,凌渊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非常随便的就走到观天瀑了!
凌渊对着宏伟的瀑布傻眼,这一路太过顺利,顺利的他还没还没来得及从玉儿和圆脑袋那里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竟然就走完了全程。
那他第一次下山煞费苦心寻找瀑布受的苦算什么,算他倒霉吗?
凌渊看着面前的瀑布,陷入了沉思。
玉儿和吴姓少年毕竟是小孩子,第一次见这么壮观的景象,当场表演了一个目瞪口呆,然后三秒钟以后又原地变成野猴子,开始了上窜下跳,兢兢业业的和同门弟子一起演绎何为大惊小怪。
这时候凌渊反而显得比较淡定了。
玉儿不是个甘于自己兴奋的人,颇有些人来疯的潜质,她一把拽过怀疑人生的“师兄”,对着凌渊的耳朵大吼大叫道:“师兄!师兄!你看见了吗?天呐,这原来就是观天瀑,真的太壮观了,我感觉我再活十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这么壮观的一幕!”
凌渊:“……”
壮不壮观不知道,但是师兄的耳朵要被你壮聋了。
凌渊默默拉开和玉儿的距离,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觉得这姑娘真是个女中豪杰,哪怕不修仙,将来也一定是个杀猪叫卖的好手。
女中豪杰没有得到师兄的应和,也不介意,继续扮演她的野猴子,等一群人又蹦又跳,疯癫完了,人群才终于冷静下来,进入修炼状态。
玉儿绕着观天瀑来回蹦,发现什么就要伸手去拽“师兄”,没想到却拽了个空,回头一看发现“师兄”本人正兴致缺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凌渊,走回去问道:“师兄,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这可是观天瀑耶!我们这三年来这么努力修炼,就是为了今天这场试炼,只要今天我们能通过,我们就是凌霄派的正式弟子了!”
“你以前不是还天天念叨着观天瀑试炼,今天是怎么了?甚至早上还睡过头了,这不像你啊。”
凌渊没功夫搭理小师妹的质问,在他的眼里,十五岁的孩子和智障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观天,于是凌渊很敷衍的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非常不走心的胡扯道:“我就是太震惊了,震惊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行了,我们去找个地方修炼吧,再不去就要没有位置了。”
小师妹还有些狐疑,但凌渊后半句话问的确实非常关键,轻易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闻言也顾不上再问了,转过身开始全心全意的寻找起修炼宝地起来。
凌渊像模像样的模仿起小师妹的动作,实际却在不动声色的远离人群,笑话,他可不打算真搞什么试炼,撑着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趁现在无人注意,浑水摸鱼找到这个鬼地方的漏洞才是要事。
凌渊悄无声息的溜到一棵大树后面,确认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的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了一张符纸。
他翻原身房间的时候顺手把能用的都掏走了,不然他是不可能那么随便就被那小姑娘拉走的,兜里没有东西,那才是真的完蛋。
凌渊花了一秒钟的时间佩服自己的聪明机智,然后毫不犹豫的把符纸瘫在地上,开始迅速刻符。
凡是幻境都有漏洞,他现在这种情况很罕见,一般中了幻觉的人都会神志不清,并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有这么清楚的意识,所以可以排除大部分幻境,比如师父下的**草,和他幼时中的狐妖骗术,应该都不是现在的这个。
这种仿佛上身一般的幻境,往往出现在夺舍里,但凌渊方才在原主的身体里感受了一下,并没有觉得这个身体完全属于他,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意识,不然方才小师妹拉他,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拉走,他的反应能力和力量都被削弱了,这种不契合感,与夺舍也所差甚远。
但也不能证明这不是夺舍,毕竟这么大规模的幻境,施法者至少得是个大能修士,而大能修士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把他关进一个规模这么大的幻境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凌霄派弟子罢了,连昏迷前是人还是鬼伤的他他都不确定,哪来的大能这么闲要来害他?
凌渊越想越想不通,来观天瀑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心里已经有了几套解决方案,此时下笔如飞,眨眼间便刻了几张功能不同的符咒,无论是应对幻觉的还是夺舍的,他都备了一张,主要是原主的修为太过低微,不过三四张符咒而已,几乎就要榨干这具身体的灵力了,凌渊至少要攒着点力气用这具身体逃跑,还真不敢往死里刻符。
他好不容易落下最后一笔,颤颤巍巍的数着自己手里的符咒,盘算着是等会没什么人的时候再用还是现在就用掉,突然听到头顶树枝微晃的声响,瞬间吓了他一跳。
凌渊连忙把符纸往兜里一揣,抬头看去,警惕道:“谁?!”
注:文中仙人登场的画面借鉴了文言文:“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此句出自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微澜”出自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另外一个好消息:我没有挂科,嘿嘿,谢谢读者宝宝保佑[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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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