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火煞之地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场短暂的、血腥的遭遇战一起,埋入了风雪与记忆的深处。林晚没有选择直线远离,而是凭借着破军残戟对源初气息的微弱感应,以及《归源筑鼎篇》中关于“源眼”的模糊描述,在这片广袤死寂的山域中,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跋涉。
她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再仅仅是追求距离,更像是进行一场沉默的朝圣。每一步踏出,神识都与脚下的大地、与空气中流淌的稀薄而古老的源初之力细细交融。
《归源筑鼎篇》并非单纯的功法,更像是一部关于天地本源、万物起始的“道书”。其中阐述,天地未分,混沌一片,是为“太初”。后清浊分离,演化万气,其中最为根本、孕育万物的力量,便是“源初”。如今修士所吸纳的天地灵气,不过是“源初”力量在漫长岁月中,经过天地法则层层过滤、稀释后,相对温和、易于吸收的一种表现形式。
而在一些法则特殊、或因远古变故导致天地屏障薄弱之地,“源初”之力会以更接近本源的形式残留、汇聚,形成所谓的“源眼”。这些地方,往往环境极端,不适合寻常生灵,却是“源修”的宝地。
林晚此刻所在的这片荒芜山域,正是这样一个巨大的、破碎的“源眼”区域,或者说,是无数细小“源眼”的聚合体。只是这里的“源初”之力,更多地呈现出一种“荒芜”、“死寂”、“归藏”的特性,仿佛万物终结后的余烬。
她遵循着功法的指引,尝试更精微地感知不同区域的“源初”特性。
在一处遍布黑色磁石、连风雪都似乎被无形力场扭曲的山谷,她感应到了“金性”源气的锋锐与肃杀。那些磁石内部,蕴含着微弱的“金石之源”,若能汲取,可淬炼筋骨,使肉身更具韧性。她尝试以“源初之火”熔炼一小块,过程艰涩,收获的源气细若游丝,却让她对“金”的感悟深了一分。
在一座终年笼罩着灰白色浓雾、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坳,她感受到了“水性”源气的变幻与浸透。雾气深处,偶尔能采集到几滴凝结在枯死苔藓上的“无根露水”,其中蕴含的“水性”源气带着一股净化与隐匿的特性。她引导其融入自身月白力量,感觉神识似乎更添一丝灵动与隐蔽。
她甚至找到了一处位于地底深处的、完全黑暗的洞穴,那里弥漫着精纯的“土性”源气,厚重、承载、滋养万物。洞穴中心的软泥中,生长着几株近乎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类,那是“地脉源菌”,蕴含着最本源的生机。她小心采集,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之力,若是用于疗伤,必有奇效。
这个过程缓慢而安静。没有敌人,没有厮杀,只有她与这片古老天地的对话。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汲取着不同属性的源气,虽然每一种都极其微弱,却让她的月白力量变得更加圆融、饱满,色泽也愈发深邃内敛,仿佛容纳了更多天地初开的色彩。
脑海中,系统的光点始终稳定。对于她这种“慢吞吞”的、近乎苦修般的探索,系统没有催促,也没有额外的“辅助”,只是沉默地记录着一切。林晚能感觉到,系统似乎在通过她,不断地扫描、分析着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与能量构成。这种“被研究”的感觉依旧存在,但在这种宁静的探索中,少了几分紧迫,多了几分莫测。
一日,她循着感应,来到一片奇特的区域。这里没有积雪,地面是一种细腻的、如同玉粉般的白色沙地。沙地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几根残缺的、高耸入云的白色石柱,石柱上刻满了风雨侵蚀后模糊难辨的壁画与符文。
这里的“源初”气息异常纯净,却带着一种……空白与记录的意蕴。
她走近一根石柱,指尖拂过冰冷的石面。月白力量自发流转,与石柱内残留的某种印记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来自遥远过去的“声音”:
“……观测……记录……第九纪……法则更迭……”
“……源海潮汐……退却……灵脉……枯萎……”
“……火种……已播撒……等待……复苏之机……”
这些“声音”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石柱中的信息碎片,唯有同源的力量方能解读。
林晚心中震动。这些石柱,难道是远古某个文明用来观测天地、记录历史与法则变迁的“纪事碑”?它们提到了“源海潮汐退却”、“灵脉枯萎”,这与《青阳药典》上“灵脉枯竭,源路已断”的记载相互印证!
而“火种已播撒”,是否指的就是像《枯木逢春诀》、《归源筑鼎篇》这样的传承,被有意留存下来,等待着合适的“源修”重新点燃?
她沉浸在这种与远古对话的玄妙状态中,逐一触摸着这几根残存的石柱,收集着那些零星散落的历史碎片。
当最后一缕信息融入识海,她缓缓睁开眼,再看这片白色的沙地与石柱,目光已截然不同。这里不再是单纯的死寂荒芜,而是一座沉默的、承载着失落历史的碑林。
风掠过沙地,卷起细微的玉粉,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远古的低语。
她没有在此久留,将这些信息与感悟深深铭刻于心,继续着她的旅程。
世界观,正是在这一点一滴的探索、一次一次的共鸣中,如同拼图般,缓缓展现出它宏大而沧桑的一角。
前路依旧漫长,但她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