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昕章很快回信,与许负约定于大年除夕夜,子时行动。
迎新春辞旧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团聚在一起。深夜子时,京都街道被大红灯笼映照着格外寂寥,只有打钟更夫偶尔走过。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皇宫中一片寂静。
滕帝乔装成太监,由大太监吉祥领着朝宫门口走去。在微弱的烛光下面容也十分模糊。
吉祥掏出通行令牌递给卫兵,道:“军爷,行个方便。”
大年夜宫门只有两卫兵值守,一人已去睡觉,一人值夜。
卫兵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公怎么大晚上的出宫?”
“吾爹娘岁数大了,在铜锣南巷无人照顾。这过年的,吾想回去看看,吃个团圆饭。刚刚值完班才出来的。”
“那你自己去就得了,怎么还带个人。”
“他是我徒弟小安子,他要替我驾车,这个点我去哪里雇人。铜锣南巷那么远,我总不能步行去吧。军爷行个方便。”
吉祥将一锭银元宝悄悄塞给卫兵。卫兵拿起元宝,放在嘴里咬了咬。
“大过年的,行个方便,小小薄礼。”吉祥满脸堆笑。
“行吧,行吧,快走,别让人看见。”
卫兵摆手让他们过去。
两人出了宫门,走入胡同,就看见蔡妃身着黑衣站在马车旁等候多时。早些时候,蔡妃躲在宫中运泔水的车中混了出来。
三人乘着马车直奔南城门。
京都南城尽是大片的林地草场,人烟稀少,管理也是最松的。
“陛下,委屈您了。河西王兵马已经在城外等候接驾,您马上就安全了。”吉祥说。
“太好了,终于能摆脱纪渊这个狗贼。这些天朕都睡不好,失眠严重,还脱发了。”
“陛下真龙天子洪福齐天,一路上都那么顺利。陛下、娘娘以后尽是坦途大道。”吉祥说。
“陛下,我们终于熬到头了。”蔡妃说。
“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
三人说着话,马车渐渐来到了南城门楼前。
只见城门前空无一人。
“天助陛下也,无人值守。陛下,娘娘快快随奴才出城。”
吉祥扶着滕钦和蔡妃,连灯笼都不敢打,悄悄摸摸地去开城门。
“你们是谁?”一卫兵远远喊道。
南城门只有一卫兵值守,刚好去出恭。回来时就看见三人在那贼头贼脑地开城门。
卫兵抽出刀就朝他们冲来。三人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躲闪。卫兵更加疑心此三人是细作,在身后紧追不舍。
滕钦哪里跑得过卫兵,三两下就被其追赶上。滕钦跌倒在地,卫兵举刀就朝滕钦劈去。
“陛下,陛下!”蔡妃惊慌大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蒙面黑衣人出现。其中一人挥剑将卫兵手中兵器挡飞。另一人手执弯刀将卫兵斩杀。
滕钦惊慌未定地望着两黑衣人。
“卑职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黑衣人双双跪下道:“卑职是奉许都督之命前来接驾。请陛下快随我出城。”
“陛下,是河西王的部属,许都督来救您了,快走吧。”吉祥道。
“哦,哦,好。”
吉祥扶起滕帝和娘娘,朝南城门走去。
霎时,皇城内,院落胡同,街头巷尾到处燃放着烟花和爆竹。孩童们的尖叫欢呼声此起披伏。
“永嘉四年,丁辰年到了!”
“新年快乐!”
“过年咯!”
......
京都处处弥漫着喜庆和欢乐的氛围。五彩斑斓的烟花将漆黑天空点亮,光芒落下,也落进滕帝眸中。这闪烁的光芒叫做希望。
滕帝一时有些激动,紧咬着唇。蔡妃走过来,牵起滕帝冰冷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了,陛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离开这里。”
滕帝点点头,手却不住地颤抖。
两黑衣人护送陛下和蔡妃安全出了城门。
城门外停着两辆马车。许负接驾后马不停蹄返回大营。
军营大帐中。
“启禀陛下,微臣许负。河西王派遣微臣前来保护陛下安全。微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许负叩首。
“许爱卿请平身。哈哈哈。”
滕钦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
只见许负一身玄黑锦缎云雷纹官服,墨发束冠绾着一根檀木簪。肤若凝脂,眼若流星,清雅脱俗,身材瘦弱却气度不凡。
“许爱卿是一女子啊,真是不得了。朕听说是你带兵将西兀大军击溃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啊,许都督可了不得,宫里都传遍了。真是忠义之士啊。”吉祥说。
“陛下过誉了。”
“许爱卿,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启禀陛下,全军两千人。”
“什,什么?两千人?”
吉祥急问:“许都督是说错了吧?”
“启禀陛下,落丘城地广人稀,都卫所全员七千卒,吾带走两千,还有五千须守卫边防。”
滕钦脸上的笑容倏尔阴沉下来。
“哎呀,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怎么忘记了,河西王兵力少,怎么打得过纪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吉祥不住地掌嘴道。
滕钦坐在禅椅上,用手揉了揉眉心,止不住地烦闷涌上心头。本来以为是走上了康庄大道,没想到竟又落入坑里。怎么自己的命这么苦哦。两千兵马,宫里的侍卫都比这多,这不是戏耍于朕嘛。等明日纪渊调集禁军前来可如何是好。
这个许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看上去也就与朕差不多年龄,一小妇人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带兵打仗装英雄,看着就不靠谱。估计她那些传闻是包装出来的。
滕钦忍着怒气道:“许爱卿,那我们赶快行军吧,纪渊的追兵可很快就要到了。”
许负不慌不忙道:“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许都督,京都五万禁军可是重装部队,可不是开玩笑的。您这两千卒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不是我夸张,许都督都有可能命丧此地。趁着天黑我们还是快走吧。”吉祥道。
“呵呵呵呵,原来陛下是微臣没信心啊。”许负道:“自古用兵之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陛下您若用臣,就请相信臣定能保全陛下。”
滕钦泛起一阵头疼。他用手扶着额,眉头紧锁。心中暗咒河西王怎么派了这么个玩意儿来救驾,脑回路清奇,还顺带把他给害了。这许负一个小村镇的村妇哪里知道京都禁卫军的厉害,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身手。等明日追兵追来,还不把她吓的屁滚尿流。要是把纪渊惹毛了,还真有可能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可是现在自己又无法回去,骑虎难下,苦闷。
“就算我们全力撤军也是跑不过禁卫军的,他们全是骑兵,我军只有五百骑兵。”
滕钦以手掩面,脸色阴婺。整个人感觉下一刻就要爆炸。虽然他现在已经对许负极度不满,但是又不能发出来,毕竟人还在她军中。莫不是这女的脑子不好使,不知道天高地厚,敢进京勤王救驾。脑子正常的那些太守、刺史谁敢来管这烂摊子。
如果没有希望也就罢了,最可恶的便是给了希望又将希望生生碾碎。
许负看着滕帝愁容满面便解释:“臣已在大营四周围布下九龙七星阵法,一时半会儿禁军进不来。河西王已快马加鞭向北辰郡太守、邺州刺史借兵,不日就会赶到。”
“陛下,这下有救了。北辰郡太守可是北征将军郭景升,长越军是大梁最精锐的部队。百邺州刺史陈广豪也是三朝老将,忠心耿耿。他们定会来救陛下的。”吉祥眉开眼笑道。
陈广豪原是许国维好友,相识多年。许负小时候在家中也见过陈广豪几次。许负比较了解此人品性,料他定会赴约。百邺卫屯有八万兵马。
滕钦恍过神来:“许爱卿,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陛下。”
滕帝如释重负:“这九龙七星阵是否有效?真能撑到救兵来吗?”
“陛下放心,若有闪失,臣愿以死谢罪。”
......
等许负安抚滕帝情绪,答疑解惑出来已经五更天了。
她回到自己帐中,又传唤来何震和洪涛。
“滕帝陛下已在军中,加强守卫,哨兵三个时辰换一班。京都的追兵很快会到。让全军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好滕帝。”
“诺。”
许负又将排阵布防、兵卒走位与二人详说了一番。
二人回去后,许负倚坐在短榻上,略显憔悴。
小翠道:“小姐,天寒地冻的,您早点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很多军务要忙。”
远处山野中雄鸡开始打鸣。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过卯时。给您沏了杯姜茶,这大冷天气别冻坏了身子。”
“小姐,您再去睡一会儿?”
“睡不了了,今天又是一场恶战。”
“小姐,援兵会来吗?”
许负走出大帐。
清晨,朝阳还未升起,刺骨冷风扑面而来,顿时让她清醒了许多。她没有告诉滕帝,九龙七星阵虽然固若金汤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失效。
她望向远方的山峦,一片浓雾弥漫。
倏尔,有五色之气,形若华盖,从山涧升起,笼罩群峦。此乃梁朝之王气也。
许负弯了弯唇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