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后,我开始了解这些病人的情况,大多数都是因为受伤创口感染,身子弱,才容易染上天花,好在只是刚刚感染。
我一个个的查看,将感染病的,分开。
他们不愿分开,我无奈吼道:“难道你们都想死吗,听我的,才能活。”
几个身子还好的村民,知道我的好意,最后下决心,听我的安排。
我让他们分开,又将居住的地方重新打扫一遍。
等到天黑,医师与山匪头头才回来。
我让山匪头头先带人用硫磺与石灰先做消杀。
再离医师远些的距离听他来报,他说,柴家人说了,这个村罪有应得,给不了药材。
我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忽然想起,去问山匪头头,此村是什么村。
山匪头头道:“牛家沟子。”
这村人都姓牛,山匪头头,叫牛大壮。
我想起秦颂说的,忽的无奈起来,还真是孽缘啊!一时半会,柴家恐怕难以改变想法,我也没有时间去劝人为善,还是先想办法治病才是。
那医师临走前,还是叮嘱我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也染上。
我自然怕,但我放心不了他们。
忙碌了一晚上,消杀工作才总算做完。牛大壮的妻子给我端来一碗粥,我瞧着她的断手。
她哭笑一声,“被冲下来的石头砸的。”
我接过粥,道了声谢。
她红着眼,对我磕头道谢。
我走过去将她扶起,她说道:“没有人救我们,真的谢谢你,还肯救我们。”
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只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次发生罢了。
我对她表示不必谢,让她好好休息。
借着火,在夜深人静的山林里,开始翻看医书。
夜里山里有些凉,今日走的匆忙,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着实无奈。
瞧着牛家沟子里的人,穿的破烂,比我好不了多少。山下泥石掩埋之地,曾经是他们的家园,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夜里,试了几次药,才歇下。
一早起来,我开始重新熬药,没有那两味重要的药材,我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治好,我同牛大壮说了实话,他也只能忍着悲伤点头,让我尝试。
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喂完药,需要等待时间,才能看反应。
有一个棘手的问题,也是我所畏惧的事情。
这里的很多人受了很严重的疮伤,与牛大壮的妻子一样,受了伤的手脚只是简单包扎。如今有的伤口已经溃烂,需要重新处理。
可是我见不得这些。
不过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掀开牛大壮妻子的断臂,里面的肉已经恶化,我眼睛泛着红。
牛大壮妻子苦笑着安慰我,“我没事,不痛。”
我怔怔的看着她,她眼角含泪,“辛苦你,先救救我的孩子。”
我沉默着,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处理腐肉的工具,“你伤口上的腐肉,需要重新处理,不然恶化,不止手臂没了,你的命也会没。”
眼前的人看着我,“可是我看你,好像很难受。”
我心里一揪,浅笑道:“我没事。”
我拿起手中的工具,“会疼,你忍着点。”
一点点的触碰着,胸口恶心泛起,强忍着,再挖下第一处腐肉,看着泛着黄色的液力与血水流出来,我脑中里画面涌现。终是熬不住,跑到一旁吐了出来。
早上吃的全都吐了,我蹲在原地,有些想哭,觉得自己可真没用,就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做什么医师。
不,我不信,不可以制服恐惧。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我跑了回去,冲着牛大壮的妻子表达歉意,她疼的额头冒着汗,还反过来安慰我。
我心里更加坚定,不能输。
“抱歉,我可能会很多次都像方才那样,你能忍住吗?”
面前的人微笑,“当然。”
我心下坚定,工具再次触碰到那些腐肉,这一次,坚持的时间稍长一些,我胃里泛着酸。
我蹲在一片呼吸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去。
一次,两次,三次。
我胃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吐的了,只是忍不住泛头晕。
到底没有昏过去。
我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面前的人也是,但终于,我给她上好了药,重新包扎好。
我冲着她浅笑,“辛苦了。”
她苍白着脸,“恭喜你,你克服了。”
是啊!我没有晕倒。
还真幸运。
我起身,没有站稳,差点摔倒,身后有人扶住我。
我回头看,是秦颂。
有些虚弱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反问我,“就这么喜欢当活菩萨!你有几条命,可以这般折腾。”
我感觉到他有生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除了冷漠以外的其他情绪。
还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被影响呢。
我轻笑一声道:“幼时我爹找人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硬,不容易死。”
秦颂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我反应过来,赶紧从他身边离开,“你离这里远点,有人感染了天花,你呆在这里容易感染上。”
秦颂道:“你倒是不怕被感染。”
“我怕啊!”我老实交代,然后看着他们,“可是没人救他们。”
牛大壮妻子听到,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叹气,不想如此。弯腰拿上用具,去治疗下一个病人。
秦颂跟着我,我回头对着他说道:“秦公子,我说的是真的,你快离开这里吧!小心感染了天花。”
“我不会。”秦颂很肯定的回复,我看着他,他说道:“幼时得过。”
得过一次天花的人,的确不容易再次感染,但也不那么绝对。
我同他说道:“那也不要在此久留,这里终归不安全。”
秦颂这一次沉默着,他看着我,“你这样做,真的觉得值得吗?当年就是他们村的人,围攻柴家人,才让柴家人心寒。”
我叹气,“我知道,可是~”
“我不能保证这里的人,都有错。我也不相信,他们都是恶人。”我同他道:“之前,我的家乡也被洪水冲毁,也死了很多人。没了亲人,没了家,身无分文,求助无门,真的不是很好。”
我转身抬头望着天,“我没什么大本事,能做一些便做一些吧。”
我踏步继续往前。
秦颂追了上来,将我手上的用具夺走,闷声说道:“我帮你。”
我心里有些高兴,终于,他肯帮我了是吗。
秦颂不亏是走南闯北之人,处理伤口的能力,比我要快许多。弄到最后,反而是我在打辅助。
“神医,神医,你快去瞧瞧,我儿快不行了。”
一大汉跑来。
我知道他的儿子,比牛大壮的女儿要大上一些,小名二毛。
二毛是这里病的最重的,不仅染了天花,还伤了腿。
我不敢怠慢,赶紧去看。
临走的时候,我对秦颂说道:“别过来,他感染的很严重。”
之前他的母亲因为照顾他,现在也已经快不行了。
秦颂想跟上,我让牛大壮派人围住他,“别让他进来。”
“林昔!”秦颂怒吼。
我道:“我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你能做的事情比我多太多了。”
我不待他反应,走进林子中去,这里是被辟开的地方,只有二毛与他病弱的母亲在这里。
二毛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赶紧跪在地上,开始聚精会神的替他施针。
又吩咐二毛母亲,对外面的人交代,将需要的药送进来。
二毛母亲虚弱的连走路都不稳。
我聚精会神的施针,为孩子擦拭汗水。
等小孩母亲端着药进来,我又立刻跑去接过,将她搀扶到一旁休息。
她不愿,我道:“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红着眼睛。
抢救半个多时辰,二毛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现在只是暂时救了回来,必须马上吃药。我跑回自己的歇息地方,翻看医书。
到底替换成什么药才能救他们。
秦颂走来,他只是站在旁边,并没有多说什么,他问,“你还缺什么药材。”
我回头看他,他是要帮我,我说了那两味药。
秦颂说,给他三天时间。
我眼泪汪汪,对着他表示感谢。
我看着他,同我说道:“好好保护自己。”
我嗯了一声。
秦颂走后,午后,姜欢也找来了,我让她不要靠近,让姜华拦住她。
姜欢很担心我,我告诉她自己没事。还是催促她们赶紧离开这里。
姜欢着急,又帮不上我什么忙,只是问我还缺什么,我要了一些食物还有衣服。姜欢立马回去准备再过来。
晚间的时候,牛大壮的女儿,退了一些烧。可是二毛的状况越来越差。
我呆在屋子里,只能不停的试药,翻看医书。
再晚些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衣物与食材,我以为是姜欢,来人说是一位公子吩咐的。
我才明白,应是秦颂安排的。
我将吃食还有衣物给这里的百姓分发出去,让他们能吃饱吃得好些。
送货物的人特意交给我一个包袱,他道:“这是那位公子特意交代,送给姑娘用的,让您某要给了旁人。”
我点头表示感谢,那人走后,才走上前将包裹拿上,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姑娘家的衣服,还有崭新的布罩。
此刻,我心里着实有些感动。
可是夜里,二毛的父亲就跑来找我,说是二毛快不行了,求我救他。
我从睡梦中惊醒,尚未清醒,被他这样一说,脑子轰隆一声,立马站起来,带着工具跑到那边去了。
二毛情况很差,没有药很快就会死了。
可是秦颂还需要两三日才能将药弄来,撑不到那么久。
不行,必须求柴家赐药了。
我施针将病情压制,弄完后,跑到二毛爹那边,问当年柴家那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牛大壮也被吵醒了,他站在外面与二毛爹一起等。二毛爹听到我的话,吞吞吐吐起来。
牛大壮上前一步说道:“还是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