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月已见天光,殿中远烛半明。帐内双影,一卧一坐。
兰草觉身轻气舒,缓睁目醒来,觉熟悉气味朦朦侧头——便见宣齐洲,坐在那。
兰草懵抬看,又只见人闭目正睡。
……为何坐着睡?兰草小心撑身起看人,眼中有惑不明。
此前觉身后不再疼,兰草便出了土,见宣齐洲即欲抱,却直教人褪了身衣查。见已无事宣齐洲教人自睡,至身侧咳,醒探额,觉高热,便有今晨。
兰草只觉是一觉醒来,宣齐洲下床坐着睡了。
不明便叫醒人问,兰草记着,即小心看人欲轻唤——
宣齐洲靠一椅坐帐内床边,觉床上气息有变瞬睁目。而后怔,就觉问他为何这样睡。
宣齐洲静默看人,整半刻。
而后抬臂,缓启唇:“过来。”声有些哑。
兰草懵懵,出白软软,下床,至人身侧不明看。
宣齐洲臂稍动未落,静传意。
兰草懵一眨,低头看看,已不剩许多空处,半明心惑:要……它也坐?
兰草只好往人腿间向床稍坐下,正要回头——
宣齐洲倾身收臂过膝下将人环起放至腿上。
未敢再触腰腹。
而后贴额,觉稍温无异。
便又闭目似要如此睡了。
冷香轻围裹,鼻尖有些痒,兰草惑怔。
半刻,兰草脑袋不住顶顶人,又眯目蹭蹭。
无意偿人锥心苦。
“兰澧。”宣齐洲出声唤人,睁目未动。
“唔?”兰草只需稍抬头了,应声认真看。
“……我要许多果子,你去寻来。”宣齐洲声仍沙哑,而后缓低头看人传意。
兰草愣,反应后抿唇攥叶问:
你饿了吗?
“我明日就要。”宣齐洲看人只答。
闻声兰草怔片刻,只觉是教小兔软爪轻触了叶,觉意即便要走。
“我现要睡。”宣齐洲收人道。
我去寻些果子来你吃后再睡好不好?很快!兰草急传意。
“……不。”宣齐洲唇动,有极哑声,横抬起人起身放回床上,蹬了靴倒头闭目便睡了。
“……”兰草懵眨微惊。
而后抱起白软软想要放至人身上——
宣齐洲似有些生气烦躁,睁目起身只抢被团团裹了人,齐肩收臂,护人脑袋又倒。
怀中一软抱枕。
“……”脸侧是人的温热叶子,兰草则全然惊了。
半晌,兰草小心动作将压在肩下的一绺叶子抽出,随意放某处至舒服,也渐昏昏。
未觉身后人紧啮深颔,枕处洇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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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未再有雨,是全放晴,天湛无云。
兰草记着去寻果子,便及早醒来,而后懵觉自正似昨夜坐。
今日休沐无朝,宣齐洲有事,书案上展放几奏疏,此看罢正思,觉怀中忽动,垂眼低头看。
兰草揉揉眼,看人,方欲言——
“我想饮水。”宣齐洲道。
兰草一愣,即转头看,见案上有杯,杯中有水,便够身小心端来,轻递。
宣齐洲稍抿了些,蹙眉还人:“不好。”
兰草懵觉无味,稍饮一口,眼中不明,还是放回,又从人身上跳下,裹着毯去寻,而后见拎水回来,饮尽杯中水,又倒新的,近身看人轻递。
宣齐洲垂看半刻,接过饮,还回:“我要点心。”
兰草稍顿,觉可爱,方才行经已见点心,即又去端来。
山药糕,好克化。宣齐洲取一块入口。
兰草抿抿唇看着,不觉歪脑袋。
“寻果子还我。”宣齐洲垂眼又抬,淡道。
兰草眼中一亮,即殷然点点头,放盏至案上也拿了块吃,又转头看,便见许多……“书信”?
兰草好奇抬叶子触了触“书信”,看旁边有一木头小杆带黑尖,便又触了触黑尖,叶子觉湿润,一看就见叶子点黑,方讶然,便觉身侧宣齐洲离——行至案对,倒了茶饮。
而后又回来坐。
“你觉好?”宣齐洲看人吃一整块,微蹙一瞬似不解。
兰草一愣,点点头。
宣齐洲蹙看人未再言。
兰草惊觉委屈,急转身,跑去方才处取点心另一样形状,快步回来又给人。
栗米糕,好克化。宣齐洲半蹙看盏中半晌,移开眼:“我要咸点。”
兰草懵懵不明:要……什么?
“咸点。与此不同。”宣齐洲道。
兰草有些不知所措问:如何不同?
“……你自尝便是,水与茶如何不同。”看人便是幽淡埋怨。
兰草稍愣,莫名有些想笑,低头看看手中点心,端离,至对案,对着其余一众点心看了半晌,也未分出哪个不同,犹豫片刻选了几块尝——味道无不同,长得几全似。
两种点心,分放七盏。宣齐洲静看人吃了些。
兰草尝过后作难几刻,回来人身侧,还是小心问:你可有……其他想要的,我……那些点心味道好像无不同,我去寻果子给你吃好不好?
宣齐洲未答,只又看案上山药糕,半刻,又取了块。
“你明日再去。”无缘无由,吃了点心,又朝人抬臂。
兰草懵愣呆反应半刻,从意坐回。
宣齐洲缓收臂,取架上巾帕教人拿着擦擦唇边,只再看奏疏。
清甜萦,冷香倾,成温在侧。
从前水边冷,曾落过一场久久不消的温雪,干净,轻柔,十分暖和,还有覆去河水腥臭的冷香。宣齐洲多了些香甜。兰草垂睫,不住又抵着人轻蹭蹭。
就这样……不要走……好不好。
是本励农兴学疏,又兼其间吏治察整,已驳修两回,宣齐洲正要复,笔尖忽有顿,片刻覆点墨写一“可”。
搁笔,抬臂收着人稍倾身,取近砚自研墨,兰草见宣齐洲的叶子拿着小石头一圈一圈转,好奇也仅看了几刻,未觉渐靠人肩前,又沉闭目。草叶白似覆雪。
近半时辰后,侍人奉汤药入,兰草枕人臂肘前,次饮半匙,饮后不醒,偶又有咳。宣齐洲暗啮心颤取帕轻拭又抱,低头贴额探。
时已至暮,天仍澈,月初明。
母亲回宫,父亲不理琐事,宣齐洲思奏复疏至夜,约是戌末,隔屏见一卫,说朝宴前后宫内外隐卒暗监暗查事,就觉怀中身渐长,稍看便见又成清修少年,不过闭目,听声无觉。
两刻后卫退,奏疏此前亦已尽复发回,高杉入禀一月宗室州官问请——
“有需简复。”就闻屏后声沉紧,似起身离。
高杉稍顿,心微嗟叹,又躬应近案,整墨笔文书退。
本便在寝殿前殿,此怀中短时忽面颈红非寻常,眉蹙身热显抖,宣齐洲急回正殿便放人至床,又心紧连声试唤,却只得微应:
“……唔。”兰草及床便渐蜷身,隐约闻声,半晌蒙然睁目,见是宣齐洲,便小心传意问能不能再饮些冷水。
宣齐洲觉意紧抿看人。胃腹陈伤,冷水是半分不能再沾。
温羹早备。宣齐洲此传,又退殿中侍,倾身抚额看人问:“腹中可觉疼?”
与那日晨不同,兰澧此觉阵冷阵热,热便觉枝叶流喧,冷便觉通身沁寒,热冷通身交蹿,过于不适,已然无意外间,闻柔声更是无缘由忽便哭咽落泪。
“呜……”却是埋枕紧蜷,泪愈单薄。
半晌不得应,宣齐洲立身眼中亦红,只双臂分过肩膝将人捞起,正放坐腿间朝帐外,一臂端羹过肩硬箍着人,一手舀羹声温却严:
“兰澧,不许再哭。”
“啊呜……!”哭挣瞬激,似愈不高兴。
宣齐洲蹙紧收臂,半晌:“……甜羹,少用些可好?”
“莫哭。”
“这样乖巧,用些甜羹便好了。”
“嗯,少些。”
“真好,再少些。”
笨拙胡言。不知如何。
兰草叶尖因哭咽血回冷颤不止,眼中泪亦朦朦簌簌,耳边声愈柔心愈委屈觉疼,不过半硬压半生忍热流搓寒气磨,勉张口含匙中又咽下隐约咸苦夹甜滋味。
半刻过,终再难忍,紧咬牙拧眉蜷叶含身。
“唔……”似幼鹿哀鸣。
何止寝衣,薄毯亦已洇色,方心紧哄人喂羹不察,宣齐洲这才觉帐中兰香浓已至烈。
于是轻放不多余羹,又轻放人,净手回帐。
水中温热便宜,宣齐洲却不愿再回泉池,床上已然拽毯团抱蜷缩,宣齐洲唤不醒人不得问冷暖,恐人再受凉,又恐胃腹受压,思虑几刻……只取被轻覆。
一刻余。
“呜……”兰草蓦有低软呼颤,朦然半睁目,不住动长叶,便听水声,而后觉耳侧有息。
宣齐洲撑肘侧身左臂过人肩稍环,簪冠远不及枕,无声垂眼静看怀中,右手二指周温软轻缩。
草苗初长,再多恐伤人。
“……兰澧。”宣齐洲静看草苗有低声。
兰草闻声朦朦涣然也即回头,却稍回一些便已紧靠人,不能再后。
你不若……
千言过喉,宣齐洲指尖稍缓唇微哂,不知该说哪句,觉人也不必明意。
“只你敢如此……欺我。”宣齐洲轻声。
兰草忽有轻张口促息,眼睫直触人腕上,眉间朦雾中显不明。
宣齐洲闭目无声叹,右臂有不讲理湿水往衣袖去。
兰草未再回头,身无力也撑叶起,换一侧看人轻问:你说什么啦?
“你腹部为何有伤?”宣齐洲看人半刻问。
而后觉指周紧缩一瞬。
“……嗯?”兰草面色无异,纯然看人只似未明。
又半刻,宣齐洲只轻道:“我亦有。”
指尖瞬觉紧。
“是一小儿,”宣齐洲微抿缓传意:“较你出盆见我时还要小。”
兰草怔,眼中有什么极快闪过,看不清。
“不过后来饮药得治,现并无甚。”宣齐洲平静看人,而后右臂停不再动。
半点薄叶,见血便倒,这便要打打杀杀是怎。
兰草即低眉促息,闭目轻蹙微动,往前移了些。身后却缓随,仍不动。
“唔……”兰草不住蹙紧颤声。
宣齐洲静看半刻,又缓动臂。
不欲说便不必说,明日饮药劈昏即可。宣齐洲抬臂收回人教侧身,指尖渐恼渐凶,专欺一处缴债。
“呜唔——!”兰草眼中顷蒙水红湿雾,后脑不住仰,紧抵至人肩臂。
站起身该至何处了。宣齐洲左手缓落牵起些被,任草叶胡乱哭动,垂目眼中深深淡淡,只心中微软。
兰草那日知如何舒服,却想到便心坠,于是忍身流摩挲,抱毯埋头攥叶仰咽,如何都不肯再触。
宣齐洲也不欲再触。那日便不该触。他心软抚草叶,草叶非但不理话……亦不怕疼了。
“宣……齐洲……”草叶需不得应,叶尖用力攥着怀中薄毯,后仰身严实抵着人肩臂,眼湿红朦朦便张口哭唤。
宣齐洲淡应:“嗯。兰,澧。”
指尖欲凶。
“咳呜——!”兰草瞬瞠泪即撑欲跑,顷教人面淡扣回,生是要半受半熬……也非全是。
内室被中,人教温得热些,外间但要是露天处,此时入夜已吹清风,园中水泉更是潺潺流流。有鱼儿滑鳞忽跃出纳凉,又顷打涟漪扎回,水珠儿便出跳上了莲叶,自圆嫩水叶间悠悠落,带着叶儿颤啊颤。叶间早莲小花儿含水珠儿生得莹润浅粉,鱼儿游来喜爱不离,压磨顶冲也顽劣无轻重,小花儿哭追着叶靠,叶无暇自颤,花儿便也无法,只流着泪任鱼儿活水弄了。
过许久,鱼儿不知有何心事,漠然忽一摆尾冲顶,无情全未留力,粼粼漪上花儿蓦重颤哭喊——
“唔呜啊——!!!”
“唔咳咳……啊呜……”兰草叶再无意小心,直哭咽翻身紧抱人了。
身后紧随方渐离。
我发现可以自己调行距边距...大家自调吧(偷懒逃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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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水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