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了垭口处“自然之局”的循环道韵,林晚的心境愈发沉静。她不再刻意规划路线,而是遵循着内心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感应,如同溪流循着地势,向着群山更深处漫溯。
数日后,她踏入了一条极其隐蔽的峡谷。两侧山壁高耸入云,遮天蔽日,谷内光线幽暗,常年不见阳光,积雪反而比外面更薄,露出底下深黑色的、光滑如镜的岩石。谷中寂静无声,连风到了此处都似乎被吞噬,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然而,林晚体内的月白力量却在此地活跃起来,并非遇到同源之物的欢欣,而是一种……共鸣式的悲戚。
她缓步行走在谷底,脚步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又迅速被四周光滑的岩壁吸收,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回音。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深黑色的岩壁。触手冰凉,并非冰雪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万古不化的寂寥。
月白力量自发流转,与岩壁接触。
没有信息碎片,没有能量反馈。
只有一种无比纯粹的、被高度凝练的“意”——“空”。
这不是虚无,而是一种“存在”被彻底“抹除”后留下的绝对痕迹。仿佛在久远到无法追溯的年代,此地发生过某种无法想象的变故,将一切物质、能量、乃至法则的痕迹都彻底“清空”,只留下了这片峡谷本身,作为一个永恒的“伤疤”,证明着那场“空无”的发生。
林晚闭上眼,全力运转《归源筑鼎篇》中的感应法门,将心神彻底沉浸入这片“空”之意境中。
刹那间,她仿佛脱离了躯壳,融入了一片绝对的“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本身。这是一种大恐怖,也是一种大寂灭。
就在她的意识几乎要在这片“空无”中彻底消散时,一点微光,于绝对的“无”中悄然亮起。
那并非实质的光,而是……回音。
是“存在”被抹除前,最后一丝不甘的、微弱的印记,在这片“空无”的领域中激起的、无限衰减的“回响”。
她“听”到了:
那不是声音,而是无数生灵在湮灭刹那的极致恐惧与茫然。
那不是画面,而是繁华文明在终极法则下如沙塔般崩塌的轨迹。
那不是信息,而是一整个时代、一种可能性被彻底“归零”的悲壮挽歌。
这“回音”太过微弱,太过破碎,甚至无法构成任何有意义的片段。但它蕴含的那种“存在”对抗“虚无”的极致张力,那种文明终末的宏大与悲凉,却深深震撼了林晚的灵魂。
与破军戟带来的神魔战场记忆不同,那里的战意是昂扬的、是充满力量的搏杀。而这里的“空谷回音”,是无声的、是彻底的终结,是连抗争痕迹都被抹去的绝望。
《归源筑鼎篇》微微震颤,其中关于“归藏”、“终结”、“万物归宿”的篇章自行流转,与这片峡谷的“空”之意境相互印证。她体内的月白力量,在这种极致意境的冲刷下,仿佛被淬去最后一丝烟火气,变得更加剔透、更加接近本源,颜色也愈发向着那混沌初开时的、包容一切的“无色”靠近。
她在这片空谷中停留了整整三日。
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空”与其中微弱到极致的“回音”。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容纳了万古的寂静。她看向那光滑的岩壁,不再觉得它死寂,反而能感受到那场远古“归零”的沉重与庄严。
她明白了,这片荒芜山域,并不仅仅是“灵脉枯竭”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地”,埋葬着不止一个失落时代的残骸。那场导致“源路断绝”的灾变,其残酷程度,可能远超她的想象。
她缓缓起身,对着这片空谷,深深一揖。
此地虽无宝,其“意”却胜过万千灵材。它让她直观地感受到了大道运转中那冰冷无情的一面,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道路——于终结之地,点燃新生之火。
她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这片寂静的空谷。
外界风雪依旧,但在林晚感知中,这片天地却已截然不同。每一座山,每一片雪,似乎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历史,回荡着来自遥远过去的、微弱的回音。
她的探索,从此戴上了一副历史的滤镜。
而脑海中,系统的光点,在她于空谷中感悟的三日里,第一次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凝滞”的状态。似乎这种涉及“存在与虚无”、“起源与终结”的终极意境,触及了它逻辑核心的某个盲区,或者说,是它所代表的“秩序”试图掩盖或无法理解的领域。
同步率,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查的回落。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林晚心中,第一次对系统升起了一丝真正的、基于理解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