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蚀 第4章 第 4 章

祁颜的指尖在键盘上停滞了一秒，眼睛盯着屏幕上刚跳出来的分析结果。已经过去五天了，程晋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但医生坚持要他再休息一周。她将报告保存，拿起手机，犹豫片刻后拨通了那个已经变得熟悉的号码。

"祁法医？"程晋的声音透着意外，"我正准备打给你。"

"蓝色物质的分析有进展了。"祁颜直奔主题，"它是一种合成神经调节剂，能与特定脑区结合，影响记忆和决策功能。"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能具体控制人的行为吗？"

"理论上可以，如果知道精确的脑区定位和剂量。"祁颜咬了咬下唇，"但这种技术至少领先现有公开研究十年。"

程晋沉默了几秒："巧合的是，'新纪元'制药后天有个年度晚宴，政商学界的大人物都会出席。我搞到了两张邀请函。"

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电话线："你想潜入调查？"

"正是。我查了背景，'新纪元'表面做普通药物，实际控制着多家像康宁这样的研究型公司。他们的首席科学家叫吴世豪，是你父亲和马文涛的大学同学。"

祁颜的呼吸一滞。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个名字。

"晚宴需要正装出席，"程晋继续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你有礼服吗？"

祁颜低头看了看自己常年不变的白大褂和黑色直筒裤："没有。"

"那明天下午三点，我去接你买衣服。"程晋不容拒绝地说，"这是任务需要，别推辞。"

挂断电话后，祁颜站在原地，感到一丝异样的忐忑。她习惯了实验室的秩序和安静，而程晋却总能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就像他在她心里激起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一样。

第二天下午，程晋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他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头发似乎刚修剪过，下巴上的胡茬也刮得干干净净。祁颜注意到他左臂的伤口已经拆线，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你住的地方比我想象中温馨。"程晋环顾她简洁的公寓，目光在书架上父亲的照片上停留了一瞬。

祁颜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吧。"

商场的高级成衣区让祁颜浑身不自在。导购小姐热情地推荐各种款式，而祁颜只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把她吞进去。

"试试这件。"程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墨绿色的丝绒礼服，剪裁简约却不失优雅。

祁颜皱眉："太显眼了。"

"相信我。"程晋将衣服塞给她，嘴角挂着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微笑。

更衣室的灯光下，祁颜盯着镜中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墨绿色衬托出她白皙的皮肤和黑曜石般的眼睛，裙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平时藏在白大褂下的曲线。她深吸一口气，拉开帘子。

程晋的表情凝固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神变得异常明亮。

"很奇怪吗？"祁颜不自在地拉了拉裙摆。

"不，很美。"程晋的声音有些沙哑，"就这件了。"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异常安静。祁颜偷偷瞥了一眼程晋的侧脸，发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暖。

晚宴当晚，祁颜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准备。她很少化妆，但今晚却仔细地描了眉，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当她最终站在全身镜前时，几乎认不出镜中那个优雅而神秘的女性。

门铃响起，程晋站在门外，一身黑色燕尾服将他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他的目光在祁颜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别在发间会很美。"他轻声说。

祁颜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转身将花别在耳后，从镜子里看到程晋专注的目光，心跳突然加快了。

"我们该走了。"她匆忙拿起手包，掩饰自己的慌乱。

晚宴在国际酒店顶层的宴会厅举行。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衣着华贵的宾客三三两两交谈着，侍者穿梭其间，托盘上的香槟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程晋的手臂轻轻碰了碰她："自然点，我们是有钱的新婚夫妇，记得吗？"

祁颜点点头，强迫自己放松。程晋的手轻轻搭在她腰间，引导她穿过人群。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那边穿灰色西装的是吴世豪，"程晋低声说，"我们去打个招呼。"

吴世豪是个六十多岁的瘦高男子，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他正和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交谈，看到他们走近，礼貌地点头示意。

"吴教授，久仰大名。"程晋流畅地自我介绍，"我是程晋，这位是我妻子祁颜。家父曾提起您和他在哈佛共事的日子。"

吴世豪的目光在听到"祁颜"时微微一闪："祁？祁伟国是你什么人？"

"家父。"祁颜平静地回答，心跳却加快了。

"啊，伟国..."吴世豪的表情变得复杂，"天才的科学家，可惜走得太早。"他转向程晋，"你父亲是？"

"程明，MIT生物工程系。"程晋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吴世豪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开始热情地介绍"新纪元"的最新研究。祁颜假装感兴趣地听着，实则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当提到"神经可塑性调控"时，吴世豪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失陪一下。"一位侍者走近，在吴世豪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立即道歉离开。

程晋和祁颜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分开行动。程晋尾随吴世豪而去，祁颜则向自助餐区移动，那里几位公司高管正边用餐边交谈。

"...第二阶段测试很成功，"一个秃顶男子压低声音说，"特别样本表现超出预期。"

"张局那边没问题吧？"另一个戴眼镜的女性问。

"他能有什么问题？"第三人冷笑，"他拿的好处够多了。"

祁颜的手微微发抖，假装挑选水果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张局？难道是张维？她需要告诉程晋。

正在这时，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聚光灯打在中央的小舞台上。吴世豪手持话筒，宣布即将展示公司最新研究成果。程晋不知何时回到了她身边，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我看到张维了，"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他和吴世豪在VIP室密谈。"

祁颜将听到的对话简要告诉了他。程晋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们需要去后台看看，展示结束后会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当灯光再次亮起，宾客们开始自由活动时，两人悄悄溜向了工作人员通道。走廊尽头是一间标有"技术准备室"的房间，门口站着保安。

"Plan B。"程晋突然搂住祁颜的腰，将她推到墙边，俯身靠近她的脸。在保安看来，这不过是一对情不自禁的夫妻在亲热。

"你..."祁颜刚想抗议，程晋的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

"配合一下，"他低声说，脸离她只有几厘米，"我在引开注意力。"

祁颜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部。程晋的气息包围着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近在咫尺，专注而深邃。她从未与任何人如此接近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冲破肋骨。

一声轻咳打断了这尴尬而暧昧的时刻。保安尴尬地移开视线，程晋趁机一个手刀击中他的颈部要害。保安无声地滑倒在地。

"快。"程晋迅速从保安口袋摸出门卡，刷开了准备室的门。

房间内陈列着各种仪器，中央是一个锁着的金属箱。祁颜立即认出了那熟悉的蓝色荧光——箱子里装的正是那种神秘物质。

"这就是证据。"程晋拿出手机快速拍照。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程晋迅速关闭手机灯光，拉着祁颜躲到一排设备后面。门开了，吴世豪和另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市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陌生男子说，"选举日当天，所有支持者都会接受'特别处理'。"

"剂量控制要精确，"吴世豪的声音冰冷，"三年前的失败不能再发生。"

祁颜感到程晋的身体瞬间绷紧。三年前——正是他妹妹死亡的时间。

两人离开后，程晋和祁颜等了几秒才敢呼吸。

"我们得走了，"程晋低声说，"这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

他们刚溜出准备室，拐角处突然出现两个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

"那边！"其中一人指着他们喊道。

"跑！"程晋抓住祁颜的手，冲向紧急出口。身后脚步声急促逼近，他们七拐八绕，最终躲进了酒店后花园的灌木丛中。

黑暗中，两人紧贴在一起，屏住呼吸。追兵的手电光束在附近扫过，最终渐渐远去。

"安全了。"程晋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和祁颜几乎脸贴着脸。月光下，她的眼睛像两颗黑曜石，唇上还留着刚才被他拇指擦过的一点唇彩痕迹。

时间仿佛静止了。程晋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微微滑动。祁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混合着危险的气息，让她既想逃离又想靠近。

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程晋咒骂着掏出手机——是局里的紧急呼叫。

"我们得回去了，"他挂断电话，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张维突然要查滨河公园案的进展。"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晚风从车窗灌入，吹散了方才那一刻的魔力。但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祁颜想，也许从那个电梯遇袭的夜晚开始，或者更早，从他在她办公室放下那盒马卡龙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不再只是同事关系了。

而今晚，在那个几乎要发生的吻的边缘，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想要这个总是打乱她生活的男人，不只是作为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