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力峰自从上次听到纪方铭说梦见陶艺店的火宅不是意外后每晚都在思考许书莲和纪方御有什么关系。
现在许书莲已经死了更加无从得知。
更重要的是两件看似不相关的案子有牵连吗?
所以他只能来找当时茶花陶艺店的老板娘来打听下许书莲和纪方御在她之前的店里有没有互动。
在亲自去询问单玉婕之前,秦力峰先后走访了她现在店附近的邻居,根据邻居提供的了解单玉婕并不经常与人打交道,但邻居认识她教的学生中的其中一个。
秦力峰找到她的学生后询问后在闲聊中得知单玉婕为人诚恳教学认真负责,只是有点社恐,对不熟的人太过一板一眼显得她不好相处。
“但是单老师绝对是个好人。”
这是她的学生给她的评价。
他走前,她的学生还问单玉婕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力峰摇摇头,“别担心,只是随便打听。”
他准备走时,她的学生叫住他,“秦记者,单老师还是单身……”
意识到对方可能会错意,秦力峰忙打断说:“我结婚了。”
她的学生有点尴尬地搔了搔头,“哦,我还在想说帮单老师介绍一个好男人,这样就有人保护她了。”
也许处于以前职业的敏感度,秦力峰察觉到什么,他问,“保护?有人伤害到她吗?”
她的学生神色一定眼神飘忽地笑道,“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每个女人都想有男人保护嘛。”
说着她的学生就说要去上健身课便走了。
秦力峰随后开车去了山茶陶艺店,走进陶艺店,单玉婕带着笑容,“欢迎光临,是第一次来体验陶艺吗?”
秦力峰拿出记者证,单玉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来想说不接受采访,但秦力峰说没有恶意只是了解下保证不胡乱写。
单玉婕感觉这个人看上去很执着的样子,拒绝不了便答应了。
秦力峰进店里看了一圈,店里陈设整洁,没有其他员工,单玉婕说生意一般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他坐下后观察了下单老板,温柔高挑的棉麻长款连衣裙,披了一件小开衫,若影若现能看到她手腕上的淤青。
单玉婕泡了茶拿出了酥饼,秦力峰接过道谢,“麻烦把那天记得的事讲述一下吧。”
单玉婕坐下道,“那天我和来找发卡的学员吵了一架,我不想影响店里的其他学员就想着去路边给她买个发卡打发她,我跑了几家店才买到她描述的发卡,我还专门扣掉了一颗水晶,等我回到店铺的时候已经着火了,火势很大,水澈街道那天很堵消防车进不来,不过听说里面的人都逃出来了,看到消防员们也在积极救火,我当时想着只是损失一点财务也就放下心来,可是当火灭了才发现有个人没逃出来。”
秦力峰记录下单玉婕的话后,点了点头问,“你认识死者纪方御的家属吗?”
单玉婕摇了摇头,“不认识,他们没有来找过我,不过有个人来找过我。”
秦力峰问是谁,单玉婕走到收银台前把一张收据拿出来说:“她大概在三个月多前来问这个学员,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在我之前在水澈街开的店的新员工。”
秦力峰想了想问,“男的女的?”
单玉婕回答,“是女人,之前是短头发的。”
秦力峰看到收据上写的名字以及单玉婕的描述,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秦力峰指着收据上的名字,又问,“许书莲和纪方御之间认识吗?”
单玉婕想了想说:“这个我倒不清楚,不过我仔细回想了下,许女士每次来的时间好像都能和那个弟弟对上。”
单玉婕眼神淡定地问,“这个事故怎么会突然受到记者的关注呢?”
秦力峰合上本子,嘬了口茶,打太极的说,“嗐——我没新闻跑了,自己出来找些事做。”
单玉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语气高了一点,“可是这个案子当时也有记者报导了,就是一场意外。”
也许是看见秦力峰凛冽的眼神看着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合适,便放轻语气道,“抱歉,我是觉得有人来找我询问当初的事故会给我造成了困扰。”
秦力峰拿出钱包,钱包里有他们秦家一家人的全家福。
他从钱包中中抽了一张五十放在桌上道,“打扰了,这是茶和松饼的钱。”
走前秦力峰拿了个松饼咬了一口,说道,“一个女人能独自经营一家陶艺店很了不起,不过如果遇到暴力事件还是要记得勇敢反抗,对了,松饼很好吃,下次我再来付钱买。”
他走后,单玉婕神色寡淡地看着五十块道,“真好笑,老新闻了还追着询问,我这是陶艺店,又不是松饼店。”
她视线看向盘子里满满的松饼抬头想喊秦力峰,但他已经开车走了。
……
守灵结束的第二天晚上,纪方铭担心许念出现术后排异情况了,他连说带哄地把她带到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的两人像俩幼稚园抢玩具的小孩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
她那牛脾气不服地劲儿甩开纪方铭的手侧身抱着手臂死活不进去,纪方铭在旁边各种软磨硬泡把温柔话都说遍了。
许念转头望着他,很认真地说:“我说了我没有心脏病。”
纪方铭眼神精明地淡笑着,“你胸口上的疤痕就是做心脏病手术留下的吧?”
许念登时双手交叉捂住胸口,震惊地瞪大双眼,“你偷看我洗澡了?!变态。”
纪方铭紧抿着唇无奈地解释是处理蜂刺的时候他不小心看到的,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你真的不记得你是孟呦呦了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孟呦呦啊?我和她长得又不像,她脸那样胖嘟嘟的,我这么瘦。”
“你怎么知道你和她不像?”
许念叹了声拿出手机点开纪方铭的邮件,“这个不就是孟呦呦吗?文件上写着孟呦呦的名字,旁边这个是你。”
纪方铭愣了下,尽量保持不被她带偏,接着问,“你不是孟呦呦…但是你认识她对吧?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意识到照片上的人是孟呦呦。”
许念紧紧皱着眉,道,“我和你说了她来找我告诉我她是孟呦呦,我看不到她的脸,但轮廓、体型和照片上的人差不多。”她指着脑袋,“我这里很聪明,一想就知道了啊。”
纪方铭嘴唇抿成一线,“我要相信你就真的有鬼了,你心脏手术后留下的疤怎么解释?”
“我胸口的疤不是做心脏手术留下的……”
纪方铭:“那是怎么留下的?”
是她父亲打她,她被破掉的玻璃划伤的,那次她住了很久的医院。
觉得遭受到了家暴说到底有些丢脸,许念舔了舔唇,“我不想说,反正不是心脏病手术。”
纪方铭嗤笑了声,“去检查下不就知道了。”他伸手牵住许念,“检查了你就知道你是孟呦呦了。”
许念皱着眉强忍着跟他走了几步,不耐烦地挣脱他的手,“孟呦呦已经死了,你要我证明什么?”
纪方铭转身看着她疑惑不解,“孟呦呦你骗了我那么多次还当我蠢吗?”
许念冷淡又薄情地看着他,“我是许念,能不能别总在我面前提她还叫我孟呦呦?”她顿了顿,态度认真地坦白道 ,“我承认,之前是骗了你,但这次没有骗你,她真的死了。”
说完她转身要离开,纪方铭攥住她,“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许念眼神冷静,“在浴缸里自杀了,因为受了凌辱,当街被脱光了衣服还被拍下来了。”
纪方铭手松开许念,他难以置信地蹙眉看着她。
为什么她说的话和他当时查到的一样?
“…她真的死了?”
许念直视地望着他,没有灵魂地回答,“我不知道。”
纪方铭紧蹙着眉直视着她的眼睛,喉咙挤出字眼,“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我只知道她满身血的躺在浴缸里。”许念捏着手心,眼神决绝地一字一顿,“她还想要我死,我绝对不会让她如愿,所以她死了最好。”
“不准你这样说她。”纪方铭双眼猩红,声音沙哑。
许念眼睫被吓得眨了下,她吸了口气,眼含泪水,低声地说:“可能我在你心里只是害你弟弟的嫌疑人,死了都是活该对吧。”她侧目抹了下眼睛,紧绷着嘴唇,字字加重,“可你想她活着,我也想我活着!”
纪方铭深深皱着眉心沉默了眼神交织着复杂的颜色随之背过身拿出烟盒从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烟雾盘旋在空气中没有再多余的语言。
“我只剩自己了,我还不能多爱自己一点吗?”
许念低下头强忍着酸涩的眼睛默然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便拐过街角。
深秋的风不解风情地肆意卷动枯叶。
她冷得发抖地盲目地走在街区上。
母亲过世了,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现在才明白,世界上没有真正稳定不变的事。
原本以为在束宜还有江舒晨在身边,后来以为纪方铭关心她,结果这些都是有前提条件才能拥有的,前提条件没了也是会在一瞬间消失的。
她就是一只被丢在垃圾桶旁边没人要的玩具熊。
玩具熊的旧主人嫌它碍眼,路过的人怕它携带病菌嫌它脏,在满怀期待中一次次被抛弃。
夜深露重,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许念从卫衣口袋拿出缺了一颗钻的发卡捏在手中抚摸着尖锐的水钻。
她仰头看了看没有星星的夜空,突然感觉泪潮快要袭来。
她撇着嘴想忍下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怎么忍也忍不住。
她低下头紧咬着唇无声哭泣,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听到有路过的人在小声议论说她这个姑娘怎么了,许念赶紧别开脸偷偷用手背抹了泪,吸了下鼻子装作若无其事。
她眼神空洞又坚毅地盯着地面在心里告诉自己——
就算没有人爱她,没有人陪在她身边她也会努力活下去把自己照顾好。
许念将发卡揣回口袋边走边从拿出剩余的钱思考。
二十块够住什么酒店啊?
凶手还没抓到,怕把小命丢了,又不敢回家去住。
她不会又要去江上睡船吧…这么冷的天…
看到街对面有两栋楼房上挂着几个亮灯的住宿牌子她走到街对面去。
她环顾四周看哪里有看上去便宜的旅馆。
正当她边走边看时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许念莫名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她发怵地心里绷着弦地往前走,侧头用余光看了眼有个人跟着她。
她开始小跑起来,后面的脚步声也加快的在靠近她。
许念想到母亲和父亲都被害了,邹红晴死在她家,她的房间。
她有个猜测,也许邹红晴是替她死了。
如果那天在房间的是她,死的就是她了。
她奋力地跑,就在快跑到宽阔的街区时突然腿软跌倒了,回过头看,一个穿着黑色雨衣带着帽子,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朝她逼近。
许念手脚撑在地上爬伏了几步,求生欲让她赶紧爬起来。
但腿被吓得软得不像话,她脚步踉跄地跑到空旷的大路再回头时刚才的人突然不见了。
她缓慢地停下胸口起伏地喘着气转身望向那空无一人只有两栋稀稀落落亮着招牌灯的楼中间的昏暗巷子。
没有人。
可刚才分明有人,地上还有人的影子。
她最近怎么了?是该去看精神科还是该找去大师啊。
听见有人叫她,许念回过头看见好像是纪方铭在暮色下找她并叫着她的名字,“许念——!”
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频繁地眨着酸涩的眼睛,想要看清眼睛光圈里面的身影是不是他。
没来得及看清,纪方铭已经看到了她朝她跑过来了。
“以后生气能不能不要乱跑!”他语气有些重可眼里都是担心。
许念泪光在颤动:“你干嘛要凶我?!”
纪方铭眼睛静静看着她:“因为很担心。”
他哽了下又说,“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担心又找不到你了。”
许念望着他沉默不语。
他拉她胳膊,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担心你的孟呦呦去吧,我许念啊,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许念抽走手,赌气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住人的全身骨头都软,没人在乎我,我还不能在乎我自己了?”
她侧身绕过他离开,纪方铭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让她回家。
一路上许念环抱着手臂没搭理他,走了好长一段路,竟然走到河边来了。
救命这是哪里啊,许念心虚地往四处看,人烟稀少偶尔有车辆路过。
路过两个大姐用异样眼神打量这他们。
纪方铭从后拉住她,“你要走去哪里啊?”
她挣脱,“不要你管,反正在你心里我也只是伤害你弟弟的嫌疑人。”
纪方铭紧抿着唇跟了几步,沉了下手插在口袋里,故意说:“在这么偏僻冷清的地方,走到前面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狼外婆啊,你不怕的话我就走了哦。”然后他假装转身走了故意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在听她有没有跟来的脚步声。
听见他说的话,许念回头看了眼。
她死撑地捏着手心一个人留在石桥上望着他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心里开始瑟瑟发抖。
“喂!你真的走了啊?纪方铭!纪…”
风吹在脸上有点疼,她左右望了下,周围寂静地可怕。
心里发虚。
“你等等我…”她缩了缩脖子四下看声音越来越虚,赶紧追上去提高音量大喊着给自己壮胆,“等等我啊!”
纪方铭顿时停住脚,微微侧了点头对她说:“快来,我背你回家。”
他说完没听到她的回答,奇怪地回头看去,许念正被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捂住嘴往停在桥头上的一辆车上拖。
他震惊地瞪目赶紧冲上去把许念拉到身后护着,然后很轻松地将那人一脚踹倒在地。
口罩男跌在地上,纪方铭走上去正当他要摘口罩看是谁时,对面掏出一个喷雾朝他眼睛喷。
纪方铭眼睛瞬间痛苦的睁不开,他跪在地上晃头眨着眼睛。
口罩男趁机爬了起来朝许念冲去将她朝桥下推。
石桥的围栏只有许念大腿那么高,许念尖叫一声,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落下去时手被抓住了。
她抬眼,纪方铭在桥上拉住了她。
他咬着牙,“抓紧我,别松手。”
那个口罩男用石头砸着他的手臂想让他不得已放开她,但纪方铭一直忍着痛,他手臂上的血悄无声息地顺流到了她手上。
许念脚下悬空,下面是奔流的河水。
纪方铭奋力地双手抓住了她,但上半身已经悬空。
她焦急对他说:“快放开我,我会把你拉下去的。”
“我不会放开你的。”他忍着痛额头的青筋爆出,“你不准放开我。”
许念痛心地看着他手臂不断滴着血。
她的手也在逐渐往下脱动。
随后看到口罩男要将石头朝纪方铭的头上砸去。
她双目圆瞪大喊,“小心——”
纪方铭抬起一只手挡住了,只有一只手拉住她,许念在空中摇晃。
就在口罩男要再攻击时传来了警笛声,口罩男没有再攻击而是干脆扔掉石头从后抬起纪方铭的腿让他翻下桥仓惶逃跑。
猝然的坠落感,纪方铭看着许念和他一起跌入了湍急的河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