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片记录着时光碎片的白色沙地,林晚的心境仿佛被涤荡过一般。那些来自远古的、关于观测与记录的信息碎片,并未直接提升她的力量,却在她心中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让她看待这片荒芜山域的眼光,从“寻找资源”悄然转变为“阅读历史”。
她不再急于搜寻下一处“源眼”,而是开始真正地“行走”。
步伐契合着某种自然的韵律,神识不再像一张急于捕捞的网,而是化作轻柔的触须,与风声、雪落的轨迹、地脉的微弱搏动同频。
《归源筑鼎篇》的精髓,在此时才真正开始显现。它不仅仅是力量的积累法门,更是一种“合道”的心境。欲筑鼎于内,先感道于外。
她行走在一条干涸的、布满光滑鹅卵石的古老河床上。指尖拂过那些被岁月磨去棱角的石头,月白力量自发流转,她仿佛能“听”到亿万年前,冰川融水裹挟着巨石轰鸣而过的咆哮,感受到那股足以切割山脉、塑造地形的“水性”源气的磅礴与流逝。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但那份曾经存在的“道韵”,却烙印在每一颗石头、每一粒沙尘之中。
她驻足于一面向阳的、布满龟裂痕迹的岩壁前。烈日(在难得的晴朗日子里)照射在岩壁上,热浪扭曲着空气。她静立良久,感受着那炽热中蕴含的“火性”源气的暴烈与生机(即便在此死地,阳光本身亦是生机的一种)。它与脚下大地深藏的“土性”源气相冲相融,形成了这片区域独特的气候与生态(尽管这生态近乎于无)。这种对立与统一,本身便是大道至简的体现。
甚至在一处看似平平无奇、只有积雪和冻土的平原上,她也能通过归墟鼎传承中关于“藏”与“息”的法门,感受到大地深处那近乎停滞、却无比厚重的“土性”源气。它不显不露,却承载一切,是万物终结亦是起始的归宿。
这种感悟,并非每次都有实质的收获。很多时候,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听着,感受着。体内的月白力量在这种状态下,变得愈发温顺、灵动,与周围环境的共鸣也越发清晰。它不再仅仅是她驱使的一种能量,更像是她与这片天地沟通的桥梁。
她开始理解,为何《归源筑鼎篇》将筑基之地选在如此荒芜死寂之处。因为唯有剥离去所有繁华与表象,才能直抵世界最原始、最本质的“道”。这里的“源初”之力,虽然稀薄,却最为“纯正”,没有后天万物的干扰。
在这个过程中,她脑海中的系统光点,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的“静默观察”状态。它似乎对这种偏向“哲学”与“感悟”的修行模式感到些许“困惑”,因为它追求的是绝对的“秩序”与“效率”,而这种融入自然的感悟,充满了不可量化的“混沌”。但它依旧忠实地记录着一切,同步率在一种极其缓慢、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下,艰难地爬升着微不可察的一丝。
一日,当她行走至两座山脉交界的垭口时,忽然心有所感。
垭口处罡风猎猎,是“风性”源气最为活跃之地。但此刻,她感受到的并非单一的“风”,而是一种……循环。
从一侧山谷卷来的冰冷气流,与另一侧高原沉降的干燥空气在此交汇、碰撞、旋转,形成一个无形的气旋。这气旋搅动着天上的云,影响着雪的降落,甚至隐隐引动着地下深处不同属性源气的微弱流动。
风、水(雪)、土、乃至空中稀薄的元气……在此地构成了一个微小却完整的“局”。
她福至心灵,当即在这垭口寻了处背风的岩石坐下,并非修炼,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入这个自然的“局”中,去体会那种动态的平衡,那种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自然之道”。
这一次,她没有汲取任何源气,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观察者”和“感悟者”。
时间悄然流逝。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近黄昏。她体内的月白力量没有增加,但她对力量的掌控,对“源初”的理解,却仿佛被揭开了一层薄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她感觉自己的力量更加“听话”,运转起来如臂指使,甚至能模拟出几分方才感悟到的、不同属性源气相生相克的微妙意境。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月白力量在指尖浮现,其中竟隐隐蕴含了一丝方才那自然气旋的“意”,使得这缕力量看起来更加灵动难测。
“原来如此……”她轻声自语。
《归源筑鼎篇》的真正入门,不在于吞噬了多少“星火”,而在于是否理解了“源初”化生万物的“道韵”。
她站起身,望向垭口另一边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群山,眼神清澈而坚定。
之前的她,是在这片土地上寻宝的旅人。
而现在,她开始尝试成为读懂这片土地的学生。
旅程,进入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