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烬没想到自己的行径会被逮个正着,他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方才钝刀划过的路线仍然让胸口疼痛万分,但在墨色亚麻衬衫的掩盖下,一切神经的活跃与呐喊都被完美掩盖。
就在裴衍烬硬着头皮想要沉默退出时,姜雾雨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你过来。”
裴衍烬没动。
等了几秒,姜雾雨原本还算平淡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似有若无的嗔怒,“过来,这个房子里应该没有别人吧。”
阴影动了动,裴衍烬走进房间,脚步声轻到几乎不可闻。
姜雾雨气得似笑非笑。
她盘腿坐在大床中间,看着裴衍烬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他宽阔的肩膀占据了姜雾雨的大半视野,只是此时略微紧绷着,仿佛面对的并非自己的妻子,而是什么豺狼虎豹。
可明明,姜雾雨才是那个心中颤栗,位处弱势者。
“裴衍烬,你心里有鬼。”姜雾雨开口便是肯定句。
裴衍烬不答,一味地低头沉默。
姜雾雨只能另起话头,“明天见到姜明志,裴总觉得上次那套刁蛮娇妻的人设怎么样,要不要我明天继续?”
裴衍烬垂着头,但姜雾雨明显看到他的喉结在月光下上下滑动了一瞬。
“你喜欢的话,可以。”
沙哑低沉的嗓音给深蓝的房间更添了几分沉寂。
“我喜欢的话,可以?”
姜雾雨倾身,靠近裴衍烬,她和他的距离很快缩短到一臂。
她带着探究的目光,仰头望他,“那你觉得,我喜欢你半夜不打招呼来我的房间吗?”
“我...”
裴衍烬的呼吸徒然加重。
此刻他表现得与平日在海京叱咤风云的裴氏掌门人完全不同,似乎是顶级捕食者的表象被揭下,流露出弱势、无措,以及瑟缩。
但姜雾雨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给我一个答案,裴衍烬。”
裴衍烬眸光闪烁,最终还是逃不开,撞进姜雾雨满是谴责的眼睛里。
那双原本平和如水处处散发着温和可期的润瞳,此时装载满是愤怒与质问。
裴衍烬眨了眨眼,随后在姜雾雨的注视下跪了下去。
膝盖砸向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姜雾雨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裴衍烬这是什么意思。
她早已忘记了原本想要道歉的心情,全是对发现裴衍烬半夜来到她房间的不忿。
跪下是什么意思,演戏吗。
姜雾雨不解。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我...”
男人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但是他什么,觉得刺激、背德、有特殊癖好?
还是试图报复她,但尚未得逞。
“上次我半夜起床喝水一次,今天一次,裴衍烬,你想好了,我不想听到一样的敷衍理由。”
姜雾雨沉声,嗓音严肃。
裴衍烬背在身后紧攥的拳头松了一瞬,他深沉的黑眸中好像有粘稠的东西在搅动。
姜雾雨并不知道他每夜都来,这个认知让他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谎言的念头几乎是立刻在大脑中形成,剩余的沉默时间,裴衍烬都在和诚实的道德良知对抗。
最终,他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你有生理需求,我应该履行丈夫的责任。”
空气中落针可闻。
“什么?”
姜雾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是在说她,欲/求/不/满?
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睡眠,大半夜来到她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自/慰吗。
这对吗。
“裴衍烬。”
姜雾雨咬牙切齿。
“从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能睁眼说瞎话呢?”
“对不起。”
男人道歉得飞快。
但这并没有让姜雾雨放过他。
“我有生理需求?”空灵柔和的嗓音重复着他的话。
裴衍烬避而不答,闭着眼睛扭头向一侧。
他知道这话说出去,会让姜雾雨更加恨他,可即便如此,他万万不敢暴露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和瘾症。
哪怕被恨得千疮百孔,他都希望自己在姜雾雨心中的形象,是个完整健全的人。
“抬头看我。”
姜雾雨看他这副闷不吭声的模样,心中火气无处发泄。
她伸出腿,荧润的甲缘勾上男人紧绷的下巴,摆正角度。
馥郁的香气和陌生的触感一同袭来,裴衍烬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在月光下描摹过无数遍的曲线,光洁、柔和。
呼吸停滞,但根本无法阻挡触觉的大肆涌入,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神经末梢沸腾欢呼,身体内的每一团细胞,都在激动、雀跃。
姜雾雨还在刺激他。
“你觉得,作为你的妻子,我应当如何?”
软嫩的脚掌轻踩住裴衍烬的喉结,划过他的颈侧、锁骨。
“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名存实亡的联姻关系,就算我有需求,我一定要找你吗?还是说,外面年轻又美貌的男生,排成长队任我挑选。”
脚掌滑落胸口,姜雾雨毫不客气地用力踩在裴衍烬的心口上。
衣物下肌肤的伤痕在压力的作用下红肿一片,裴衍烬却并不觉得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颤栗、迸发、释放,黑眸失焦,呼吸变得急促。
脚掌最终落在腰腹,姜雾雨感受着脚掌心的触感,绷着腿部的肌肉向下压去。
“唔...”
裴衍烬闷哼出声。
潮湿的水汽涌上眼眶,看不清月光下姜雾雨的表情,却能听见她勾人的嗓音在说着让他血脉喷张的话。
“裴衍烬,你可从来没有限制过的出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鼓励我,去找外面那些漂亮又乖巧的男生,解决我的需求?”
“我没有。”
裴衍烬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是吗?”
姜雾雨继续向下用力。
裴衍烬又痛又爽,全身肌肉绷紧,被在身后的双手想要回握住面前的脚踝,却又被理智极力克制。
“为什么?”
若是不看姜雾雨的动作,或许这语气称得上是蛊惑。
“因为...”
裴衍烬虚焦的目光落在眼前。
睡衣轻薄,月光堪堪给眼前白皙的双腿打上阴影,更深的秘密在他眼前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因为...我不想你走。”
许是他身上太热,眼前少女的脚落在他身上,反而显得有些冰凉。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你离婚,水水。”
理智终于断线,裴衍烬在冰火两重天之下吐露出了他那偏执念想。
难言的沉默堵塞在鼻腔,被迫剖白对于裴衍烬来说无异于剧痛般的鞭笞,比肌肤上的道道伤痕更加撕心扯肺。
他不敢去看姜雾雨的表情,但一想到少女会对他产生滔天的恨意,心中又涌起一股病态似的释然与畅怀。
他病得真的很重,只要姜雾雨不知道他的病,只要姜雾雨仍然在他身边,裴衍烬心甘情愿接受一切。
姜雾雨意识到看似恶劣的玩弄根本无法改变男人的想法。
她睁大双眼,什么表情也没有做,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痛苦的泪珠仍然顺着眼尾滑落。
天谴般的鸿沟横旦在两人之间,裴衍烬就是个疯子,姜雾雨连尝试让他共情的力气都悄然流逝。
深深的无力感让她除了感受面颊上流淌过的泪滴痕迹,其余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满腔苦痛申诉全部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面前的人不会和她共情。
脚掌微微离开布料,却很快被男人滚烫的手掌攥住脚踝。
“你干什么?”
姜雾雨仰头,看着裴衍烬站起,声音染上哭腔。
裴衍烬看着姜雾雨的泪痕,只觉得全身如毒发般酸涩痛苦,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能做的,只有俯身,替床榻上的人扯过被子,将人整个裹进怀里。
姜雾雨原本以为裴衍烬要履行他“作为丈夫的责任”,没想到对方只是轻柔地替她盖上了被子,她全身的警惕与抗拒像是海绵浸满了水,无力又沉重。
但没想到,这么一通折腾,姜雾雨这夜居然睡得很沉。
裴衍烬没走,蹲坐在她床沿,目光无时无刻不落在姜雾雨身上。
只有月光最盛之时,依稀能看见男人眼尾泛着红意。
可能是裴衍烬被子盖的太厚实,姜雾雨翻了个身,一只藕臂伸出,悬在床沿之外。
小时候的床沿外有鬼,现在的床沿外,有人心里有鬼。
裴衍烬盯着那只自然垂落的手,描摹着她指尖圆润的弧度。
良久,他终于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俯身贴近。
少女柔嫩的掌心贴住了他的脸,裴衍烬不可自抑地喟叹一声,睫毛颤动,完全沉浸于这意外得来的爱抚中。
有些地方硬得发痛,但他根本无暇顾及,在唾弃自己用堕落的**玷污少女的同时,侥幸地捧着她的手紧贴住自己,想象姜雾雨当真温和地抚摸过他的眼睛、鼻梁,以及唇角。
裴衍烬不敢大口呼吸,生怕破坏了这梦境般的奖赏。
*
姜雾雨一夜无梦。
她睡眼惺忪地起床,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挂在墙角的昂贵礼服。
昨天出于造型师的职业要求,她最终还是试了试那套礼服,确认尺寸没有问题,造型师才放心离开。
但今天一看,姜雾雨莫名觉得昨天这套被造型师精心呵护的礼服有些失了形状,原本蓬松的裙摆微微塌陷了一块。
就像是有人用脸埋进去,从而压出来的痕迹一样。
姜雾雨被自己脑海中的猜想给惊住了,这么变态的动作,她光是想出来,都觉得玷污了自己的脑子。
怎么可能有人能干出这么痴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