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第一眼确实是清冷亮丽的侧颜,你站在湖蓝色的斗篷里,伸手欲接盘旋的黄沙,对着落日黄昏露出开心的笑容。身后你辛苦筹集运送来的军需粮草,一车一车的被送到大营里。我看到你对北境的荒凉的欢喜,是我未曾见过的。”崔昱安回忆起初见,那是一生都不能忘记的。
“我嘛,我怎么不记得,”谢昭有些懵。
“昭昭,不止容颜,是你认真执着的样子,才是我最喜欢的。”
谢昭一时语塞,谢清平甚少夸她,她也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夸奖。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我脾气不好,吵架骂人也是有的”
崔昱安,转脸看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也不会那些操持家务,结交权贵”谢昭像是要把缺点都数出来,让他知晓。
“这些都没关系,我会处理好,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崔昱安不容她退步。
“我很小气的,不会允许你纳妾喝花酒,不管任何时候。”
“除了你,其他人我从未惦念过,娶你为妻,便只有你一人。”
谢昭有些急,这人没底线的嘛。
“你就没什么要求的嘛,你总有你的条件和要求吧。”
“我以前也是有的,只是碰到你,你不在我的条件内,但是我全都不在意了,我那时候甚至以为,你可能是谢清平的女人,但是我克制不住的喜欢。”
谢昭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这人,比谢清平还难对付。完全没有可以辩驳的点,而且他真的很会说好听的话。
“不对,你肯定是有要求的,肯定有,肯定的,我漏了什么,”谢昭觉得不会有人能对一人有执念到全无底线。
谢昭有些着急,仿佛此刻如果找到那一点,可以让崔昱安无可辩驳....但是谢昭一时竟想不到要拿什么辩驳。
“你等等,肯定是有的,你容我想想,我再想想,”谢昭想要起身却没有站稳,便被崔昱安一把接住,她嘟囔着想想,眉头紧皱。
崔昱安抱起放到床榻上,理了理她的发丝,终身忍住没有亲上去。转身关门出去。回了兵营。
谢昭再醒来已是半夜,懵懂的睡了一下午,此刻非常清醒。自己喝多了,而且还说了很多话,但是说什么她到是不记得了。真正是,也不知道骂人没有。阿弥还呼呼的睡着。谢昭轻手轻脚的起床,到院子里坐下,夜色宁静,更让人清醒。
谢昭知道,崔昱安多半是不会主动退亲了。真要顶着谢府嫡女的身份,嫁给崔昱安吗。
他人到是不错,可是想想要成婚总是怪怪的,毕竟不熟悉。尤其,以后只能长居京师。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谢昭突然失笑,自己前几日没有谢清平的照顾,倒是自由,差点命都没了,还是靠着别人救了自己。
可是若逃,要如何逃,去哪里呢......自己身边全都是谢清平的人,再不就是崔昱安的人,上次的事情也能看出来,周怀志阿弥,虽是跟着自己的日子多,但也还是听命谢清平。没有户籍没有文牒,出不了城,尤其京师查验更加严格。
谢昭双手揉搓脸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无力改变又不愿坦然接受,真是憋屈死了。
崔昱安深夜回来,透过门缝看到的便是谢昭仰起头,无奈的摸样。崔昱安知道,这份无奈是他带来的,但是他不愿放手,想和她一起跨过去。
崔昱安缓缓推开门,坐到谢昭审身旁,还是白天两人同坐的地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了。边镇温差大,崔昱安解开斗篷,给谢昭披上。两人默默无语,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谢昭承认,崔昱安是让她心动的,人品相貌,能力手段,若是她们相识于江南多好。
起身扯下斗篷,谢昭转脸回了屋里。
第二天阿弥就拉着谢昭去取衣物。两人也不急,走走停停的。阿弥见惯了江南,看见什么都好奇,谢昭不知不觉就像那日的崔昱安一样,时不时给她说说。
两人坐在到街边歇脚喝茶,就听得墙角蹲着的两人争执什么。
“我听说城北的寺里,可以挂牌子躲债,亡契两百文”
“我这不仅是要躲债,我要去平洲找个营生的。狗日的这地方没法活了”
“那我估计至少五百文”
谢昭没有兴趣在听到其他的什么了。崔昱安说过,只有城北有寺。那个挂牌子的妇女。
谢昭突然笑了起来,是的,是她求了那么久的东西,一定是的。原来苦苦相求的并不珍贵,唾手可得。
那女的卖的亡契就是户籍,是她一直想要的,可以去其他地方真正生活的户籍。谢昭通体舒畅,身心都轻快起来了。
谢昭不动声色,不能让阿弥知道,阿弥终究是谢清平的人,这事只能是自己来。如果崔昱安谢清平不愿意放手,那么这就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谢昭迅速地理清思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寺里,那个妇女去的肯定频繁。然后就是钱,就算是二两银子,她也觉得没问题。有种太过顺利反而害怕出错的感觉。
两人晃悠晃悠的,到了转角,还想迈步,突然就出来了一个士兵拦住,真正是突然出现的,谢昭走着一路都未发现有人跟踪。
“谢娘子,前面就是鬼市了,人群复杂,将军吩咐,不能让过去。”
谢昭盯着远处,垂下眼,转身回头。既然说了不安全,她有何理由继续向前呢。
她一向清楚,没有谈判的本钱的时候,只有听命行事。眼下自己两手空空,无可奈何。
谢昭不相等,第二天领着阿弥就去了寺里,到了门口,还是那颗倒伏的老树。
“你在这等,我想一个人进去拜一拜”谢昭进寺确实一贯是自己走动,阿弥没话说,安静的坐在门外等着。
只是谢昭等到快要天黑了,还是没见到。
谢昭琢磨,老和尚肯定是收了钱的,和尚只说来的都是香客,不知道谢昭问的谁。她不想去戳穿老和尚收黑钱的事情,撇了眼大殿,决定回去。
带着阿弥往回走。这一路谢昭有些怕被盯上,却又不愿放弃,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了。
谢昭太心急了,得空就去寺里,阿弥去的烦了懒得去,正合她意。
崔昱安虽然天天得报谢昭去寺里,倒也不觉得奇怪,她一向都喜欢去佛寺待着。
连着四天,谢昭还是没有等到那个妇人,老和尚也始终不开口,谢昭有点急,今日眼看快要落日了,谢昭撇嘴无奈,刚站起来。
没想到,老和尚端了碗茶出来,谢昭有些惊讶,以为有话要说,却只有一碗茶,老和尚转脸就去了后院。
茶凉了,只有苦涩,不好喝,谢昭却不明白。待客都是热茶,为何凉了才端出来。
不懂这和尚什么意思,喝了一口就放下。老和尚进了大殿,竟然把门关了起来,他有事?或者回避?再转脸,那妇人竟然就来了。
“一份亡契”谢昭不废话。
“姑娘我记得你,前几日来过的吧,我这出去的包你管用”老妇人满脸堆笑。
谢昭微微笑,不语,妇人被盯着突然感觉不适,一般来找她的都是鸡鸣狗盗之徒。这样的娘子一般出身不低,根本不会来她这。
“娘子你要做什么用的?”
“我要一份陵城的户籍,女,和我差不多的年岁,户籍上只留一人,商户未婚”谢昭只说自己的需求。
“姑娘,这江南来的本就少,你又要的那么细,这可不好找,这大半年才能碰上一两个来自江南的,再说了,带着女眷的就更是几年都不见的有一个的了,您看看是不是能宽容一下,京师北边来此的倒是有的,这细找找,保不齐就能有合适的”都是套路罢了,先把事说的不易,然后要个高价。
“你说什么价。要等几日”谢昭知道她是要涨价,听完她说的,端起那碗凉透了的茶水,等妇人报价。
“哎呀,这不是我要涨价,实在是太少了,这个价可有点高,一两银子,还得两匹细布,这细布我都是要用来打点的,一两银子我不贪你的,都是实打实的要用上的。”她看谢昭脸色不动,也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
“五日后三更末,城南的估衣巷口会有人给你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妇人笑的灿烂,心里乐开花了。想着大捞一笔,这一开张半年够吃的了。
谢昭保持微笑,静静听她说完。
“钱我不会少你,五日后下午还是此时此地,我要见到东西,若是不顶用,我连着这寺和你背后的人,一起烧了”谢昭拿出了江南几年一贯的脸色,清冷直接,不漏情绪。
妇女脸色微微难堪,看出来谢昭气势不同,却不知背后到底是何人。声音都变了调子。
“姑娘说笑了,这年头大家做个买卖,讨口饭吃,都为了活下去不是。”
谢昭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来转身就走。
出了寺,谢昭突然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还不确定,至少目前是顺利的。
谢昭不急不慢,她怕走太急自己内心的欢快就太明显了。路过之前的酒肆,忍不住买了酒,想着今日怎么也值得醉一场。
谢昭进了院子才发现崔昱安竟然过来了,他好像很忙,有时候总是深夜才来,却又在清晨早早的离开,两人并没有说上话。
“什么事,那么开心”崔昱安难得看到谢昭脸色止不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