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领命离去,泽沐然坐到摆满了桂圆果糖等小食的桌前,抓了几块糖,两块丢给赤夏尘栀,两块丢给凌霜,自己一颗,剥开糖纸,丢到嘴里。
凌霜也坐过去,剥糖吃了一块,不是很甜,味道更偏向于酥香,因此又剥了一颗。
泽沐然眉开眼笑的,对赤夏尘栀招手:
“好了,快过来坐下。”
赤夏尘栀上前,端坐,泽沐然见他没有吃,也问:
“饿了?”
赤夏尘栀这才剥开一块,含在口中:
“没有。”
泽沐然取了一摞里面的三个杯子,斟酒:
“赤夏尘栀,在我真的带你走之前,你是半点不准备告诉我些许旧事吗?”
凌霜闻言一僵,当即起身,按住泽沐然搭在桌案上的手,一脸委屈:
“我可以都告诉你,不要问他,求你。”
赤夏尘栀握紧了拳,对凌霜道:
“他问的不是你想的那些,是你不知道的记忆。”
泽沐然咧嘴一笑,反而拉了一把凌霜,将人拉倒身边。
这里的座位有很多,准备了八个,绕桌一圈,泽沐然拍了拍离他最近的座椅,示意凌霜坐下。
凌霜不安的坐好,泽沐然却伸手,握住凌霜的手,十指交叠,扣合的很紧。
凌霜稍做镇定,他曾经与赤夏尘栀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与他说过记忆的事。
讥讽的是,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真的相信他是凌霜,而不是泽沐然,也只有眼前此人,赤夏尘栀当之无愧。
赤夏尘栀开口:
“你有多少记忆。”
泽沐然道:
“和凌霜试炼中看到的一样,删减版,重要的东西,都被抹去了。”
赤夏尘栀一口饮尽酒杯中的酒,开口道:
“你让凌霜出去,我单独与你谈。”
凌霜自然是不想离去,但泽沐然不会喜欢妨碍他达成目的的人,凌霜起身,本意欲先行一步,兴许还能博得泽沐然些许好感。
可泽沐然却没有松手,反而把人拉倒了怀里,还住凌霜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两腿之间,亲昵的贴面蹭了蹭:
“无妨,凌霜太过固执,就算你早早说出,他也不会懂的。”
凌霜面色顿时红透,但他却也缩在泽沐然怀里,靠的很紧,握着人的手,也是按耐不住偷笑。
赤夏尘栀看向凌霜,觉得泽沐然这个人真的很残忍:
“塑造一个真正的泽沐然,这种事情,你早在五百年前就做过。凌霜看不到这段记忆,是因为真正的你,根本没有这些记忆。”
赤夏尘栀接着道:
“当时的巢,环境很像我们所经历的,那里有很多泽沐然,鴟於附离,甚至形态不同的怪物,大大小小的失败作,都是你。”
“但,那些泽沐然都是在同时活动。他们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任何角落,成千上百的被制造,但又很快污染,损坏,被回收。所以,记忆无法被揉合到一起进行传递。真正的你,在那时应当没什么记忆。”
凌霜的身躯在紧绷,泽沐然却戳着人的脸蛋笑:
“我懂了,你想说,我虽然是泽沐然,但我不是旧的泽沐然了。至少对于你来讲,我是泽沐然,但不是曾经的那个。”
赤夏尘栀沉默不语,不,他虽然如此说,但其实不这样想,他觉得眼前的泽沐然,就是真的。却听泽沐然开口道:
“某种意义上你说得对,但不全对。”
赤夏尘栀闻言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刚刚就是在当着泽沐然的面说他不过是一个被造出来的假货,难免会惹人恼火。
泽沐然捋着凌霜的发丝编小辫子:
“你做的很好,做为我的眷族,你选择了我的意志。”
赤夏尘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也是冷笑一声别过头: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你隐藏那些记忆,就是担心拔刀之人得到这些知识,重新把你拉回现世。”
“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夺舍,你想要离开,所以不管那些知识的价值有多珍贵,你都会将其抹去。是你杀了你自己,并确保不会重回。”
说到这里,赤夏尘栀看向泽沐然,愈发激动起来:
“一个想死之人,拉回来又如何?在我眼中,凌霜愈发接近极限,他成功过,很多次,但每一次的结局,下场,都糟糕至极。”
“泽沐然,我太了解你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很多目的。你就是一个极度贪婪,自私自利,你没有心!”
泽沐然在听到那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很多目的”时面上僵硬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
“只有凌霜觉得你是为他放弃,但我清楚,你根本不是!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从来不考虑他人的苦痛,你从来不在乎背叛……”
泽沐然不语,只是将赤夏尘栀所展露的每一丝惶恐,每一丝惊惧,那强忍着颤抖的身躯,掩盖心中的伤痛,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显然,赤夏尘栀就在刚刚受到了自己某一句话的刺激,或是眷族,或是意志。
凌霜怒气冲冲打断:
“赤夏尘栀,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忍你很久了!”
泽沐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着凌霜,将下巴搭在人肩上。
那双眼极其好看,他目光柔和,语气温柔却很快转为讥讽:
“凌霜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竟然让你以试图冒犯我的方式求死。这种拙劣的挑衅真是让我大跌眼境,你不如说说看,我帮你教训教训这个欺负你的小王八蛋可好?”
凌霜闻言失落下来,声音哽咽,红着眼睛:
“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可,之前每一次,你都对我很生气。你总是拿他激我,后来,我就把他送回赤夏家。”
凌霜没忍住,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砸,旧时留下的那些潜藏在心中的酸楚,仍旧腐蚀的他的内心灼痛:
“为什么你总是觉得赤夏尘栀更好,这次也是,我说他死了,你却说可惜,失落了良久。我说他没死,你便匆匆启程来接他。”
赤夏尘栀的表情显得很震惊,随后变成复杂。
泽沐然揉了揉凌霜的头:
“因为我知道,他若是真的死了还好,但要是活着,没什么好下场。为了进食,他要留在人群之间,可赤夏家不会放过压榨他价值的机会。”
赤夏尘栀觉得好笑,也是红着眼,忍不住泪水满溢,泽沐然什么都知道,在这种时候,居然会真的想着来接他走吗?
赤夏尘栀无法相信,这只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的过程:
“你真的在乎吗?泽沐然,收起你的花言巧语,我更愿意你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你想要的东西尽可拿去,算我求你,别在装作和颜悦色的模样对我了。”
泽沐然难得无奈叹气,凌霜却更气:
“你哭什么,你从我这夺走他那么多次,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泽沐然托起凌霜的腰,示意他站起来,坐到一旁去。
凌霜起身,泽沐然清了清嗓子:
“五百年了,世事如梭,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