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深秋,战争的硝烟终于从这个世界的上空消散了两年有余,日内瓦湖畔,湖水沉静如墨,倒映着阿尔卑斯山白茫茫的峰顶,空气凛冽而洁净。
湖畔一栋隐蔽,但又极尽奢华的庄园内,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巨大的壁炉散发着干燥温暖的气息。这里远离了纽约的喧嚣,也避开了战火的纷扰,成为了鬼族新的堡垒。
无惨兑现了他的承诺,阳光依然照耀着他们。此刻,十二鬼月正齐聚一堂,这是珍珠港事件后,首次全员到场的集结。
“大家~我又有新书出版喽,一人一本,”童磨抱着一叠实体书,正向着在场的每一位成员发派,“上面还有我的亲笔签名~”
“我说你这签名有什么意义,”猗窝座嫌弃道,“写个书换十几个笔名,谁知道你叫什么?”
但猗窝座还是收下了,这些年来,他和这个曾经不对头的上弦二,关系缓和了不少。
“没办法,现在是特殊时期~”
来到瑞士后,童磨写书的时间变少了,他不再建立大型的、显眼的社区,而是利用在日内瓦、苏黎世等地购置的优雅沙龙和隐秘别墅,举办高端的思想交流会,并进行精神疗愈。而参与者多是欧洲经历过战争创伤的贵族、富商、知识分子、艺术家。
童磨提供昂贵的一对一的指导,目标明确:渗透精英阶层,收集更有价值的情报。
童磨面前的猗窝座,这个江户时期的糙汉子,现在却穿上了一身质地精良的深色便装。猗窝座在瑞士开了几家安保公司,明面上为银行和富人服务,暗地里则成为鬼族在欧陆的耳目和屏障。战争期间,他处理过不少试图追踪青彼公司核心人员去向的麻烦人物。
管理公司要比打拳困难的多(至少猗窝座这样认为),但加上有妻子的支持,好心的教主也会提供一些帮助,他这些年倒也学习了不少,这也是他和童磨关系破冰的开始。
沙发上,堕姬慵懒地拿着一杯香槟,向朱纱丸和妓夫太郎抱怨道,“没有我之后,好莱坞的电影越来越没劲了。”
“哈哈,他们失去你可是一大损失,梅,你下次电影首映礼记得给我留包厢前排票啊!”
堕姬这些年来,依旧在瑞士发展演艺,虽然抛弃好莱坞得到的一切令她有些难受,但她很快就释然了,“老娘在哪还不能火,让那些美国佬后悔去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由她主演的一部符合主流价值观的战争片,即将冲击奥斯卡将。
“那你呢,朱纱丸,不打棒球了。”
“嗨,橄榄球也是球,冰球也是球,只是球都能打,”话还没说完,朱纱丸顿了一下,她看了眼祢豆子,“但足球我是决定不会踢的。”
棒球在欧洲并不是很流行,所以朱纱丸选择了橄榄球,现在事业正在快速上升期。
“那个…大家,”恋雪加入了女生谈话,她端着一盘寿司和玉子烧问道,“要吃一点吗?”
“要要要!”
“真不赖啊,恋雪,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美味的日本料理了,这些年,面包我都要吃吐了。”
玉壶正捧着一个造型极其前卫,融合了抽象表现主义和包豪斯风格的陶壶,滔滔不绝地向半天狗介绍,他如今是瑞士一个小有名气(小众艺术圈)的先锋陶艺家,甚至举办了不少个人艺术展。
“祢豆子,”炭治郎,无惨,祢豆子三人坐在一起,手上各拿着一杯血腥玛丽,“最近学校怎么样。”
“还行,哥哥,就是有点忙,”祢豆子身上的白色实验服都忘了脱下来,她笑着说,“要提前写毕业论文,而且青彼公司目前正在研究战后抗生素耐药性问题,这是个很有前景的方向。”说罢,无惨朝她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仅仅在青彼公司实习时,祢豆子就得到了最高级别研究员的待遇,未来一片光明。
话题在美食、艺术,工作琐事间流转了一阵,气氛轻松而融洽。直到童磨放下茶杯,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咏叹调的语气,看似不经意地抛出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我们离开后,家乡现在是什么光景了呢?那些执着的老朋友们(鬼杀队),不知命运如何?”
壁炉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切,”堕姬第一个打破了寂静,她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估计现在坟头都长草了。一群死脑筋,抱着几百年前的破刀,连颗炮弹都挡不住。”
“烧烤东京…还有广岛、长崎,那两个太阳,”妓夫太郎阴恻恻道,“现在的日本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吗?人类笨死了,打来打去,连自己的家都打没了!”
“‘大阪烧’,‘关东煮’。”半天狗的分身可乐笑嘻嘻地说道。
“李梅倒也是个人才,东京的低矮建筑确实适合燃烧。只不过啊…日本的56个地区都被投下了□□,听说死了50万人啊。”
“可惜了,在吉原有几家和服店,我还挺喜欢的。”
祢豆子不语,比起内心的矛盾,她思考的更加的,是如何研制出更廉价,更高效的药物去救济百姓。
玉壶尖声笑道:“嘻嘻嘻!艺术!唯有艺术是永恒的!看看那些战后的新流派,痛苦和绝望迸发出的灵感,多么美妙,我的新壶,就要命名为‘广岛之泪’!多么富有诗意和冲击力的名字啊!”
他陶醉在自己的艺术灵感里,全然不顾这个名字背后承载的数十万亡魂,对他而言,人类的悲剧不过是激发他创作灵感的素材库。
“明智的选择…”黑死牟低沉的声音响起,“无惨大人的远见…使我们避开了无谓的毁灭,人类的战争机器,其规模与烈度…早已超越了剑士所能理解的范畴。”
上弦一早就变了,黑死牟负责青彼瑞士分部最核心的安保和情报网络,以及无惨庞大的全球资产运作。对他而言,股票市场、黄金期货、军火走私、秘密科技交易…变成新时代的“剑道”,规则更复杂,但本质依旧是力量的博弈。
对继国缘一的执念,在原子弹的蘑菇云阴影下,似乎也变得渺小而遥远了,追求武道巅峰?在能瞬间蒸发一座城市的伟力面前,个体的力量无论多么强大,又算得了什么。但他又无比庆幸,无惨大人赐予了他永生,让他能够亲眼见证这个疯狂的时代。
继国岩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在向那个彻底逝去的剑士时代致意。
猗窝座搂着恋雪的肩,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拳头却下意识地握紧了。他想起了地下拳场那些指望他赢钱买面包的绝望面孔,想起了那个偷恋雪钱包的小男孩,人类的战争,底层永远是最大的牺牲品。
如果他们没有变成鬼,是不是夫妻两个,一个上战场,一个去前线“安慰”那些男人。虽然猗窝座好像成为了他所厌恶的有钱人,但是…他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不是吗?
“搞笑,整整60万日本人呢,”朱纱丸道,“我们鬼族生存到现在,一共吃掉的人数都没有这么多吧,他们倒好,轰…的一下就没了,鬼杀队保护了个啥,这么浪费,还不如都让我们吃了!”
“没错,这就是最讽刺的一点~”童磨再次开口了,“大家都知道,这次战争,是我们的故土挑起的,我们的老朋友口口声声说要维护正义,除暴安良。结果呢,自己救下的人,不是去侵略他国,就是死于在巨大的武器之下~”
“而他们自己,恐怕也成为最大的侵略者了吧。日轮刀斩杀的不是恶鬼,而是无辜的百姓,啧啧啧…”
“而鬼杀队,恰好就是日本的缩影,他们洗脑年轻人为自己杀鬼,满口的大义、牺牲、守护,把年轻的生命当作消耗品,用仇恨和洗脑把人变成只知挥舞日轮刀的机器。”
“我记得你以前的教会里有个叫琴叶的女人,”堕姬嗤笑一声,“她和你呆了这么久还想反抗你,产屋敷则能让所有人为他送死。”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蟹脚,好难猜啊~”美艳女郎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是,我要向产屋敷家族取取经,前提是他们还有后,”童磨无奈地摊手,他的目光转向了一个,一直沉默的人,“要是能逃离这个组织自然是件好事,你说对吧,狯岳君~”
狯岳,聚会的边缘人,新任的下弦六,从无限城“密巢”计划中被放出来的第一批鬼。前鬼杀队队员,被黑死牟转化成鬼,醒来后又加入了猗窝座的安保公司,当打手,处理一切黑色地带的东西,由于表现出色,受到无惨的提拔,现在更是跟着猗窝座来参加了这次聚会。
面对童磨的发难,这位年轻的后辈只是闷闷地说,“整个社会都是这样,排斥异己,不合群的人,在哪里都是异类。主公的意志不容置疑,稍有不同想法,就是意志不坚定。”
狯岳加入鬼杀队从不是为了杀鬼,只是为了活下去,加入鬼族也是一样,由此“不够热血”,不爱和其他人交往的他,背叛组织的他,自然就是异类。
童磨夸张地捂住胸口:“小狯岳,你这番话真是…深刻又悲伤,但说得好!”他眼神里的戏谑淡了些,多了点…属于前辈的语重心长(?),“确实,你这种不合群的清醒,在那种地方只会被排挤到死,看看那些柱的下场,多么完美的反面教材。所以啊,能跳出那个泥潭,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庆幸的,不是吗?”
这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带着关心的调侃,确认狯岳没有后悔,也确认他在这群异类中找到了某种归属…至少是容身之地。
狯岳没有反驳童磨,只是沉默地又喝了一口酒,他加入鬼的阵营,最初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是纯粹的利己主义,但鬼杀队那种压抑个性的氛围,他也是深恶痛绝。如今在这里,虽然依旧是异类,但至少无需伪装。
“不合群,有时意味着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鬼王开口了,狯岳的身体也下意识地坐直了。
“稻玉狯岳,”无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虽然加入得晚,但能力并不差。潜伏、情报分析、执行效率,在纽约这几年,你做得不错。”这是极高的评价,出自鬼王之口。
“战后世界,格局在变,纯粹的力量固然重要,但融入人类社会的规则,掌握他们的知识体系,同样关键 ,”无惨的红色瞳孔注视着狯岳,“你看过你的档案,来纽约的最初几年,晚上为公司工作(打手),白天勤工俭学,成绩在高中也是名列前茅,这很难得,可惜被突来的变故打断了学习进程。”
狯岳的心跳微微加速,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无惨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有没有兴趣,去系统学习一项专业?苏黎世联邦理工的生命科学,洛桑联邦的建筑工程,又或者…剑桥大学的法学专业,刚好有战后国际交流活动,我能为你争取名额。”
“随你选,以你的成绩和能力基础,加上我的推荐信,入学不会有任何问题。”
推荐信!!!狯岳的心脏狂跳,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施舍,而是投资,就像鬼王对祢豆子、堕姬、朱纱丸所做的那样。这意味着…自己能步入一个更好的世界,拥有更棒的未来!
虽然无惨的眼神中满是对于工具的打量,但这恰恰是狯岳能理解的逻辑-利益交换,提升价值。这比鬼杀队空洞的大义,日本社会虚伪的合群要求,要真实得多,也诱人得多。
童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拍手捧场,“无惨大人真是慷慨又深谋远虑~小狯岳,这可是改变鬼生的大好机会啊~”
“干得不赖嘛,新人,”堕姬也来了兴致,“要知道,这可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男主逆袭的爽点哦。”
狯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无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感谢您的认可和栽培,无惨大人,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并选择最适合的方向。”
无惨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记住,过去的一切,就都让他埋葬在废墟中,鬼杀队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被时代与战争彻底碾碎。”
那一刻,幼年受的苦,鬼杀队的排挤,甚至对师傅师弟的厌烦,全都消失不见了,自己活下来,并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考虑一下我们的研究部门,”祢豆子拿着酒杯走到狯岳身边,打趣道,“稀血无畅饮哦。”
狯岳端起重新斟满的酒杯,与祢豆子干杯,敬新世界,敬新身份,敬鬼王赐予的,这条充满诱惑的光明之路。
炭治郎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看到了太多太多了…战士们在南京犯下如此罪行,整整30万的民众被虐杀,最终报应回馈到了低层人身上,国家的领导人甚至让民众不要逃跑。鬼杀队整天对鬼族嚷嚷着“因果报应”,可现在,他们也被仇恨所裹挟波及。
他要怎么做,批判他们嘛,可如果自己没被无惨带出来,可能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哈-哈-哈-”炭治郎有些喘不上气,他的呼吸频率逐渐加快。
“还在为那些注定要腐朽的东西哀悼吗,炭治郎?”无惨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炭治郎的手背,“这里才是现实,一个没有猎杀,没有威胁,阳光普照,由我们掌控的现实。
“日本的一切,连同那些无谓的仇恨和挣扎,都已经被时代的巨轮彻底碾碎,沉入了太平洋的海底。忘掉它。”
无惨身上冷冽而强大的气息让炭治郎逐渐平复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其乐融融的“众鬼象”,内心感到了一阵柔软。
他反手握住了无惨的手,几乎用了全力,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也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和痛楚被一种深沉的、带着疲惫的释然取代。
鬼族在漫长的夜晚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黎明,而这轮太阳…永不落下。
阳光会一直照耀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