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界扶光苑。
扶光苑外站立二人,虽沉默无语,但皆是焦头烂额。
花界两位太子,两位长老。此时大太子殿下花昭南正在扶光苑外——也就是花蝮清的寝殿,焦急难耐地来回踱步,看着里面的血水端出来一盆又一盆,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二长老苏木此时虽还在料理这一场战事的后事,想必也是心系扶光苑,一口气悬在心中。
大长老兰晞则是在一旁安静等候,神情凝重。
“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我们要以缓为计,花界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拿什么去抗衡,我们又不像兽族,修灵天赋本身就强,也不像人族,修灵对他们来说,就是简简单单的事情。”花昭南虽是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他这个弟弟,被天门山的人那样侮辱,受了那样重的伤,都怪他自己更加弱,没有办法和花蝮清一样上战场上杀敌。
“师父,到底是为什么,你和二长老就是不让我一起去呢?”
大长老是位女子,名叫兰晞,一头花白的头发,一眼望上去,有着高风亮节的气质,“好了,昭南,你方才不是说,要以缓为计,不支持打仗吗,怎么现下又怪我和苏木长老不支持你去战场。”
“我、我、我那是因为......我这不是担心二弟吗。”
“昭南,先收起你的委屈,花界现在不需要后悔,而是下一个决策,下一步旗子。”
扶光苑里传出剧烈咳嗽声,医家从里头走出,花昭南急不可耐地上前询问:“怎么样怎么样我弟弟他怎么样?”
“伤势药灵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一段时日,需要静养。”
花昭南正要往里去,便被兰晞用法杖拦住。
“你干什么师父,还不准我探望病员了?”
“没听医家说什么吗?他需要静养,你如此聒噪,叫他如何静养,你先去和苏木长老一起料理战事,顺便告诉他,蝮清他没有大碍。”
虽百般不愿,花昭南还是满心委屈同意了。
兰晞进去查看花蝮清。
花蝮清卧病在床,唇色苍白,面无血色,虽是闭眼,眼瞳仍在转动,似是陷入了梦魇,这是元气离决的征象,重华下手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这一次花兽联军战败,整个花界都元气大伤,不知兽界如何。
兰晞轻轻用手帕擦着花蝮清额头的细汗,“这孩子,哎。”
那个战场上出现的人,是谁?兰晞暗自思忖。命人吩咐好好照顾花蝮清,随后她去了军营和苏木商讨要事。
花界军营里,伤亡遍地,幸运的是花界包罗植物,最擅长医术,也是花界仅有的优势。花昭南和苏木长老正在此处周转忙活,给大家治病。
大家苦苦呻吟之时,也在讨论着那日流云渡一战从天而降的化神境女修。
若不是她,恐怕花兽两界伤亡更加惨重。
兰晞和苏木说着:“听在场见过之人说,看不出她的真身究竟是什么,并非植物所化,也并非兽类所化,原本担心她是人界的人,化神境如此强大,恐怕天下只此一位,若她是人界的人,我们再无胜算。不过……听探子说,她打得并非花兽二界,而是人界。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苏木道:“也是正巧花蝮清濒死之时,她从天而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可知她来自哪里?”
苏木叹着气摇头,“所有情报和记载都没有关于她的记录……蝮清如何?”
“已经稳定,修养几日便可苏醒。”
“重华……”苏木心中愤恨,“上不得台面!迟早要报这屈辱之仇!”
“好了,就算报仇,也要准备清楚。我已经打听,人界太行山、长白山、天门山都派出人手去拉拢那位化神境女修,恐怕兽界也不例外,我们花界也要跟上,若能寻得庇佑,也未尝不可,浮生屿建设得如何?”
当前三界关系紧张,即使花界兽界联合,但也不可尽信兽界。
因为人界的破坏,平衡被打破,花兽两界的生存之地越来越艰难险恶,每年还需要向人界三派上供珍宝以示友好。但花兽两界因为人界的破坏哪里还能孕育出珍宝,同时还导致众多修灵走火入魔,三痹五缺,放眼望去,半数皆是老弱病残。
于是兰晞为保存花界诸修灵,在山海之外秘境之一泗囚之地建立一世外桃源,名曰浮生屿,就是希望倘若有一天大战爆发,花界有处可去。
苏木答道,“那里是雪原,现在已经探访了雪原之地生长的修灵,正在寻找办法让普通修灵可以在那里生存适应。”
花界历来有两位长老,历来团结,不分裂,不内斗,不争权,本就势力弱小,更要抱团取暖,团结一心。浮生屿建立具体一事归苏木管理,而这次花兽联手则是归兰晞掌管。
兰晞哀伤地望着这些伤痕累累的花界士兵,此处军营外流淌着一条清河,清河上漂浮着许多肮脏之物,那条河原本很美丽的。
“浮生屿一事,乃我界绝密之事,万万不可有半分疏漏。可惜了栖霞曦川……是我们花界原来的家,也许这是我们在这里最后的时光,”兰晞双眼含恨,“我们与人界井水不犯河水,是他们先做那些肮脏之事,害的花界、兽界,污秽不堪,恶臭满天,满目疮痍。”
苏木安慰着她,“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结束这一切。”
几日过去,昏迷在床的花蝮清终于苏醒。
他被困在梦中,梦境里重复着那日流云渡一战,他看着他的子民奋不顾身往前冲,一个一个死在道子法器之下。他看着自己用光治疗灵力,却仍赶不上他们死亡的速度。他看着自己被重华的重明剑一斩额间,过去的追求、梦想全都随着他飞逝的身体灰飞烟灭。
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希望的事情。
他在梦中看着那戴着金色头冠的女修骤然降临战场,救他于水火之间,他闻到长风送来的属于她披风上不知名的花香,他目睹狼藉一片的战局在她的搅和下变成平分秋色,
那一切,都让他原本暗淡下去的心看到了微乎其微的希望。
他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他睁开双眼,四肢无力。
身边侍童见他醒来,立刻汇报给长老太子,不多时,扶光苑便挤了三个人。
“蝮清!你终于醒了!”花昭南高兴地将他从床上扶起,让他能够靠着背后的枕头。
花蝮清皱皱眉头,“轻点,疼死我了……”
“咳咳,抱歉。”
兰晞关切问道:“蝮清感觉如何?身上还有哪些不适?”
一见回了家,身边有自己的便宜大哥关心着自己,还有苏木长老和兰晞长老的担忧,花蝮清快委屈死了,没有外人他卸下了坚强,抱着兰晞便是哭了起来。
“呜呜呜——大长老,我要疼死了,重华那女人简直是有神经病,心理扭曲,我不就说了她几句,竟然那么用那么恐怖的招式。”
“我就知道你改不了你这嘴毒的性子,苏木你也真是的,你也不好好管管他这外人面前嘴硬却在窝里横的坏习惯。”兰晞拍着他的背安抚。
“是为师的错啊……”
“也是我的本性,谁让我是一株丝兰呢,本身就有一个尖刺,”在兰晞的怀抱里,他渐渐平复下来,心里想的全都是方才梦中所见,“我好像一直被梦魇住了,总是梦见那日战场的事情。”
听他如此说,花昭南不动声色出去了。
“蝮清害怕了?”兰晞柔声问道。
“当然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有一天,只剩下我和大哥,我害怕我担不起这样的担子。”
“别担心,我和苏木长老还没到你说的那时候。”
“嗯嗯。长老,战事之后如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苏木答道:“现在人界三派还有兽界都在拉拢那位化神境女修,但那女修踪迹不定,我和兰晞长老已经派出探子查探,发现那位女修自流云渡之后便在兽界镜红轩流连。”
“镜红轩?”花蝮清抽了抽嘴角,心底因为那日战场对她心生的仰慕之情全然落空,“她居然去那种地方?!她是兽界的人?”
花昭南解释,“不是,我们看不出她的本体,对所有人来说,她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花蝮清着急道:“那我们要赶紧去拉拢她,还在这等着做什么?”
苏木糟心地说:“知道她在镜红轩也是刚知道的信息,这不是才收到,你就醒了。”
花蝮清赶忙下床,“等不及,我这就去找她。”
再次回来还端着碗的花昭南眼疾手快拦住他,“诶诶诶,你等会,你才刚醒,不多休息一会?”
“你和苏木长老最近都在忙着浮生屿的事情,兰晞长老要镇守坐镇花界,此刻除了我这个闲人,还有谁能去?你放心,花界之内,我的医术最好,医治自己而已,信手拈来,我们不能落后了,要把握住每一丝机会和可能,花界才有希望。”
苏木叹了口气,示意花昭南把手放开,“他说的对,让他去吧。”
“等一下,你至少把这个安神汤喝了。”原来花昭南方才出去,是为了给花蝮清拿汤。
“好,谢谢大哥。”
喝完安神汤,花蝮清便已穿戴整齐,即刻出发。
望着离开的花蝮清,苏木皱着眉,“是不是带他太严苛了。”
“守护花界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当初他被推选为太子,不就是因为他无比坚韧吗,倘若这一点苦都吃不了,到时我们担心的,就是花界的未来了。”
苏木点头,“说的也是……昭南,随我去一趟泗囚之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