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遮光纱帘的缝隙散布它的光辉,轻拂的海风裹挟着浓重的水汽调皮地拉扯着挂在窗前的一串由贝壳穿起来的风铃。微风轻扫,铃声随风而动,轻脆地回荡在整间屋子中。燕枫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房间里并不熟悉的陈设记忆逐渐回笼。他掀开被子环顾四周,看着身上新换的干净衣物和墙角靠门整齐摆放的行李箱,心中暗自窃喜。起身走到窗前,他拉开窗帘向外看,果然是角度熟悉的大海和朝阳。他拿起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取消了酒店订单,心安理得地决定赖在这里直到假期结束。
已经8点半了,燕枫眠推开房门走出房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与林隅安即将共同生活一小段时光的房子。房屋面积不算大但胜在功能齐全,主卧和他今早醒来的客卧相对而立,厨房、餐厅和洗衣房分布在客卧旁边,占据着整个房子的东北角;客厅朝南,书房在客厅的东面,因为也是朝南的方向,故而得以分享日光,看起来温馨又明朗。转了一圈后,他将视线转回厨房,打算做点什么犒劳一下自己从昨晚下飞机到现在滴水未进的饥肠辘辘的肚子。走到冰箱门前,他的注意力被一个冰箱贴吸引了。那是一个粉红色方方正正闭合着的门,仿佛打开就能回到过去、预知未来。他抬起手试图拉一下由那颗磁钢组成的门把手,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啪嗒”一声,一个大小形状与之相近的卡片从拉开的“门”里掉了出来,哆啦A梦的大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竟然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他轻笑了一声,启唇轻吐两个字:“切,幼稚。”他弯腰捡起卡片,上面印着林隅安的字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冰箱里有牛奶和鸡蛋,中午再带你去吃大餐。”他用左手弹了一下这张卡片,随后小心地揣回兜里。
吃过早饭洗了个澡,他换好一身行头打算去前面的沙滩上转转。他给林隅安发了条信息,就拿着门口的备用钥匙出了门。与国内大部分沙滩不同,这边的沙滩仿佛是自然的馈赠,是老天爷独一无二的宠儿,罕见的白沙滩如一条蜿蜒的丝带,严丝合缝地匍匐在奔涌的浪花边缘,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独一份的波光粼粼。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也让他的身体脱离衣物的禁锢与海风来了个密不可分的拥抱,他脱下沙滩鞋赤脚踩上去,脚感果然绵密细腻。因为这天是工作日,又恰好是上午,沙滩上没什么人。白色的水鸟在空中盘旋,时而落在远处凸起裸露的礁石上,昂起细长的颈,单脚站立着;时而俯冲进水中,不一会儿,来回摆尾却逃脱不掉细长鸟喙禁锢的小鱼出现在画面中,成为了水鸟的下一顿美餐。燕枫眠在沙滩上走走停停,拿起相机对准了远方的天空和大海。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蒸腾的水汽让天空看起来不如早晨那么晴朗通透,仿佛蒙着一层稀薄的云,让天空纯粹的蓝中增添了一点点灰。远处海天交融,看不清边界,任谁也说不清楚是海水冲向了天空,还是天空拥抱了大海。燕枫眠赤着脚从沙滩的最西端慢悠悠晃到了最东端,每一个出现在视野中的景物都成为了照相机对准的焦点:随浪花被冲上岸边的贝壳、跑的飞快的像风滚草一样不起眼的透明小螃蟹、沙滩上的椰子树和简易搭建的具有浓厚热带风情的休闲躺椅被一一拍照留念,成为这趟旅行中的美好纪念。
春困秋乏夏打盹,一年四季没有一天是不困的,燕枫眠随性的仰躺在沙滩上,把头上的遮阳帽拿下来盖在脸上。日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包围着他,就像一层轻薄干爽的被子,不一会儿,他又进入了梦乡。
“嗡、嗡”
有新信息进来了,燕枫眠从睡梦中幽幽转醒,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是一张照片,不过和之前纯粹的风景照不同,林隅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以一个极其奇怪的角度,把他拍得头大身子小,一个活生生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被拍得好像是个一米二的小学生。他稍有不满地撇撇嘴,眼神都没分给林隅安一个,张口调侃道:
“就您这拍照技术啊,回去一定能拿一个最惊世骇俗新人奖。”
林隅安低低地笑了,他蹲下来用手替燕枫眠挡了挡有些刺目的阳光,问道:
“中午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这边龙虾和螃蟹倒是还不错,要不要去尝一尝?”
一听说有好吃的,燕枫眠顿时来了力气,如鲤鱼打挺般腾地坐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替他做了回答。林隅安伸手把他拉起来,二人朝餐厅走去。路上,燕枫眠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话痨重度患者一般不停地向林隅安展示上午拍的照片,眉飞色舞地给他讲令人惊奇的所见所闻:
“我跟你打赌,虽然你来这边的时间比我长一点,但你肯定没有见过两只水鸟打架,真是太逗了。左边的这只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叫嚷,感觉骂得很脏,右边这只也不甘示弱,不仅声调更高,还原地起跳用翅膀拍打另一只,偷袭得逞后就又跳回来继续尖叫,实在是胜之不武。”
“还有这个小螃蟹,我最开始只以为它是一团干枯的水草随着风飘荡在沙滩上,但我突然发现风还在吹但它却停在了那,我悄悄挪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只全透明的小螃蟹,太神奇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螃蟹。”
……
林隅安看了看他相机里的照片,又看了看他的脸,静静地听他分享,时不常地插进去一两句话。快走到餐厅的时候,他转头问燕枫眠:
“我们要不要也在这儿拍张照片?”
就这样,燕枫眠和林隅安有了相识以来的第一张合照,远处是波澜壮阔的大海,近处是两颗砰砰直跳的心脏。
餐厅靠近礁石群,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冲击着礁石,在石块的中间留下大海的馈赠。三三两两的小孩儿挽着裤腿提着桶,小心地穿梭于礁石群中,像寻宝游戏一样收集着漂亮的贝壳。近处,稍大一点的小姑娘在餐厅周围售卖由这些漂亮的贝壳制作的手工艺品,样式五花八门,种类多种多样,燕枫眠突然就想到了林隅安家里的那一串儿,不禁在心里打起了盘算。
FT市龙虾的吃法和国内大有不同,这边的特色是将龙虾对半剖开,再裹上一层厚厚的花生酱或腰果酱腌制,时间到了就转移到炭火架上,经过漫长的烤制,美食终于得见真容。四十多分钟的等待足以让燕枫眠饿的眼冒绿光,他拿起刀叉就要享受这顿饕餮盛宴。突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又放下餐具。林隅安看着他举棋不定的样子不解地问他:
“不吃吗?”
燕枫眠黠昵地撇了他一眼,用欠欠的语气答道:
“享用美食的第一步自然是从手机先吃开始的,错失了发朋友圈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机会我是会很难过的。”
说完燕枫眠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字,只一会儿就重新拿起刀叉享用美食。吃饱喝足,二人坐在遮阳伞下,看着远方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燕枫眠想,要是每天都能让他跟林隅安像现在这样吹吹海风、说说闲话,那真是人间一大乐事。
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壮硕高大的熟悉身影出现在餐厅,是之前参加交流会的Conteh先生。Conteh热络的把他们拉到他的朋友们面前,向他们用英语介绍道:“这两位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在金陵救过我命的朋友。”一一握手后,Conteh问他们怎么会来到这边,燕枫眠和林隅安简单说明了缘由后,Conteh热情邀请他们周末到他的猩猩园参观游览。
James Conteh不仅是Z—S两国友好交流形象大使,同时还是木野巴地区的大酋长,为发展当地旅游业和提高就业水平,Conteh采纳环境保护和自然规划专家的意见,以不破坏原有生态结构为基础,结合当地实际,组织建设了这个既原始又现代的,集观赏、餐饮、游览于一体的度假胜地,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
猩猩园坐落在城郊的西山上,不仅是个观光游览的胜地,天气好的话也是欣赏海上日出的绝佳观景台。星期六一大早,林隅安就拖着还没睡醒的燕枫眠,扛起他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的摄影装备前往西山。车停靠在靠近山顶的停车场,他们扛着背包朝山上走。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山间的景色慢慢地清晰起来。茂密的树林中,灵活的泉水借助山体的形状和地势的差异,在山间形成一股股湍急的瀑布,又顺势而下流入山坳的水库中。泉水叮咚鸟叫虫鸣,让人不得不敬佩大自然的奇思妙想鬼斧神工。十分钟后,他们到达观景台,调试好相机后,肩并肩坐在面朝大海的长椅上。太阳在天空中绽放出第一缕晨光时,燕枫眠双手向后撑在椅背上,微微偏头注视着林隅安,轻声问他道:
“你之前看过日出吗?”
“大学的时候和室友一起去看过一次。不过不是在山上,也不是夏天。”林隅安答道。
“大学时候啊,我大学的时候都没有时间出去玩,每天不是在社团活动就是在校队训练,唯一称得上消遣的也就是春天的时候去公园拍拍花撸撸猫。”燕枫眠回忆起自己的大学时代,不无遗憾地感慨道:“早知道现在工作这么累假期这么少,我还不如在大学多出去玩呢,感觉少了很多人生体验啊。”
林隅安笑了笑,视线慢慢聚焦在燕枫眠脸上,有些揶揄地对他说:
“大学时候你可是风云人物,谁不认识你啊。”
燕枫眠一怔,问道:“大学时候你就认识我了?不对,难道你也是M大的?”
“我室友陈燃,也是你们校队的,比你小两届,你还记得他吗?”
燕枫眠略一思考答道:“是不是那个根本吃不了辣又很馋辣的那个?”
林隅安点了点头。燕枫眠继续说道:“原来他是你室友啊,他可真是太搞笑了。每次校队聚餐,嚷着要点水煮牛肉的是他,结果没吃两口就辣得受不了的也是他。你说这不是找虐么。”
林隅安的表情变得有点苦涩,他没有再回答燕枫眠的话,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外界的影响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燕枫眠自讨没趣的闭上嘴,转头继续观赏日出。
7点50分,园区热闹起来,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的到达各自的工作岗位,准备开启一天的工作。Conteh先生带着他们走到了猩猩繁育基地的示意图前,向他们介绍了园区里不同的猩猩养殖方法。林隅安对通过猩猩养殖和繁育带动的民间文化交流和旅游业发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认为这可以作为一个专题来进行深入研究;燕枫眠也认为如果能进行系统的拍摄和报道,可能会对拉动旅游业发展、推动地方经济增长产生极大的正向影响。随后,他们跟随Conteh先生的指引,先后参观了纯养殖猩猩繁育基地、半养殖猩猩繁育中心和纯野生猩猩保护区,Conteh先生分别送了他们一个猩猩玩偶做纪念。在山间用过午饭后,他们又在餐饮区和休闲区转了一圈,就起身和Conteh告别,准备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