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女声,“前方到站,江城东站,开左侧门…”
我叹了口气,总算要下去一部分人了。
殊不知,车门一开,大伙儿一个劲往外冲,弱小的我又再次被冲进了人群里,我眼看着自己慢慢被挤到靠近车门的位置,下一秒要是再被哪个歹人一推,我指定就出去了。
此时,门口的关门警报声响起,我万万没想到这一站还有那么多人上车,大家蜂拥而上,然后我就像汉堡包中间的那块肉,一面有人不停的把我往外推,身后又有人拼命把我往里挤。
直到一只手扯住我的胳膊,用尽全力用臂弯开辟一条道来,然后一拉,我就撞倒在某人的怀里。
得救了!我松了口气,垂着头平复着心情,我喘了口气,调整了呼吸后,闻到了一股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清香,这个味道我很熟悉,是李清的。
我抬起头刚准备确认下,就被李清搂着肩膀按住我,“别动了,人太多了,快到机场了,再坚持一下。”
他的手碰到我的血印,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撕---”
我垂着头靠在他的胸膛,强忍着疼痛,余光瞥见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链条,压在他自己的手背上,随后再把手搭在我没被压到出血印的肩膀外侧,轻轻拍打着,好似在安抚。
待我和二蛋碰面后,她就不停的八卦我这一路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提及这件事,她贱兮兮的笑着打趣我,“怎么样胡思路,你那会是不是又春心荡漾,要不是空间受限,你是不是就要上去啵儿一个了?”
我握起拳头作势锤她的天灵盖,“放你的臭西瓜屁。”
你要问我那时的心情?老实讲,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胸腔内,那渐渐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后来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里,他收起了我所有的链条包,不让我背,我佯装不满,声称都收起来了我就没有包背了,于是他又在往后的好多节日里,用他辛苦敲代码挣来的项目奖金,给我买了新的。
“滴---”
车外一声鸣笛打断了我,我还没来得及从回忆中抽离,就胡言乱语地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没人给我买新的。”
话一脱口,我只能以剧烈的咳嗽声缓解我的尴尬。
关键这语气,还带着一点娇嗔是怎么回事?我大抵是疯了。
李清先是递给我一瓶水,接着又伸出右手一顿乱按,一会儿按成双闪,一会儿按成空调,最后终于打开电台,放出音乐,他才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回方向盘上。
感谢世界还有音乐。
车开到小区楼下后,我简单对他表达了送我回家谢意,就解开安全带准备赶紧溜走,他突然出声问道:“你家住在哪一栋?几楼几号?”
我心想是不是我的谢意表达的过于简单了,难道按正常逻辑或者故事情节的发展,是要请他上去喝杯茶?
我怯怯收回准备推门的手,指了指最靠近大门的那一栋,小心翼翼地说:“就这栋,六楼,601,要不请你上去喝杯茶?以示我由衷地感谢?”
李清也解开安全带,我寻思他难不成还真要上去喝茶啊,下一秒他就把后车窗开了一点缝隙,对我说:“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
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然后就推门下车。
我没太搞明白李清在玩哪出,不过很显然,我肯定不是老实待着的人,这种情况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好。
但是李清好像早已识破我的计谋,他一关上车门,就掏出车钥匙把车反锁,只给我留下一个朝小区外跑去的背影。
我在车上东找西找也没找到解锁的按钮,朋友们,没事千万别买花里胡哨的车,生死关头都逃不出去。
没多久,我就透过车窗看到他拎了两个袋子回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都是侧着拎的。
左手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坨棉花填充在里面,整个袋子有点鼓鼓的。
右手边这个就很单薄了,边角的形状像是一个小册子,有些锋利地抵着塑料袋。
等等,锋利?李清不会去买刀了吧,左边塑料袋里面难道装着一个超级大麻袋?所以才把我锁在车里怕我逃走,实则想杀我泄愤?
我被我脑子里合理地推测给震惊到了,我就知道李清看起来优雅的外表下一定藏着另一副面孔,电视剧里优雅的人物形象都是这样的反转。
我恨啊…这么多年我居然都没有发现,像个纯情小白兔一直被蒙在鼓里,哪怕是曾经作为他最亲密的恋人。
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绕过了驾驶座,绕过了车头,就停在了我的车门外。
我听见了他扯掉塑料袋的声音,车也“滴滴”两声解开了锁,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一开车门他就拿着刀刺向我的画面,不由得身子往后缩了缩,直到他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忍不住捂住脸闭上眼大喊了一声:“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李清此刻的声音我已经听不出优雅不优雅了,我只听出来了满满地威胁之意。
我咬紧牙关,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勾践为了保命尚且能卧薪尝胆,胆那么难吃他还能品尝十年,小女子我求饶怕什么。
我一鼓作气:“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对你大吼大叫无理取闹都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但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绕我一命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
李清突然笑出了声,“胡思路,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悬疑剧了?”
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倒是让我下意识眼睛眯出一条缝,透过手指的细缝,我看到李清笑的很肆意,眉宇舒展,我盯着他露出的大白牙,慢慢放下手,睁开双眼,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双棉拖鞋,一瞬间我愣住了。
他眼里带着笑意弯下身抬出我的腿,动作轻柔地脱下我的高跟鞋,把棉拖鞋套在我的脚上,接着伸出手,轻声对我说道:“下来吧,胡思路。”
他的声音总是很勾我,勾引的勾。
我没有半分思考就搭上了他的手,下了车。
随后他装好我的鞋,和另外一个袋子一起递给我,说:“这里面是创口贴,这几天穿鞋记得贴上,免得又把脚后跟的水泡磨破了。”
又?咱们就是说用词也不用如此精准,容易勾起一些尘封许久的回忆。
我一直不爱穿高跟鞋,小时候看电视剧里的女孩子最想收到的成人礼就是一双漂亮的高跟鞋时我都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我18岁那天只会站在沙发上对我爸妈念《独立宣言》。
直到步入职场,某些场所由不得我的喜恶,不得不穿。
不过每次穿完,脚后跟都会磨出几个水泡。
起初我没太当回事,还是穿鞋穿袜照常上班。
最后水泡磨破黏着鞋袜泛出血,我强忍一路,在见到他时彻底绷不住,痛得哇哇乱叫。
那会儿他满眼心疼,直接把我带去医院处理伤口,医生在剪掉袜子准备强行扯下来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李清捂着我双眼的手都在打颤,我疼得眼泪狂飙,他还不停轻抚我的后背,声音轻柔:“再忍忍,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我在呢。”
那之后,每到有穿高跟鞋的场合,李清都会提前给我备好创口贴,让我贴上再穿。
可他并没有一直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我又一如从前,不同的是,我好像忘了疼痛。
想到这些,我默不作声地接过,乖乖地点了点头。
“刚刚还能说会道的,这会儿怎么老实了。”李清黑眸凝视着我。
“那…都是误会,你别介意。”我干笑两声,解释道。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当初我们分手呢?也是误会吗?”
我猛地一怔,看着李清,他探询的目光一时间让我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是误会吗?判定误会的标准应该是一方误解另一方的意思,难道分手是我误会了?还是他误会了?还是李清想让这件事变成误会?可是如果是误会,那这消失的三年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挺想问问他的,却又如梗似喉,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皱眉说道:“算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周一上班后,陈辰一碰到我就开始嘚吧嘚,说我不守承诺抛弃他先走,扬言又要扣我奖金,那张嘴从公司大厦门口嘚到我的工位,就没消停过。
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把包丢在桌上插着腰问道:“微思科技这项目算是拿下了吧?”
估计我这架势唬住他了,他声音戛然而止,点了点头。
好的兄弟,你点头了就行。
我拿起手机发了一家餐厅位置给他,“你说餐厅任我挑的,我要吃这家,整个组一起,你赶紧去筹钱吧。”
他点开信息一看:“我去,胡思路你下手可真狠啊,整个组一起不得吃掉我半年的工资啊。”
“没事啊,该贷款贷款,信用卡能刷几张就刷几张啊。”我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肩。
“别啊姑奶奶,我撤回我撤回,你手下留情呗。”
我冷哼,就是欠收拾,欠了吧唧的。
“你有两个选择。一,安静点,忙你的去,我换家餐厅。二,你继续叨叨,不过可能就不是一个组了,我就替整个企划部谢谢你的宴请。”
我弯了弯伸出的两个手指头,假笑着地对他说道。
陈辰很识相,拇指和食指闭合拉上了自己的嘴,离开了。
最后我也没太难为他,和王斗斗商议过后选择了全蟹宴。
中秋刚过,此时的大闸蟹最是鲜嫩肥美。
买单前他还要跑去厕所做一下心理建设,说这辈子没见过我和王斗斗这么能吃的女人。
王斗斗听完差点没追到厕所对他动手动脚。
“所以他出国之后你们真的没啥联系啊?”待陈辰进卫生间后王斗斗突然开口问道。
“没啥好联系的,既有时差,又都有各自的新生活。”我拿起纸巾擦了擦唇,刚咽下去的蟹黄拌饭还在嘴里回味。
“真没动过心?”
她凑着脑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我瞬间觉得啥也不香了。
我赶紧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缓了缓,问她:“你有弟弟吗?”
“有啊,你喜欢这一款啊?姐给你介绍啊,弟弟确实香,嘿嘿,体力也好。”
我扶额叹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跟王斗斗聊这些,她满嘴跑起火车来能跑到太平洋。
“诶你咋不说话了?难不成因为Jaden不是弟弟那款的,所以你没感觉?”
“我说的弟弟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你收一收你的开放性思维。”在某个关键字上我咬牙切齿,加强了语气。
王斗斗:“好嘛,谁让你聊Jaden突然扯到弟弟。”
“因为我和Jaden相处的感觉,就像和我弟相处的感觉一样,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啧,你说的弟弟就是一秒让淑女姐姐变泼妇的那种生物?”
“嗯哼。”我挑眉默认。
王斗斗托着腮:“那就没有一相处就让你想到性,产生欲念的男人吗?”
我一愣,脑海里浮现晚宴那天李清朝我走来的样子,莫名感到一阵燥热。
“胡思路,你脸红了,果然有,是谁是谁,快告诉我。”她开始一个劲地往我这边蹭,像抓住我的小辫子一样不让我脱身。
“Jaden出来了,他好像要跑,你赶紧让他买单去吧。”
闻言,王斗斗立刻起身,压着陈辰就去了前台,我顺利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