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吩咐刘管事给我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
我接过钱,询问刘管事,“你既然已经发现徐成故意用虫害一事,引柴家主家发现曾管家克扣公款一事,那何不一直等到今日,果园坏了不是正好可以惩治曾管家,为何还让我进来治好果园。”
刘管事依旧板着张脸,“总归是柴家资产。”
我心下明了。
毫不犹豫的跑到柴安面前说道:“柴公子,小女子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柴安笑了笑说道:“姑娘还有什么话交代的。”
我看了一眼在一旁的秦颂。
柴安道:“你们二人认识。”
我立马说道:“见过几面。”
秦颂瞧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柴安看秦颂与我并不熟络,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问我要说什么。
我让柴安借一步说话。
柴安依从,跟着我去了一旁。
我瞧四下无人,才轻声道:“柴公子,恕我直言,此山林土壤并不适合种植苹果,容易遭受虫害,日子久了,水土也易流失。”
柴安瞧了瞧我,“你还会这些。”
我点头,“我会一些医术,此前园中果树患了火疫病,就是我治好的。”
柴安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刘管事提及的那个医师啊!”
他摸着下巴道:“那依你所言,这块地适合种什么水果。”
我道:“不适合种水果,适合种黏附性强的草药。”
柴安一下子变了眼神,看向我,“姑娘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
我躬身道:“小女子林昔,不是谁派来的,我只是想与公子做个交易。”
柴安嘴巴里反复咀嚼着“林昔”二字,似乎在哪听过,又着实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他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对种植草药一事不感兴趣,只喜欢吃些香甜的果子。”
我并没有继续规劝,而是道:“公子不必急于拒绝,小女子并不是一个强人所难之人。”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来岷州,听闻柴家老祖宗曾教过家师医术,今日有缘相见,不知可否进贵府一拜。”
柴安狐疑是看着我,“你师傅是谁?”
“家师是章医师。”
柴安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他轻笑一声,“所以是沈节派你来的。”
我摇头,“自然不是,我来此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想牵连任何人。即使柴家不与我合作,也没有人知晓,包括沈节。”
柴安明显不信,对我的举止也更客气几分,“姑娘想要见我老祖宗一事,怕是不行,他们年岁已高,近日身体不利落,不方便见客。”
看来是在拒绝了。
我心里早有准备,又道:“公子可否容我在柴府叨扰七日,若是公子还是执意如此,我便不会再来打扰。”
柴安笑了笑,“姑娘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总要试上一试才是。”我看着柴安,“公子不知沈家隐藏之力,又如何能确定他就一定会输呢。”
“隐藏之力?”柴安眼眸一闪。
我笑道:“公子聪颖,你想为何沈节能那般容易拿回兵权。”
柴安到底聪明,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又能如何,他背后的这股势力,也是会随时丢弃他”
我摇头,“我说的不是大舒。”
柴安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外面。”
我轻笑,“公子,七日,只需七日,我会告诉你沈家的隐藏之力,届时你若还是不变想法,日后必然不会再来打扰。”
柴安想了许久才道:“好,就七日。”
重新回来,我拉着姜欢离开此地。
姜欢一路上问我如何了。
我说:“有七日时间。”
她“啊”了一声,又是七日啊!
姜华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该回京了。”
姜欢也知道再不回京,会有麻烦,犹豫不决,但也不喜欢姜华唠叨,没好气的冲着他喊道:“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一路上,我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回到之前的客栈,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嘟囔着我晒黑了不少。
反正我也没有多少姿色,晒黑便就晒黑了吧!
老板娘从柜台里掏出一瓶药膏递给我,“长得本就不好看,再不注意,以后怎么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我咳嗽一声,忙说不必了。
“林昔!”
我转头,看见秦颂出现在客栈门口,身边没有其他人。
老板娘吆了一声,“吆,倒是也有不错的。”
我尴尬的让秦颂借一步说话,老板娘在柜台那边吃着瓜子,一脸吃瓜表情看着我们。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着实有些累了,“公子来找我所谓何事。”
“你可知,为何柴家改种瓜果,不种草药了。”
我看着他,秦颂果然聪明啊!知道我想干什么,我摇头。
他拿过我手里的水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慢悠悠的喝完水才道:“因为前些年柴家义诊一事。”
原来,在之前,柴家老祖宗,每年都会让柴氏族中人免费为百姓义诊。
前些年,有一个村落发生了瘟疫。柴家老祖宗不顾生命危险,驻扎在村里替这些病人治病。
可惜瘟疫太强,还是很多人死去。
村里人积怒成怨,跑到衙门口状告是柴家人治死的人。
又不顾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柴家老祖宗身体,将他推倒,打了一顿。
柴家人动怒,立马拿出证据,可惜的是,衙门没有管。
此事之后,柴家人便不再义诊。
日子久了,百姓都说柴家人忘本,见死不救,有为医师。
柴安气恼,一不做二不休,关了药铺,改种果园。
我听着,听出来里面隐含的意思,“是张家人在背后搞出来的?”
秦颂没有反驳,只是补了一句,“柴家不惧权贵,但更失望是人心。”
我心里也不好受,百姓受人蒙蔽的时候,随众人做的那些伤害人的事情,更让人心寒。
我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玩弄着手中的杯子。
“你来此,沈节可知。”
我摇头,“这是我一个人主意。”
秦颂笑了笑,“的确,也只有你还不死心。”
我心情沉重,看着秦颂,“是啊,就我与沈家是傻子,你们都很聪明。”
我起身准备离开,秦颂拦住我,我看着他。
他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沈家胜了又如何,不过是朝堂之上换了一批人,他们依旧过不上好日子。”
换了一批人又如何。
这是我不曾想过的。
我心情沉重又不想就此放弃,“争夺片刻空间,也是我曾努力过的。”
这就是我现在能给出的答案。
次日去往柴府的路上,我遇到之前在林中抢夺我们货物的山匪。
他们几个人蒙着还是之前破布做的蒙巾,手里拿着刀,架着一位医师的脖子上,恶狠狠的对着门店其他伙计道:“拿上药,跟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我在远处看着,人群散开,山匪架着人,坐上马车赶紧离开。
我冲回客栈,问老板娘要了一匹快马。老板娘自然不答应,我从怀里掏出银子,她才笑着脸让人将马给我。
我急着牵马,根本顾不及老板娘在身后喊着让我不要伤害马。
我骑着马飞奔跟上,以免他们做无可挽回的傻事。
好在他们的马并不是良驹,我骑的快,在郊外追上他们。
“你们不要做傻事,不要伤害他。”
那些山匪认出来,苦不堪言的解释,“姑娘,我们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药太贵了,我们实在买不起了,我女儿快要死了。”
那名医师被绑着嘴,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让我救他。
我说道:“救人不应该将自己也搭上,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们先将这位医师放了。”
山匪摇头,“没用的,不出此下策,他们根本不会救,都是张家养的狗杂种。”
那医师拼命地摇头,我瞧着那医师也五十多岁,应是原本的医师,“你不是张家人,是不是。”
那医师拼命地点头。
我又道:“如果我让他放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报官。”
医师依旧拼命点头。
“好了,你也看到了。”我继续劝说,“我们坐下来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不要做傻事。你们需要买药的钱,我来想办法。”
山匪痛苦,“太贵了,真的太贵了,他们就是要逼死我们。”
我冲着山匪道:“我们先去村落看看好不好,若是能救活他们,你立刻将医师放了行不行。”医师拼命地点头,意思是会配合。
山匪想着自己的孩子,赶紧先带上人回去。
我骑在马上,跟着山匪赶了一天的路才到之前被泥石流冲毁的山村前。
看着眼前的惨状,我想起了泽香,脑子眩晕的狠,强忍不适。
那一年,也是这样,多少人死了,伤了,家园瞬间不复存在。
活着的人,在林中临时搭建了草棚。我牵着马,看到约莫还有十几个人活着,虚弱不堪。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脸上的疮伤,明白他们得的是什么病,从怀里掏出面巾遮住面。灾害之后瘟疫容易发生。
山匪将医师带到病人面前,那医师一个劲的屏住呼吸,深怕被这不干净的东西传染上。
山匪道:“你一个医师,怕病人。”
我让他不要粗鲁,上前去解开医师嘴巴上的布,想了想将自己的面巾给他戴上。
医师赶紧说道:“他们得的是天花,姑娘我们得赶紧走。”
“天花。”山匪大惊,“不会,怎么会,如果是天花,我们怎么会没事。”
我站起来同他们说道,“每个人的身体体质不一样,你们身体健壮,容易抵抗。好在,还只是初期,没有那么强的传染性。我们现在需要立刻将感染上天花的人分开,用硫磺石灰消杀,你们也不要再靠近他们了。”
地上的医师早就吓坏了,一个劲的朝着后面退。
我对那医师说道:“医师,你该知道哪些药材可以救他们,需要多少钱,我给你,派人将药材送来,我让他们放你回去。”
那医师眸子转了转,冲着我道:“好,好,好,你让他们先放我回去。”
我眼神一置,“你在骗我。”
山匪怒呵,将刀重新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定不饶了你。”
那医师跪在地上求饶命,“不是我不救,是我也无能为力啊!治疗此病,其中有几位药材,我铺子没有。”
“什么药材,我去其他铺子买。”我道。
医师摇头,“其他铺子也没有,这药材,张家常年管控,每年只给一些亲近铺子,像我这样没势力的医师,他们不想搭理这里才留在的,哪里会给我这些药材。”
山匪愤怒,“我要杀了张家人。”
他愤怒与悲伤,我低下身子,看着一位妇人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很好看,约莫四五岁的年纪,沉睡着。
那妇人看向我,她的一只手断了,身上都是血渍,声音干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我沉默着,努力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低头朝着地上的医师道,“告诉我,还差哪些药材。”
医师如实相告。我却恨起自己来,为何自己医术不精。
章医师说过,凡物不唯一,总能找到可以替代的药材。
我冲着医师与山匪说道:“回去之后,将能给的药都送来,若你还一颗救死扶伤的医者仁心,就不要追究他们今日所为。”
医师点头,“我明白的,若不是张家掌控,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瞧着病人无法医治,也难受的。”
我胸中烦闷,不想听他啰嗦,又同山匪说道,“劳烦你去我住的客栈,将我房间里的医书带来,我今日骑来的马也帮我还给客栈老板娘。”
山匪马上应和,“好好好,我马上去办,我女儿的病,就拜托姑娘了,求求你,救救她,她还小。”
我冷声说道:“我尽力。”
医师临走的时候小声劝我,“姑娘,有一颗仁善之心,在这世道不是一件好事。”他将我方才给的布罩还我,“好好保护自己,我也只能尽自己最大之力帮你们。”
我同他道:“如此便够了。”我从怀里掏出银子,“这些先给你,等我回去,再将剩下的钱给你。”
那医师接过,叹气道:“罢了,剩下的便不用给我了,也算我再做点医师该做的事情。”
我道了一声谢,同他问道:“在岷州,就没有其他地方有那两味药了吗”
医师摇了摇头道:“岷州,因为柴家的存在,张家本就忌讳,这里的草药多有短缺,就是不知道柴家早年种植草药的时候,还有没有留存这两味药。”
我心下明了。
又找来木炭在布上写了信件,拜托医师交给柴安,希望他若有药可以给一些。
我让医师早些离开,这是天花,待久了恐会染上。
医师也嘱咐我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