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人情歌 第4章 04

“你发什么疯？”孟年的手疼得发颤，连同着声线都有些抖。

孟年生气了。

邹放心里刚升起的不忿反而消下去，唇角甚至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点儿，松了口，食指往鼻梁上一擦，扶起往下滑的眼镜。

孟年疼得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他把手收回去，并非完全出自于自身意愿地维持着被邹放握着的姿势。

“很疼？”邹放垂着眼，拇指在孟年手臂上揉了揉，离伤口还远得很。

孟年不客气地拍开邹放的手，简而言之：“滚。”

孟年手腕侧边多了两排泛着水光的暗红牙印。

邹放抽了张纸巾擦掉上面的水痕。

他动作挺轻的，但孟年那受伤的手腕现在是经不起一点儿触碰了。

一碰，连疼带麻的，很不爽利。

“这附近有没有医院，你去治治病吧，”孟年抽回手，骂骂咧咧地捡了甘蔗站起来，走去厨房，“我是不是得打个狂犬疫苗？”

孟年把水龙头打开，洗了洗甘蔗之后随手甩了甩，就放在一边。

接着，他把手伸到水流底下冲着。

刚碰着水的那一瞬麻得不行，刚想收回手，又感觉还是比不冲水的时候舒服点儿。

把水流调小了继续冲着。

邹放也不知道孟年这是个什么治疗方法，看见孟年生气，想笑。

又不好笑得太张扬。

看到孟年拿治烫伤的法子来对付他咬的伤口，也想笑。

可看着看着，心里又莫名有块儿地方塌下去。

“没咬破啊。”邹放也走到孟年身边，语气也放软几分，“我拿点儿活血散瘀的药油给你擦擦？”

“没咬破就不疼了？”孟年气笑了，登时就翻他一个白眼，立场也坚定，“不擦。”

实际上气消得差不多了。

这大概跟养狗似的：被自己带回家的狗咬了一口，气是气，但是还是会原谅它。

孟年不气邹放了，就是手腕还是有点儿疼得烦。

“滚哪儿？”邹放又问。

邹放其实没有察觉到孟年的松动——孟年平时差不多就那几个表情，要不没什么表情，要不就是笑。

邹放很多时候都看不懂孟年。

不过孟年这人确实没什么脾气。

有脾气的大概干不了多长时间酒店前台，那是个受气活儿。

邹放跟他不怎么吵得起来，客人和他也不怎么吵得起来。

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很大的事，在孟年眼里可能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他猜着孟年的心笃定：孟年没在生气了。

孟年这点特别好，吵归吵，闹归闹，不怎么抓着一点儿事不放。

这两天气温回升得快，手腕上冲着自来水还挺清凉的。

但孟年也懒，举着手腕冲了一会儿之后就不想搞了，关了水龙头，把手随便甩了甩就走开，一屁股坐回到客厅沙发上。

邹放没下狠劲，是没咬破皮，可手腕那位置连筋带骨的，邹放一口咬下去，孟年脑子都嗡嗡的。

孟年态度已经恢复如常：“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省得又咬他一口。

邹放没忍住笑了下，闷着笑的，声音低沉柔和。

哎？

这人还笑呢？

孟年这就有点儿不平衡了，他刚才居然还想说邹放是不是想亲他。

亲他个大头鬼哦。

早知道就该再躲快一点儿。

现在懊悔也没用了，孟年往沙发上一坐，没什么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把我肉咬下来一块儿？”

电视机刚开了还没关，播着地方台方言版偶像言情剧的片尾。

这年头那些电视剧、综艺里的广告多得都跟正片一样了，本末倒置得离谱。

孟年把右手供放在沙发扶手上，不那么爽快地用左手拿起遥控转台，转了几个频道，都挺没意思的。

手腕已经慢慢没那么疼了，转动之间还是有点儿痛感。

“要不你咬回来？”邹放把手伸到孟年面前，好笑又好奇。

他还没咬过自己手腕，真那么疼吗？

邹放刚才带着气力低头，一口咬下去碰着软绵绵的硬骨头，不知是咬着了筋还是肉什么的，咬不切实。

牙齿咬着肉滑开，邹放人愣了下，再用力，也找不回最开始那股狠劲了。

孟年到现在才敢摸摸自己伤口。

好家伙，真是属狗的。

孟年把邹放的提议当挑衅，

人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去咬狗去报复？

“怕把你给咬爽了。”孟年说。

“你刚才爽了？”邹放咬了人之后心情好多了。

他回味着咬人的口感，拿孟年现在脸上的不愉当调味料。

看着孟年不高兴。他心里的确升起些愉悦感。

“我又不是M。”孟年看都不看他，盯着电视的无聊广告看。

邹放问节目组要了药箱，从里面找出来几罐药油。

给孟年先涂了一层清凉的，动作轻柔。

孟年一时放松警惕，没管他。

接着邹放又拿出一罐活血散瘀的药出来，涂在孟年手腕上，然后上手揉。

孟年一下就收回了手，瞪着邹放：“滚啊。”

“活血散瘀。”邹放试图把他的手拉回来。

“红花油只敷不揉。”孟年抬腿往邹放身上踹了一脚。

邹放没再坚持，只是有点儿可惜。

怎么就没咬破呢？

要是咬破了，再喷点儿酒精保证也疼。

为了缓和气氛，邹放找了部喜剧电影投屏。

“什么东西啊？”孟年起初对邹放调出的电影不怎么感兴趣。

邹放没回答，只是调整声量。

孟年看着。

看着。

果然挺喜欢的，没一会儿就看着屏幕乐得歪躺在沙发上。

-

孟年以前还挺喜欢看电影的。

他是一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花多少时间和精力都无所谓，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连一分钟都不耐烦尝试的人。

他看《布达佩斯大饭店》，看《亚当斯一家》，看《超脱》，看《坠入》，看《杀手没有假期》，看《盗梦空间》，看《与玛格丽特的午后》。

看《僵尸道长》，看《落叶归根》，看《周处除三害》，看《夏洛特烦恼》，看《东成西就》。

看《寄生虫》，《釜山行》，《小偷家族》，《小森林》……

明明是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人，孟年却什么电影都看。

奇幻的，搞笑的，悬疑的，治愈的，现实的，动画的，真人的等等等等，不太挑。

平时连看个长推送都嫌费劲的人倒是愿意盯着外国电影的字幕，直白坚定地以自己的感受和解读为尺。

兴致勃勃地看，看了压抑的电影也不会太难过。

邹放也看电影，更多是在电影院里看。

而孟年看电影更多是在线上。

邹放还记得和孟年一起看电影的日子。

在他家，放着几罐啤酒，放着点儿下酒菜。

看孟年笑得东倒西歪——他笑起来时，眼睛会变成两条日落时剩下的一点儿弧度，笑意灿然如满铺的火烧云。

看孟年丢两颗花生进嘴里，对无语的情节啧两声，用一针见血的吐槽逗得邹放连电影在讲什么都看不进去，只顾着笑。

邹放认识了孟年之后，和孟年在一起看了很多电影。

满是美食、美景和工作的大数据推送加入了电影部分。

慢慢变得越来越期待和孟年一起看电影。

可后来，孟年也不怎么看电影了。

不知道是看多了，没什么能看的了。

还是已经被短视频占据了生活。

完整的时间碎片化。

感情也迟迟不能凑整。

-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

孟年还歪在沙发上。

雪碧喝完了，空荡荡的瓶子，瓶口敞开着。

看电影中途邹放把客厅的窗帘拉上了，光线逐渐偏移，长征的路途变远了，照射过来的力度就弱了。

孟年拿起手机刷手机。

“电影好看吗？”邹放把窗帘重新拉开。

金色的阳光倾泻下来。

“还行。”孟年翻了翻身，头枕在沙发扶手上，穿着长裤的腿伸直到沙发另一边，整个人仰躺着举着手机玩儿。

手腕上的牙印没消，但是好像浅了一点儿。

邹放忍不住将目光往孟年手上瞟。

瞟一眼，又收回视线，又再往那边看。

想去碰一碰，想问一下还疼不疼。

看着孟年看电影的时候，虽然电视放着声音，孟年也发出笑声。

邹放却觉得是难得的安静时候，难得的他能和孟年单独相处安静的时候。

“今晚的晚餐想吃什么？”邹放问。

孟年把眼神分给邹放，有疑惑，有谨慎：“炸鸡，你会做吗？”

“不会，”邹放老实承认，他从来只吃过炸鸡没做过炸鸡，“不过我可以试试。”

孟年坐起来，屈起一条腿，脑袋搁在膝盖上，看着邹放问：“你愿意？”

他好像还有点儿不相信：“你该不会是想要搞点儿什么黑暗料理给我吃吧？”

“……我也要吃的。”邹放说，“我中午那个面味道也正常吧？”

“那不是你给自己做，吃剩下的？”孟年还没明白。

中午那顿面是邹放特意留给他的。

而孟年这话，翻译过来说就是，要是邹放给给孟年做饭，可能就会弄点儿什么破坏一样。

“行，你别吃了。”邹放顿觉和孟年的友好难以维持长久。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不是他怎么对孟年好，孟年都感受不到？

“那不行，你做了我肯定也是要吃的。”孟年坦然地说，“你咬的那一口，我现在手腕还疼呢。”

邹放看过去，眼神幽幽。

他现在还挺想在上面再咬一口的。

“喂！”孟年看出邹放不对劲，收回手盯回去。

像两只狗狗开战前的试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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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