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界——镜红轩
红绫三千,芬香十里。这是兽界狐族所开的一家青楼,网罗兽界各地貌美男子,供女雌们赏玩挑选。各地的人们慕名而来,有的人慕的是美貌,有的人慕的是此处的酒,慕的名总归是红尘俗世那几样,但今夜,很显然有所不同
花蝮清是花界之人,招摇走在兽界的地盘必然不妥,便乔装打扮装束成女子模样——天下皆知,镜红轩只招待女客,不允许男客进入。
在进去之前,他还看了一场好戏。
“在下乃天门山大弟子沈既白,此番前来是为彻查几日前流云渡一战之事,此处恐有谋逆之人。”
门口那狐侍讥笑,“你?天门山?莫骗人了,天门山弟子怎么会来此红尘之地?”
“这是我的剑,上刻有天门山徽章,绝无仿品。”
花蝮清捋着自己的落在胸前的发丝,心下不屑,这天门山还以为是从前,别人都得对他们毕恭毕,居然还拿出身份摆谱。
果不其然那狐侍将剑推搡回去,“偷把剑来,真当自己是天门山弟子了?客官,请回吧,我们镜红轩不招待男客。”
“等等!”远处赶来一风尘仆仆的人,玄色衣裳,“我是祁凌,太行山一脉,来此是为彻查几日前流云渡一战之事,此处恐有谋逆之人。”
一样的说辞。
自然,狐侍也用骗子和小偷回绝了祁凌,顺便将他们驱逐,“二位客官,你们站在这里,还让不让我们做生意了?”
沈既白和祁凌只能咬牙退到一边。
“我看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进去!”祁凌愤懑不平,“真是世风日下,连人界三派的话也不听了。”
“他们刚造了反,”沈既白同他说着,“对人界怨气已久,也是情理之中。”
“喂,你个木头怎么还给这帮妖精说话?”
人界三派还算交好但也暗自竞争,沈既白和祁凌早前就是朋友。
“祁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理性分析,现下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进去吧。”
“等等,你来此是为了……”祁凌眯着眼打量他。
“人界三派均想拉拢那位化神境女修,这不奇怪,祁公子想必也是在为此事奔波。并且,长白山叶阳弈秋姑娘已经进去了。祁公子,我们还是联手进去吧,至于之后,则是各凭本事了。”
“好说。”
花蝮清见他俩一直不离去,便戴上帷帽,婀娜着身姿进入。
“慢着,客官,还请将帷帽抬起片刻,只需确认是否是女君即可。”
花蝮清装模作样轻抬帷帽,露出一张秀美的脸。
狐侍见了娇羞一笑,“客官请吧。”
那脸换作寻常兽族认不出,但是作为和花界常有来往的太行山祁凌与天门山沈既白,如何认不出这就是那花界二太子?
虽说画了淡妆,但化成灰都认识——不因别的,只因为花界二太子,十分貌美俊俏,让见过他之人,均念念不忘。
祁凌不禁将惊讶张嘴,一脸不可置信用手指着他,‘这、这不是……’ 他话音未落,沈既白已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眼神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无声地传递着‘噤声’的警告。
花蝮清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竟……!”祁凌望着花蝮清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成何体统!”
沈既白一语不发离开。
“诶诶诶木头你去哪?”
祁凌狗腿一样跟在他后边。
花蝮清进入镜红轩,便有无数狐侍蜂拥而来。
“女君~看看我啊~”
“女君~来喝杯酒吧~”
“女君~来奴家这~”
方才还在因为自己成功进入而沾沾自喜的花蝮清立刻就笑不出来了,令人头昏脑胀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他晕乎着就被狐侍们围着坐下,帷帽轻掀,有狐侍趁机接过帷帽,让最后护着他的保护层也揭开。
“呀~真是个貌美的女君~”
“女君,快来喝酒~”
酒杯被怼在他嘴边,他哪被这么多男狐狸围着过,稀里糊涂就将酒喝了下去。
“等等——”他夹着嗓子说话,却又被人趁他张嘴的时候灌了几杯酒。
他仰头咽下的片刻,看见这时进来两位衣着尴尬的人。
分明是男扮女装的祁凌和沈既白,他们情况也不太好,进来便被簇拥着,招架不住这盛情。
在花蝮清被灌得晕头转向的间隙,恍惚间感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挣扎着向上望去,只见高台之上,那位黑袍女君正漫不经心地瞥过楼下这出闹剧,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怀中还躺着镜红轩的主人——君怜夜。
“怜夜近日都听说了,女君,几日前您在战场好不威风,叫那天门山的人如此下不来台,我们兽界可是沾了好大的光。”君怜夜头卧在她怀中,由她端着酒壶给他喂酒。
“慎言,怜夜公子,我只是恰好路过,想找人切磋切磋,却不曾想,竟然没有找到对手。”她眉尾轻挑,显然,她是喜欢这些人对她恭维的,只是习惯了不苟言笑,便让此时原本该是暧昧绰约的风光看上去冰冷了不少。
“路过也好有心也罢,怜夜不管,怜夜只知道,此刻闻名遐迩的化神境女君,正在我镜红轩的地盘,抱着镜红轩的主人……”怜夜用那修长如柔荑的细指缓缓划过她的胸口皮肤,又轻轻朝他胡了口气,呵气如兰。
“镜红轩美人如云,此言不虚。”她勾搭着他光滑的脸颊,气氛暧昧,“只可惜,总是有人,要来打搅我这大好风光。”
“放心吧,女君,怜夜不会让他们坏了好事的,女君,我们继续……”
楼下。
“女君定是久经沙场之人,身段竟然练得如此强壮硬朗,真喜欢。”镜红轩几位貌美公子将身穿合身女装的沈既白围得水泄不通,酒杯递来一轮又一轮,沈既白推辞了左边右边的酒杯又到了嘴边。
一名唤作月隐的狐侍看出此“女子”的古怪,故作嗔怪道:“女君,这几日外边总是有那人界三派的人来叨扰,说什么自己是天门山、太行山的高足,强要我们放人,一眼看上去便是假的。天下人皆知,我们镜红轩只接待女君,他们吵着闹着要进来,分明是挑衅我们镜红轩。”
沈既白听得脸都僵硬了,偏偏自己的一边脸颊又被这月隐搭着,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纤纤细手在揩油,身子更加僵硬,“他们不是吵着闹着。”
“哦?那女君你说,他是什么?”
沈既白尬住,硬着头皮道,“他们很有礼貌……”
“谅你是位女君,恐怕初次来此放不开,月隐愿意带着大家陪女君欢愉一夜,只可惜女君回回推脱,倒是寒了我们几个的心……”
到底是狐狸,这哭起来眼尾泛红,眼波流转,我见犹怜,一点也不输给女子。
她在高台之处看着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君怜夜见她如此,愣住片刻,松了口气的模样,“女君今夜终于笑了一回,要是让外人知道我镜红轩放出一位流连几日却依旧冷若冰霜的女君,不得被笑话死。”
“这场戏看够了,下面这人,是天门山沈既白吧,那日流云渡一战,我见过一眼,功法在六重境。那边那位……”她看着另外一位同样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女君”,思忖片刻,朱唇轻启,“那位风流女君,又是谁?”
“太行山第十二弟子祁凌,不知女君从何而来,似乎对人界三派,十分好奇。”
“此言差矣,我当是对这镜红轩万分好奇,否则流云渡一战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不会是镜红轩了。”她笑着将君怜夜揽入怀中。
“女君笑得好美。”君怜夜娇羞遮脸。
“我还能笑得更美,想看吗?”
“说吧,女君,又要怜夜做什么?”
“瞧你这语气,是生气了?”
“自然,”君怜夜也不端着,顺驴下坡承认了,一张美丽薄唇用委屈作着装饰,足以叫天下女君为之倾倒,“怜夜待女君不薄,这几日好吃好喝好住供着,怜夜恨不得将心都给女君奉上,女君却连个名讳也不肯告知,若以后怜夜思念女君,又该如何找寻。”
“棠溪珏,我的名字,现在我可以求你帮我办事了吗?”
君怜夜灿烂一笑,半是甜蜜半是嗔怪地靠着她的肩膀,“还不够,女君还要告诉我,若是日后怜夜思念女君,应当去哪里找寻。”
“泗囚之域,那地可不好待,若是思念,告知我便好,我可不忍心你涉足那里。”棠溪珏随口胡说。
“泗囚之域”自然是信口胡诌。她的根脚在北境煞水,那是连她都不愿多回的故地。若让人将她和那里联系起来,进而查到那条与她渊源极深的森蚺,便是将命门拱手示人。
“原来是南境雪原,那里是极寒之地,穷荒绝域,雪虐风饕,寸草不生……女君定是吃了不少苦,怜夜心疼。”君怜夜一张白瓷小脸埋在棠溪珏颈间。不多时她便感受到脖颈间一股热流,便装模作样地轻拍着他的背。
“主君大人,”另一名狐侍端来一壶酒,朝着君怜夜说,“隔间里头一位女君命我送来一壶好久,是送给这位女君的。”
“女君?她叫什么名字?”棠溪珏接过酒壶问。
“叶阳弈秋。”
“不如邀她来此共赏。”
狐侍退下回禀叶阳弈秋。
“怜夜,你看,不是我对人界三派好奇,是他们对我很好奇,我拦也拦不住。”
“你可把他们都引来此处了,人界那些老顽固,又要骂礼义廉耻,可笑我是狐狸,何来礼义廉耻之说?女君,你可要好好保护怜夜的镜红轩。”
“自然,”棠溪珏默许君怜夜对自己撒娇嗔怪,而君怜夜也难以想象她的强大,她随时可以捏死自己,君怜夜只是将自己美丽的脖颈锁骨——那里是兽界的弱点,一味地展示给她,“天门山沈既白,太行山祁凌,长白山叶阳弈秋,都在这里了,只是美中不足。”
“女君还想要谁?”
“花界二太子——花、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