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怎么都不是人 第2章 饮宴

山缨是谁，朝玉并不知道。但面前这人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

朝玉一向对别人的目光十分敏感，眼前这叫山缨的少年盯着她的方式，令她想起了那团黑漆漆的妖主。

“......妖主？”

迟疑了一下，朝玉试探着喊道。

山缨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是他。

不过一会儿没见，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山缨：“这个样子，你喜欢吗？”

朝玉诧异。

这话问得太古怪了。他变成这个样子，难不成竟是为了讨她的欢心？

“确实十分俊俏。”

朝玉说完，便见到眼前的少年唇角扯动，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微笑。

这怪模怪样的微笑，七日后，又出现在了朝玉的眼前。在她轻声说了句“你回来了”后，站在面前的少年微微点头，脸上又出现了这个怪表情。

其实那日后，朝玉便没再见过山缨。不过，七日来，妖仆们都会按时为她呈上吃食，那狐狸眼的男人也如上值般每日定点前来关心她的起居。有人服侍，虽然日子不如以往在皇宫中那样舒心，但也还算不错。

直到今日，她才再次见到他，一时竟有些恍惚。

山缨：“我打败了鹿蜀。和我去宴会。”

说完，他静静地盯着她。

这是邀请，还是命令？

朝玉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拒绝山缨，但她不敢激怒他，于是只是温顺地点点头。

山缨见她点头，转身，向屋外走去。

朝玉跟在他的身后。这是她七日内第一次走出这个屋子，她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竟是这一层唯一的一个房间，而这一层是这座小楼的顶层。

她跟着山缨，一圈圈地绕着楼梯往下，渐渐有些走神。

这七日，他是去和那个鹿蜀打架了？

鹿蜀这个名字，她从前在志异中见到过，书上写这是一种生活在大陆南方的杻阳山上的怪物，据说它的叫声宛如人类的歌声，人如果穿上它的皮毛，可以多子多孙。

她从前生活在皇宫中，平日里无事，最爱做的就是搜寻这些游记志异来看。

她也曾在书上看到过不鸣山。这是一座西方的荒山，因为高耸的地势和险峻的地形，少有人至，只有一群妖物聚集于此，十分神秘。

不过，山缨这个名字，她却是闻所未闻。

朝玉盯着前面人那头乌黑的长发。山缨比她高上许多，走路也快，她需要微微小跑才能跟得上他。她身上穿着长长的衣裙，为了跟上山缨，她第一次不顾从小教导的礼仪，将裙裾提起来拎在手上。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朝玉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

这里应当是小楼的最底层，大厅中摆放着几条长长的桌子，这长桌与她那天在房中醒来看到的一模一样，上面同样摆满了食物。

长桌旁，形形色色的妖物正在高声笑谈，一边饮酒，一边啃食桌上的食物。来来往往的妖仆行色匆匆，忙着端菜倒水，侍奉坐在座上的宾客。

然而，随着山缨到来，大厅中瞬间寂静下来。

“妖王到！！！”

“妖王到——”

伴随着小妖怪尖利的声音，所有的妖物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的妖怪吃了一半的食物挂在嘴上也来不及吞，有的妖怪滚到长桌底下瑟瑟发抖。直到山缨和朝玉走上高台上的座位坐下来。

山缨坐上座位后，没有说话，直接开始动手食用桌上的食物。他用手抓着食物往嘴里送，吃得飞快，朝玉一个错眼，他便清空了面前的好几盘红肉。

山缨开始进食后，底下的妖物慢慢就恢复了正常，大厅中渐渐又喧嚣起来。朝玉坐在高台上，她还不饿，就没有吃东西，只是看着底下的妖怪们。

朝玉从前是公主，参加过不少的宴会，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宴会。

底下的妖怪们宛如群魔乱舞，只顾着抓起桌上的食物往嘴里塞，那种毫无顾忌的吃相，令本就长相丑陋的妖物更显狰狞可怖。

与他们相比，山缨的吃相竟已算是十分斯文干净。

宴会的主人一言不发地埋头进食，底下的宾客们也只顾着狂吃，小妖怪们一刻不停地忙着清理餐盘，端上新菜，却仍然赶不上妖物们吃东西的速度。

终于，有妖怪吃得红了眼。看见面前的餐桌上没有食物了，那长着个牛头的怪物伸手抓住旁边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妖怪就往嘴里塞。

“啊！”

那小妖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就被拦腰啃断了。

朝玉瞳孔一震，看着那牛头怪嘴边的血迹和那小妖怪血肉模糊的尸体，腹中一阵翻滚。

她这几日虽然已经看惯了这城中时不时就血肉横飞的景象，但骤然毫无防备地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感到作呕。

倏然，却见一团黑雾缠上那正撕扯着小妖怪身体的牛头怪。只见那牛头怪神色惊恐，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就隐没在那黑雾之中。待到那黑雾散去，原地便只剩下了一滩黑色的水。

朝玉向旁边坐着的山缨看去，他仍面无表情地进食着，仿佛出手杀死那牛头怪的不是他。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朝玉眼瞧着外面的天色从白日变成了黑夜，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人间的宴会，便是最繁琐的宫宴，也不会举办太长时间。人毕竟是要休息的。然而，妖需要吗？

朝玉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过，底下的场景太过疯狂狰狞，她完全没有胃口。但她饮下过几杯旁边玉壶里盛着的液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味道清甜，她喝了好几杯。

就算她可以一直坚持着不睡觉参加这宴会，但是，因为那几杯液体，朝玉现在清楚地感受到下腹有一阵难言的感受。

......

“山缨。”她转过头，看着身旁专注进食的妖主，轻轻唤了一声，“我要更衣。”

山缨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朝玉清楚地看见了他那双黑色眼睛中的茫然。

她抿了抿唇，又说：“我想出恭。”

山缨仍然盯着她。

“......我要如厕。”

......

“......我要尿尿！”

朝玉终于看到山缨眼中的茫然消失了。

他转过头去，伸手拿了面前的一个酒杯，将里面的液体倒了，递给她。

朝玉：？

山缨见她不动，歪了歪头，又转过头去，掂了几个酒壶，找了个空的递给她。

朝玉：......

山缨茫然地看着她，见她一直不动，只是盯着他看。半晌，他开口道。

“需要我给你舔吗？”

朝玉：？！

小人类跑掉了。

山缨坐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个空酒壶。

他看着朝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中有点茫然，还有一点点恼怒。

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山缨第一次养人类，也是他第一次养一个东西。一开始，她似乎很害怕他，看到他出现就会警惕地看着她，山缨甚至能看到她身上的毛全都炸开了。

为了让她自己适应一下，山缨决定给她一点独处空间。没想到，差点把她饿死。

他才知道人类是这样脆弱的生物，于是便让万妖城中最懂人类的那只狐妖过来为他照顾她。

为了不让她害怕他，他甚至换了副人类的外表。据狐妖说，这是人类女子最喜欢的长相。

他出门有事，离开前还特意叮嘱狐妖好好照顾她，回来后，也第一时间想起她，带着她来参加宴会，还允许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要知道，妖怪都是护食的，越高等级的妖怪越护食，更别提他这种唯我独尊的一方妖主。

能允许她与自己同桌，甚至让她吃自己桌子上的食物，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对她很好了。

然而，他对她这样容忍，她却莫名其妙地跟他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他说要给她舔？

可是，如果小妖没法自己排泄的话，母妖都会帮它舔出来的。

他虽然是个公妖，但也是她的饲养者，他愿意给她舔，她为什么要生气？

山缨觉得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酒壶，走上楼去。

人类走路的速度太慢了，他在楼顶的房间里等了半天，才终于见到房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

朝玉刚去解决了人生大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下楼去继续参加宴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回自己房间。一进门，便见到山缨站在那，幽幽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她听见他问。

朝玉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去更衣了。”

她还是没办法随便把尿尿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山缨也明白了，更衣就是排泄的意思。

“为什么不让我给你舔。”

他问。

朝玉的脸色猛然涨红，看着山缨浓黑的眼睛，半晌，说：“人类之间，只有很亲密的人才能做这种事。”

不对吧，就算再亲密，感觉也不能做这种事！

朝玉说出口后就有点后悔。她觉得她就算有了夫君，也不会和他做这种事的。那地方多脏啊，怎么能用舌头去舔，一点也不卫生。

这句平常的话却惹怒了山缨。

他面色一沉，目光死死地盯着朝玉，殷红的嘴唇张开，说道：“你真是不识好歹。”

他是她的饲养者，她整个人都是她的，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对她做的？作为他的人类，难道她还想要别的很亲密的人？

山缨感到一阵难言的恼火从心中升起，他从不会憋着自己的情绪，一旦恼怒，便要令让他恼怒的人付出代价。

然而，他正想对朝玉动手时，却意识到眼前的人有多么脆弱。

这个人类，即使一会儿不进食都会虚弱得快要死去。

他盯着朝玉，心中的怒火因为不能发泄出来，让他感到更加憋闷。

“......哼。”

朝玉只听到眼前的人冷哼一声，随后一阵黑雾涌来，转眼间，山缨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