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怎么都不是人 第3章 黑豹

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不欢而散后，朝玉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山缨了。

她去问采生，他却说妖王待在万妖城的时间才是少数，就算他一年不回来也是正常的。

朝玉也就不再多想。

万妖城中全是妖，对人类来说并不安全，也不适合居住，但朝玉在这竟然感到比从前在皇宫中还要舒心一些。

无论她想要什么，采生都会第一时间给她弄来，一日三餐也有妖仆服侍，生活品质上完全不比从前当公主时差。

而且没有人时刻盯着她，提醒她注意一个公主的礼仪，也没有人日日在她耳边念，身为一个公主，她究竟要承担些什么责任。

过着公主似的生活，却不用承担公主的责任，朝玉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采生为她搜集了一房间的志异游记，她平常便待在房中读书。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弄来的这些书，竟然比她从前在皇宫中能找到的还要更加齐全。

若是在房中待得无聊了，采生还会陪她一起下楼到万妖城中逛逛。朝玉走在街上，见到她的妖怪们都纷纷避让。据采生说，这是因为她身上有妖王的味道，小妖怪们远远闻到，都感到害怕。

不过，万妖城虽然繁华热闹，但朝玉有些受不了这城中时不时便会出现的血腥场景。

不仅仅是街头上随时会出现的斗殴、妖吃妖事件，街上卖的那些东西，从长得像人类小孩的奇怪植物到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淋淋的器官，她只是瞥到一眼便觉得犯恶心。

更别提妖城里的气味，总是夹杂着血和古怪的牲畜体味，她第一次走到街道里时，闻了一会儿便跑回楼里吐了。

因为这个原因，她便很少出去，每日只是待在房中看书。

不过从前在皇宫中，也是日日这样待在房里，靠读书打发些日子。因此，朝玉竟觉得在这万妖城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一个月过去，她甚至发现自己比从前在宫里时胖了一圈，脸上的肉都多了许多。

这日，她用过早膳，正如往常一样在房间里读书，却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白日里的万妖城向来冷清，许多妖怪们惧怕阳光，这时都在家中休憩，于是这声音便格外明显。

那声音既像是暴雨来临前，狂风刮过空荡山谷的声音，又像猛兽受伤后在旷野间发出的濒死怒吼，总之，非常可怖。而那声音正越来越响，离她越来越近。

朝玉心中一动。她放下书，站起身来，刚刚走到窗边，便感到眼前一花，一阵黑风倏然划过她眼前，涌进了小楼里。

随即，她便听到小楼中不知何处响起了一声兽类的长嗥，那嗥叫似怒似痛，震得整栋楼似乎都颤动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发生了什么？

是山缨回来了吗？

朝玉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那嗥叫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拉得越来越长，最后蓦地断了，随后便是一阵寂静。

朝玉的心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感到一阵不安，她原地思考了一阵，最终咬咬牙，选择走出了房间。

山缨救了她一命，如今他似乎出事了，她总不能坐着不管吧。

就当还他的恩情。

朝玉一边想着，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走。

这一个月来，她已经把这栋小楼熟悉得差不多了。

这座木质高楼位于万妖城的中心，足有二十多层高，但每层楼只有一个房间。除了她所在的顶层，几乎每个房间都空着，没有放什么家具，更别提住人了。

她一层层地往下找，上面的楼层都没有，直到走到十几层时，走廊的地上出现了一些血迹。

朝玉心中一紧，她的脚步慢下来，轻轻地走到那扇半掩的房门前。

在这样阳光明媚的上午，透过门缝看，却发现屋中竟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朝玉在门前站着，不安在她心中慢慢升起，一下子，她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山缨那么强，应该不会有事吧。

何况，如果他真的受伤了，她进去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是大夫。

朝玉理智地想到。

还是走吧。

想到这，她转身，踮着脚尖打算悄悄离开。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身的瞬间，一阵黑风却忽地从房门中窜出，一把卷住了她的身体。朝玉眼前一黑，下一秒，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眼前的黑色缓缓地褪去，阳光慢慢泄进她的眼底。房间中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也映出了她旁边一个黑色的身影。

淡粉色的肉垫，尖利的泛着冷光的长长指甲，毛绒绒的爪面，以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丝绸一般的黑色皮毛，一只通身纯黑的豹子正趴在她的身边。

他那颗大脑袋垂在地上，毛眼皮阖着，长长的尾巴正缠在她的腰上，尾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敲打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朝玉：？

这是什么？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睛盯着这只似乎睡着了的豹子，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她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山缨？”

面前的豹子没有反应。

朝玉便没有再说话，只是躺在地上。

应该是山缨吧。这黑豹子好像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躺在地上，一开始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后面阳光渐渐刺眼起来，她就转过头去盯着那只豹子看。

木质的地板有些硬，冰冰凉凉的，她躺着躺着，感到身上酸痛。

然而，豹子的尾巴还缠在她身上，她也没法从地上起来。

朝玉思考了一会儿，把腰抬起来，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慢慢向豹子那边挪过去。

一下、两下......

她终于挪到豹子的身边，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靠过去，然后倚在了这只黑豹的身上。

好软。

暖绒绒的。

黑豹本来在拍打着地面的尾巴一停，顿在半空中，过了片刻，才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朝玉暗暗松了一口气。

……

她想起自己从前在宫中时，有一个皇妹宫中养了一只猫儿。她与那皇妹交好，常去她宫中玩耍，渐渐便也与那猫儿熟悉了起来。

山缨的举动，让她不自觉地想到那只猫。

似乎很像呢......

不过，似乎比那只猫还更加不警惕的样子。

朝玉靠着靠着，便渐渐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原本房间的那张床上。

腿上有一些痒痒的触感，她往下看去，却看见一条长长的黑色毛尾巴缠在她的腿上，尾端正在她身上轻轻拍打着。

朝玉翻了个身，正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

......

“山缨？”

豹子点了点头。

眼睛怎么从黑色变成绿色了。

不过确认了他是山缨，朝玉也就放心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些许暮色了，没想到她这一睡，就从上午睡到了傍晚。

似乎有些饿了。

朝玉刚这么想到，便听到门吱呀一声响了。一群小妖怪进来，飞快地为她端上了饭菜，又风一样地走了。

他们似乎很害怕山缨这位妖主。

朝玉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去吃饭。

她动作的时候，山缨就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只用那双幽绿的眼睛盯着她。

朝玉吃着吃着饭，感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黑色的豹子张口，发出了人的声音。

“受了点伤。”

他言简意赅，朝玉倒也勉强能够推断出他的意思。

黑豹应该就是他的原型？受伤了，维持不了人形，就变回了黑豹。

朝玉没有问他什么时候能变回去，她吃完饭，像往常一样叫了水，预备沐浴。

黑豹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朝玉：“......我要沐浴了。”

黑豹没动。

朝玉：“你出去。”

黑豹歪了歪头：“为什么？”

朝玉：“你是公的，我是女人，你不能看我沐浴。”

黑豹：“为什么？母的就可以看吗？”

朝玉：“......对。这是人类的规矩。”

黑豹：“这里是我的地盘，要遵守我的规矩。可以看。”

朝玉：“......”

算了，他只是个豹子。

朝玉叫了个小妖怪为她送了扇屏风上来，挡在浴桶和床榻之间。黑豹这回倒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条尾巴拍打床铺的动作变得格外用力。

啪！

啪！

朝玉一边洗，听到外面尾巴拍打床榻的声音，有些担忧那张她已经睡了一个月的床的命运。

等她终于沐浴完，小妖怪们把东西都撤下去，她拿了本书，又躺回到床上。

过了一会儿，黑豹的尾巴又缠了上来，在她腰上围了一圈。

啪啪拍打床榻的声音停下了，那条有力的尾巴在她腰上本本分分地待着，尾端轻轻地搔在她的腿上。

朝玉靠在他毛茸茸的背上，连被子也没有盖。

她面朝着外面，拿着书看，半晌，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