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第137章 27.掌控

阿诺德凝视着前方的怪物，衣摆一翻，身后众多研究员被黑衣遮蔽了刹那，再度出现时，他们已是晕头转向地出现在了百米开外。

**双足向前迈出一步，地上黑火悄无声息地腾空而起，每前进一寸，焰流就要高上一寸，层层递进到达柳易面前时，已是数米高的汹涌火墙！

黑火沉重、迟滞，点点赤色火星在晦暗里翻腾，像是焦尸体内尚未熄灭的余火，充斥死亡与破败。

柳易面对此，却像是没有动作一般，只是好整以暇站在原地。

下一瞬，幽蓝激射，画过一个弧度横插入黑火与柳易之间。

急速前进中，视野里的一切都模糊成飞速飘逸的色块，但沈平澜注意到了零号异类笃定的眼神，很明显它知道自己最终一定还是会和它站在一处，柳易属于怪物的动态视力也捕捉到了男人的动态，那是俯身的，野兽一般的姿态。

一道道墨蓝纹路沿着裸露出来的皮肤，一寸一寸地，小蛇一般地蔓延上去，与手臂融合的锯齿长刀轻轻一震，旋即向前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带起一抹幽蓝光弧——

蓝“火”遇上黑火，黑火那熊熊燃烧的死亡与破败侵吞着前者的活力，蓝火纯粹的破坏力也泯灭了后者的力量。

黑色火墙被截断的刹那，沈平澜双脚这才落地，与柳易一左一右，与前方的阿诺德对峙。

沈平澜正想向前一步，旁边横插过来一个蹄子，竟然是零号异类拦住了他。

这怪物用双眼紧盯着对面那个屡屡出现的敌人，口中则对沈平澜道：“我拦下他，你去找那帮人类对峙吧，你不是想要一个‘真相’吗？”

怪物优美但古怪的音色，为“真相”两个字加上重音，似是饱含暗示。

沈平澜此时无暇去思考零号异类究竟对人类内鬼的事情知道多少，他只是稍一点头，就向远方那帮研究员打扮的人冲去。

阿诺德双眼微眯，他当然不想面前两个强敌找上研究员们——纵使那帮人有一些自保手段，但他们作用重要，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必须尽可能保护他们，为他们排除开启“仪器”的干扰。

他身影一晃，身上这层黑袍突然瘪了下去，他本身似乎已经转移走了。

可柳易对此早有预料，两只右手一张，厚重的“暴君”之枪浮现于掌中，几乎没有怎么瞄准就对黑袍的方向扣下了扳机，同时前蹄扬起，朝地面重重一踏！

“嗡——”

【镇压】后发先至，以无形波动的形式拂过森林，原本在风中轻晃的树叶，地上被战斗卷起的枯草，抖落空中的灰尘……都定格了一瞬。

作为接受镇压的主体的阿诺德，更是感到浑身的能量流通停滞了一瞬，“皮囊”的转移过程被强行打断。

“轰！”

下一个瞬间，呼啸而来的子弹裹挟着猩红烈焰，撞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浓烟滚滚而起，其中隐约露出破损的黑衣。

阿诺德放下挡在身前的手臂，任由黑色血液自几乎快炸没的双臂间淌下，在滴落到脚边地面时，又在滋滋燃烧的黑火中蒸腾作烟雾，回归他的身躯。

没有停顿，他想也不想，身形一摆，衣摆卷起，在身前带起一团黑火漩涡。

下一瞬，人马怪物的身影鬼魅般瞬移至他前方，左手中苍白的齿鞭划过蛇形，数次鞭笞在黑火漩流之上！

“轰！轰！轰！”

沈平澜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激烈动静，很显然，零号异类五花八门又莫名和谐的能力体系，暂时正压着敌人打。

如果换他来，可能还真的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因为那个敌人与他交手过数次，对他的攻击模式更为熟悉。

零号异类的安排是对的。

哎，这家伙……

沈平澜的内心似在无奈，可能还带着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纵容。无论是零号异类一言不合就把他带到第一百零五层也好，之后各种小动作也好，他都没有生气。

脑海里的思绪一放即收，现实中，他已然来到这些研究员面前。

站在最前方，与他面对面的，是污蔑他已经站在了怪物阵营的女人。不过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也算不上“污蔑”。

她面色沉静，站在与自己的力量差距甚至超越种族界限的猎人面前，也未有任何动容之色。

身后传来犹疑的小声呼唤：“宋所长，您……”

女人——也就是生物工程第七研究所的副所长宋真仪仰头直视沈平澜道：“我们代表人类而来，你也是人类的一员，你应该站在我们这边，而不是帮那个异类。”

沈平澜冷声道：“我一直为人类而战斗，但是你们……你们知道那个人背后的势力在做什么吗？你们确信你们如今所做，是为了人类吗？”

宋真仪闻言，看了看他口中的“那个人”——正在与零号异类激战的阿诺德。

她突然笑了，并未回答有关阿诺德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这一层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等沈平澜回答，她又自问自答道：“我们从意外找到的一份资料里发现，在过去的某个年代，【移行的空洞】这一怪异，曾化身少女，以世人眼中所谓‘神明’的姿态，在一片秘密的森林里自在徜徉……那个时候，空洞的‘展开形式’，与现在截然不同。

少女是一个躯壳，相当于如今空洞里的独立生命体，那片森林则是空洞主体展开的形式，是诱捕往来旅人的致命陷阱。

这里，第一百零五层，是当初那个森林留下的一个映照，一个‘幻影’，承载了一部分空洞核心的力量与意识。

只要我们能够影响这里，我们就可以影响整个空洞！”

说到这里，宋真仪睁大双眼，素来平静的眼中迸发出激流般的光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平澜说道，“一个可以任意移动、隐形，无限庞大的基地与……战争兵器。”

“没错！”宋真仪微笑着肯定了他的观点，“这是比白鸽教会的黄昏乐土要完美无数倍的、最理想的据点——**化的怪异据点，有了它，我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但是，你们根本不是为了人类而要掌控空洞，”沈平澜向前逼近一步，手中长刀吐露寒芒，他逼视宋真仪，逼视前方所有研究员，有些研究员神色苍白，在他的压迫下连连后退，“你们使用卡迪摩拉与魇宫的力量来尝试掌控空洞，你们与那个人背后的势力合作——不，不对，是那个人的势力找上了你们作为这个空洞掌控计划的实施者，你们是在为TA卖命，你们也参与了白鸽教会的事，告诉我，你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TA究竟想要干什么！”

在猎人几乎实质化的威压下，宋真仪面色苍白，额角出汗，可她还是微微地笑着。

她后退了一步，道：“我们只是一群求知者，探索路上的先行人……啊，‘仪器’也差不多启动了。”

她扭头，与沈平澜一同看向身后，在研究员们团团围绕的中央，收音机被打开，并调整到了最“合适”的频道——

代替了“天线”的瘦长手指，猛然抽动了一下，收音机内随之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噪音！

那噪音所包含的音节难以描述，好似同时有千千万万个电子设备迸发出了接受不到信号的杂音，每一次杂音振动，就从地狱深处回旋传出由千万万怨魂嘶嚎组成的阴风。

而在这些声音的基础之上，一首极度亵渎扭曲的，没有语言没有曲调没有理性的“音乐”吹刮着耳膜，震颤着灵魂，自小小的收音机内化作飓风平地而起，那跟作为天线的手指上随之拔出一根根手指的幻影！

幻影摇晃着，爬动着，触摸着，彼此间牵连着丝丝缕缕的干枯血肉，如一群长虫，摸索森林。

沈平澜注视着这一幕，在他脚下，藤蔓窸窸窣窣地蜿蜒着，缠住他的脚踝，这是他没能及时阻止这群人对收音机完成调频的原因——当他想要动脚时，缠绕住他的仿佛不是一些藤蔓，而是一整个层级的重压。

宋真仪打量着他，笑道：“在研究明白‘仪器’之前，我们就已经对空洞控制有了一些小小的成果，短时间内对空洞造成影响不成问题——你现在正在体验我们的成果，感觉如何？”

“——感觉不如何。”

一个声音回答了她，但并非是从面前的男人口中发出的。

宋真仪面色微变，与此同时，一道高大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柳易面无表情地隔着面具注视瘦小的人类，右手中暴君朝着沈平澜的脚边毫不犹豫就是一枪！

“轰！”

火花四溅间，那些凝聚了层级力量的藤蔓纷纷被炸成了碎片，残余的部分没入了地底，不再出现。

暴君所代表的是父亲的力量，姐姐的层级本身没有智慧，但自家老爸的力量还是能识别的。

在抽出脚的刹那，沈平澜身影已从原地消失。

极致的力量带来了极致的速度，他以不亚于柳易瞬移的速度，瞬间高举长刀，出现在收音机上空——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巨大的手指虚影在摸索一阵后，锋利指甲朝下，纷纷插入了第一百零五层的大地当中！

“轰隆隆——”

第九十九层，诺拉等人正在一望无际的绿草平原上行走，却忽地感到脚下震动。

“怎么回事？”

众人看看脚底那地震一般的地面，每一根绿草都在这极致的伟力中瑟瑟发抖，再抬头往上看去，天空——每一片像是色块错误拼合般独立突兀的天空，那些自【门】内流淌而出的天空，无论碧蓝、阴沉抑或闪电密布，也都在颤抖着，好似水杯里的颜料，激起漩涡。

戴晟张大嘴：“空洞……地震了？”

“轰隆！”忽然间又是狠狠一震！

这不仅是大地震动，而是整个空间与自身接触的每一个粒子都在狂颤，带来置身于滚筒洗衣机内一般的感受，猎人们身怀强大身体素质，竟然也差点在这一场巨震中站不稳。

脚底下传来连绵不断的感觉，像是有哪里空掉了、撕裂了。

而在他们的“下方”，视野不可及之处，穿越数层层级，第一百零五层中，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崩塌正在进行，森林簌簌啸叫着，概莫能外地陷入了大地那深渊似的开裂中。

震耳欲聋的风啸中，沈平澜听到零号异类在耳边大喊：“离开地面，这个层级要强制转换展开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