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蚀 第5章 第 5 章

实验室的蓝光在凌晨三点显得格外冷清。祁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再次核对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连续三十六小时的工作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但那种蓝色物质的秘密终于开始显露端倪。

她拿起咖啡杯，发现已经空了，杯底残留的咖啡渍形成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警告。电脑屏幕上，分子模型缓缓旋转，核心结构与她父亲生前最后一项研究惊人地相似——一种能够定向改变神经突触可塑性的合成物质。

"这不只是毒药..."她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更多数据，"这是控制工具。"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程晋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他今天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应该回家睡觉。"他把纸袋放在她面前，肉桂和黄油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最新鲜的苹果派，趁热吃。"

祁颜没有碰食物，而是转向屏幕："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这种蓝色物质能选择性增强特定神经通路的敏感性，理论上可以通过精确剂量控制人的特定行为和情绪。"

程晋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洗脑？"

"更精确，更隐蔽。"祁颜调出一组脑部扫描图，"它不改变思想，而是改变决策方式。比如让一个人对特定指令异常顺从，同时完全保留其他认知能力。"

程晋吹了声口哨："难怪有人要灭口。如果这种技术被用在选举上..."

"或者军事、商业..."祁颜的声音越来越轻，眼前的图像突然开始扭曲。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直刺入脑，她下意识抓住桌沿，却碰倒了咖啡杯。

"祁颜！"程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在接触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祁颜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一个小女孩在雨中哭泣，破碎的玩具熊，警笛刺耳的鸣叫，还有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她抱起...

"放开我！"祁颜猛地挣脱，踉跄后退撞上实验台。那些不是她的记忆——是程晋的。

程晋僵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脆弱："你...看到了什么？"

实验室陷入死寂，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祁颜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读取过活人的记忆，那种强行闯入他人**的罪恶感让她想吐。

"对不起，"她最终低声说，"我控制不了...有时候接触会触发..."

"我妹妹。"程晋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那是程菲八岁那年，我们的父母车祸去世那天。"

祁颜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程晋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表面的玩世不恭掩盖着骨子里的责任感，笑容背后的孤独。

"这种'能力'..."程晋斟酌着词句，"经常发生吗？"

"只和尸体...直到现在。"祁颜咬着下唇，"可能是蓝色物质的影响，它似乎放大了我的...异常。"

程晋出人意料地笑了："所以我是你的第一个**实验对象？"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缓解紧张气氛，拿起一块苹果派塞进她手里，"吃点东西，然后告诉我怎么对付这种神经毒剂。"

祁颜感激他的体贴，小口咬下派皮。温热的苹果馅带着肉桂香气在口中化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理论上可以开发阻断剂，"她边吃边说，"但需要知道具体分子靶点。我需要更多原始样本。"

"吴世豪的实验室肯定有。"程晋沉思道，"但上次打草惊蛇后，安保一定加强了。"

正当两人讨论行动计划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修身西装套裙的女性大步走了进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程队，陈局要那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祁颜和程晋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祁颜手中的苹果派上。

祁颜立刻认出了她——李梦，刑侦队副队长，程晋的前女友。局里传言他们分手是因为程晋沉迷工作，但祁颜现在从李梦眼中读到的分明是**的嫉妒。

"李队。"程晋的声音瞬间变得公事公办，"尸检报告还没完成。"

李梦冷笑一声："看来祁法医忙着吃点心，没空工作。"她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祁颜，"听说你能和尸体'对话'？真是...特殊的才能。"

祁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李梦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她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能力细节。

"法医学是一门科学，李队。"祁颜平静地回应，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不需要超自然解释。"

李梦挑眉："是吗？那三年前你坚持要保留的那些'异常样本'又是什么科学？"她转向程晋，"张局让我提醒你，别被某些人的'特殊才能'带偏了调查方向。"

程晋的脸色阴沉下来："谢谢提醒。现在如果没别的事，我们还有工作要完成。"

李梦离开后，实验室的气氛依然凝重。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她怎么会知道..."

"张维告诉她的。"程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局里没有秘密，尤其是对张维来说。"

接下来的几天，祁颜明显感觉到局里气氛的变化。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窃窃私语在她走过时戛然而止。李梦成功地在她的专业声誉上蒙了一层阴影，而更糟的是，张维开始要求参与案件审查。

"他是在监视我们。"程晋在秘密碰头时低声说，"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有个医学研讨会，吴世豪是主讲人，我们有入场券。"

研讨会当天，祁颜穿了一身保守的灰色套装，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研究员。程晋则扮成她的助理，一反常态地穿着白大褂，戴着平光眼镜，收敛起所有锋芒。

"你这样看起来..."祁颜打量着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不像我了？"程晋咧嘴一笑，那个熟悉的痞子表情又回来了，"别担心，只是伪装。"

研讨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中心举行。吴世豪的演讲题为《神经可塑性调控的前沿进展》，表面上全是合法的医学研究，但祁颜敏锐地注意到他在提到"特定受体激动剂"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同时幻灯片上闪过一张模糊的分子结构图。

"就是那个。"祁颜在笔记本上写下，"改良版的蓝色物质。"

程晋微微点头，假装调整领带，实则用微型相机拍下屏幕。就在这时，祁颜注意到前排一个熟悉的身影——张维，正专注地做着笔记，不时与身旁的商人模样男子低语。

"程晋，"她小声提醒，"两点钟方向。"

程晋的瞳孔微缩："那是康宁制药的CEO赵明城。看来我们的副局长交际很广啊。"

演讲结束后，人群涌向茶歇区。程晋和祁颜混在听众中，试图接近演讲台获取更多信息。祁颜假装对展板感兴趣，实则靠近了吴世豪留在台上的笔记本电脑。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祁颜转身，看到一位年轻的研究员正狐疑地看着她。

"啊，我是慕名而来的，"祁颜迅速调整表情，"对吴教授的神经调控研究很感兴趣。我是..."

"祁伟国的女儿。"研究员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吴教授提到过你。我是他的助理，李明。"

祁颜的心跳加速："你认识我父亲？"

"只是听说过。"李明笑了笑，却达不到眼底，"巧合的是，我们实验室最近整理出一批旧资料，有些可能与你父亲的研究有关。有兴趣来看看吗？"

这太明显了，简直像陷阱。但祁颜想到了程晋的妹妹，想到了那些可能因此丧命的人。

"当然，非常荣幸。"她听见自己说。

当她把这件事告诉程晋时，他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激烈。

"绝对不行！"程晋把她拉到无人的走廊角落，声音压得极低，"这明显是引你上钩。"

"所以呢？"祁颜反问，"这是接近真相最快的方式。你妹妹，林玥，还有那些死者，他们不值得冒这个险吗？"

程晋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你值得冒这个险吗？"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如果出事..."

"你会来救我。"祁颜平静地说，惊讶于自己的笃定。

程晋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松开手，叹了口气："至少让我安排后援。明天下午三点，我的人在两个街区外待命。"

回到实验室，祁颜开始准备可能需要的各种试剂和工具。她正专注地调配一组解毒剂时，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程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巧克力和一盒马卡龙。

"暂停一下，"他把饮料放在远离实验器材的角落，"专家说连续工作超过十二小时效率会下降50%。"

祁颜想反驳，但热巧克力的香气已经钻入鼻腔，让她的抵抗意志瞬间瓦解。她脱下手套，在程晋对面坐下。

"你知道吗，"程晋递给她一个粉色的马卡龙，"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这些甜点。"

祁颜挑眉："精致易碎？"

"外表冷硬，内里柔软。"程晋笑了，"而且越了解越上瘾。"

祁颜感到一阵热流涌上脸颊，赶紧低头喝了一口热巧克力。浓郁的甜香在舌尖绽放，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好吃吧？"程晋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妈妈...养母的秘方。小时候每次我睡不着，她就会给我煮这个。"

祁颜睁开眼，看到他脸上罕见的柔软表情。这一刻的程晋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刑警队长，而只是一个怀念家人的普通人。

"我父亲从不让我吃甜食，"她听见自己说，"说糖分影响大脑功能。"

程晋做了个夸张的震惊表情："这就是你变成工作狂的原因？缺乏多巴胺？"

出乎意料的是，祁颜笑了。真正的笑，从胸腔深处涌上来，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也许吧。"她承认，"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完美，要控制一切...包括情绪。"

程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控制不是坏事，但人也需要偶尔失控。"他顿了顿，"比如为了某个案子熬夜，或者...为了某个人冒险。"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祁颜突然意识到，在这短短几周里，程晋已经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包括她不愿示人的脆弱和秘密。

"明天小心。"临走前，程晋轻声说，"有任何不对劲就发信号。"

祁颜点点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实验室突然变得空旷而冰冷，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奇怪的、近乎渴望的情绪——希望他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