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泽沐然看向凌霜,笑笑:
“凌霜,是一个小傻子,这么多年,他都不知为何失败。但我想,你是懂的。”
赤夏尘栀垂下头,擦拭泪水,他当然知道,因为他在那时便已经开始领悟和泽沐然一样的痛苦,所以他一次都没有说:
“因为现在这副躯壳。”
泽沐然嗯了一声,站起身伸手擦干凌霜眼角的泪,又揉了揉人的头:
“虽然,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藏起了一些秘密,但那无关背叛,无关私欲,已经不重要了。”
泽沐然站在凌霜的身后,俯下身怀抱着人,柔声的扫过凌霜那颗忐忑的心:
“凌霜,我知道对你来讲,那些我不知道记忆似乎是你觉得能够留下我的最后筹码。”
“你觉得你记忆中仅剩下的墨轩逍遥,又或是悠然的人生,对我来讲是极其珍贵的。但我其实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在乎那种东西。比起已经逝去的他们,我跟在乎近在眼前的你。”
凌霜显得很惊讶,但也安了心,对泽沐然信任的点点头,也不在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赤夏尘栀。
说到这里,泽沐然又走到赤夏尘栀身后,按住人微微发颤的肩,还算是轻柔的用衣袖擦拭人的泪花:
“还有你,赤夏尘栀,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有着过度是贪婪又极其自大自私。即便你装作你不是,可事到如今,你无法否认这就是事实。”
“虽然你们曾给我带来的苦痛与折磨,不止五百年,但我觉得,你们赤夏家的,欠我的,也仅有这五百年。”
赤夏尘栀回过头,他很惊讶,泽沐然却笑:
“别这么惊讶,赤夏家会将你的价值压榨干净,而你与我不同,你甚至没有和他们谈判的筹码。你的不灭虽来自我,但我觉得,我不会给你除此之外的权能。”
“而且,我这次回来,发现灵力术法那些使用的构成相差很大,所以我想,你的处境应该更被动一些,你定然比我过的还不好受。”
“我想,你已经尝过我所感受到痛苦,也不在想挑战我的底线,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可以想,时至今日,相隔五百年,终得刑满释放,我们谁都不在欠谁的,终于可以握手言和了。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和我握手言和,也没关系,我不会主动找你麻烦。”
赤夏尘栀表情难看,因为这五百年,他才真正的明白泽沐然到底渡过什么样的日子。
握手言和?可能吗?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才度过区区五百年,泽沐然居然说想要就这么算了?泽沐然会有这么好心?
赤夏尘栀闭目,他畏惧,也不愿在相信,只是咬着牙,狠狠道:
“不要在耍弄我了,只要你能带我走,你想做什么,我都受着。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怎么可能就这样一笔勾销。”
泽沐然无奈轻笑,拍了拍赤夏尘栀的肩:
“好吧好吧,你现在是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了,这不怪你,换成当年的齐盛老祖这样对我说,我也会全当他另有所图,全在放屁。”
泽沐然走到凌霜身边,拉起人的手,温柔的浅笑着:
“其实,我这个人喜欢向前看,而不是一直沉浸在过去里。我当然可以像是你心中想象中的那般可恶。”
“但,你看,这是凌霜,是我的曾经,是过去的自我。我重回时,已经向我自己证明了我对悠然,逍遥的爱。”
“我曾亲手为我充满着不甘的人生画上了终止符。没错,我心灰意冷,我一心求死。我选择让他们更想要的那个凌霜,活下来,陪着他们,共度余生。”
说到这里,泽沐然笑容愈发灿烂:
“很不巧,虽然我是一个没有心的堕神,但可笑的事,在众神不知爱为何物的时候,我却知晓真爱的样子。”
“虽然,在很多事情之上,凌霜与我不同。但在真爱上,他领悟的比我早的多。”
“他做到了我当初在五百岁的时候,完全没做到的事。他证明了对墨轩逍遥的爱,对悠然的爱,同时也证明了对我的爱,都是真的。”
凌霜闻言面颊绯红,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因为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泽沐然的决心,泽沐然真的不会离开他了。
因为泽沐然是一个无法被束缚,无法被强迫,只会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而抉择的人。所以他说不是为了那些记忆,那边只能因为他想要这样做,因此便这样做。
泽沐然轻吻凌霜再度湿润的眼角,眼里带着温柔,面上也是喜笑颜开:
“在这副躯壳之中,我不在受苦了,我的痛苦,迎刃而解,不复存在。”
“兴许,我仍旧永远也无法真正的爱上任何人,任何事物。但,这次我决定留下来,我们都需要一个好的结局。既然,我最终得到了好的结局,所以公平起见,我希望你也能得到。”
泽沐然显得很放松,与凌霜相倚时,甚至看起来过于幸福:
“赤夏尘栀,你自由了,我会给你一些时间来思考,你可以决定你从未触及过的那种人生。”
“而我,会对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负责到底,一直给你奉血,直到你决定了自己的结局,想要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赤夏尘栀看着泽沐然那陌生的分不清是真挚还是演技的一举一动。不,不是陌生,是他从现在起开始起,已然完全不知道这个疯子在想什么了。
这是玩笑吗?是他终于也跟着一起精神失常了吗?时隔五百年,在见泽沐然,这次,叫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独属于泽沐然的,丧心病狂的操蛋。
赤夏尘栀颤抖着,他无法相信,也无法在冷静下来:
“我要出去。”
泽沐然随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由你自己做主,我说过,我放过你了。”
赤夏尘栀夺门而逃,却忍不住的回头,他看见推开的窗前,泽沐然走到门前看着他。
当赤夏尘栀以为,完蛋了,他居然为了这种玩笑生出企图逃跑的心,那扇门关上了。
赤夏尘栀踉跄了一步,他透过烛火的影子,看到凌霜在那扇门关闭后,抱过去与人激吻,二人从门口,一直激吻至窗前。
凌霜挑衅的眸光扫过他狼狈,双腿打颤,踉跄的模样,似乎不屑在多看他一眼,抬手关上了窗。
赤夏尘栀不敢再看,头也不回的冲出墨轩家,直至灯火阑珊的街道上。
因奉神祭而热闹的集市彻夜狂欢,赤夏尘栀躲到阴暗的巷子里,再也按耐不住压力,呕吐不止,却又吐不出东西。
赤夏尘栀倒在巷子里,他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这五百年的地狱,这独属于自由的第一口呼吸,充满了腌臜的臭味,就好像他生来便是如此肮脏不堪的。
泽沐然躺在大床上,也是感慨:
“看来,这个时代的纺织业落后了许多,这床的布料实在太过粗糙,也不够柔软,难以想象,他们就拿这种品质的东西奉神。”
凌霜面颊绯红一片,轻轻锤了一下泽沐然的背:
“混蛋,我都说了要你早些睡,这里没你想的那么隔音。”
泽沐然翻过身,臭不要脸的笑着:
“是你自己扑上来撩拨的,前些日子都是我在下面,你也没少折腾,今日我在上面,你又嫌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