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潆做了一个梦,梦里应当是很可怕的,因为她醒来后浑身冰凉,心有余悸,但是她记不起梦里的内容了。
一定是昨晚被晏元珩吓到了才做的噩梦!池潆深以为然。
很快她又想起昨夜她似乎是倒在玫瑰椅上睡着的,怎么一觉醒来竟在床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觉颈间有些酸,可能是睡落枕了。
晏元珩应当没有那么好心将她带回床上吧……池潆猜测是晨时桐秋进来时看见了,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脖子疼,是睡椅子导致的。
然而当她起身时却发现身上也有些酸疼,胳膊也沉甸甸的,像是提了千斤重物,她以为是睡了一夜椅子的缘由,便不甚在意地起身了。
谁知浑身当真失了力气,甫一站起身,双脚就一撇跌在了地上。
外间的桐秋听到声响,连忙赶来,将她拉了起来。
池潆尴尬起身,扶了扶眩晕的头:“我没事。”
桐秋仔细检查了下她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最后惊讶道:“姑娘你脸怎么了?”池潆的脸红润润的,显出不正常的色泽。
她连忙将手盖在池潆的额头上,掌下的皮肤惊人的烫,她将池潆扶到床上坐下,急急道:“姑娘,你这是得了发了高热,我昨夜将窗户关得挺严实的呀……是不是白天时候放纸鸢着的风寒,姑娘你先歇着,我去找国公爷和夫人。”
池潆晕乎乎地又躺回床上,心道不是放风筝造成的,是和晏元珩讲故事受的寒。
她这时脑子有些糊涂,没有觉察出桐秋话里的不对。
她盯着床顶云纹的装饰发呆,脑海里好像又响起了系统发布的任务的声音,她没听清楚,觉得它很烦。
池潆翻了个身,侧身朝外,看向面前那张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自己抱着一截被褥,呆呆地枕在上面。
她想,昨夜晏元珩讲的故事好奇怪,不过她没有听到结局,不自觉就睡去了,在他面前睡着是很危险的,这样的事情万不可再发生。
一道身影在此时出现在她眼前,无情地阻挡她的视线。
池潆懒倦地抬眼,口齿不清道:“晏元珩……”
晏元珩看着她这病恹恹的样子,戏谑开口:“小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不会真被我说中,着了风寒吧?”
池潆觉得他更烦,比脑子里那个系统还烦,她怎么净摊上这些烦人的东西。
她嘟嘟囔囔道:“乌鸦嘴。”罪再加一条,说话不吉利。
晏元珩乐了,怪他做什么?他也只不过随口一说,那书中可没说她会着风寒,分明是她自己身子骨弱,春蒐时淋雨也病了。
池潆闭上眼睛,不想看他,晏元珩却在此时凑了过来,俯身靠近她:“昨夜的故事你似乎没有听完就睡着了,可需要我再讲?”
池潆闻言又睁开眼睛,见他靠如此近心中不自在,她抓紧了手中的被褥,细声细气道:“算了吧。”
她如今正病着,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晏元珩在她耳边说话就像苍蝇嗡嗡叫一样,令她心生烦躁。
晏元珩颇为遗憾地说:“那我待你病好之后再与你讲。”
他起身之时,瞥见她两颊飘着红润的色泽,白皙的肤色向外透着红,如同软桃一样,他看了一眼。
池潆暗暗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注意到他走后心下一松,方才无意识攥紧的锦被也松开了手。
几乎是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屏风后传来脚步声,有三两人从外来,池夫人连同宁国公一起进来,身后跟了个挎着药箱的大夫。
那位大夫为她诊治,池夫人站在旁,眉宇间浮现焦急神色,宁国公虽看着淡定,可身前握紧的拳又暴露了他的心境。
上回春蒐在山林时池潆就受过一次风寒,此次又犯,说不定是上回病根未消,吹了些风又引发了。
片刻后,那位紧皱眉头的大夫才缓缓起身,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寒,或许是池姑娘不适应京中气候,治了风寒后我再开一些调理身子的药膳。”
池夫人心急,火急火燎地跟着大夫一起去开药方了,房中一时只剩池潆和宁国公。
池潆刚来时特地找系统打听过她这个父亲,早在池家前几代,大概是池潆的曾曾祖父那代,百余年前,这位曾曾祖父跟随当朝开国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无数功劳,更是救过太祖皇帝一命,因而封了国公,时代袭爵。
可惜后来两代都无甚成就,池家的人丁又并不兴旺,渐渐衰落了。直到池潆父亲这一代,蛮夷侵扰边疆,宁国公池桢请旨出征,最后大获全胜。
池潆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这位宁国公,因他长相温和,也被人称作儒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朝中哪位文官。
或许是因为这位父亲忙于政务,来宁国公府这么久也没见到几面。
“阿潆,你在宣州时可常生病?”宁国公语气柔和问道。
池潆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问自己从前的经历,可是她又不知道,磕磕绊绊开口:“应该没……”
宁国公见她如此模样,叹息道:“若你觉得府上有不合心意的,直说让下人改就行了,不用委屈自己,对了——”他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听拂浪说他给你安排了一个暗卫?”
池潆眼睛一亮,被烧着的脑袋此刻也短暂地激动了一下,还没等她想到该如何告诉爹关于这个可恶的晏元珩的事情,宁国公就自顾自地又开始说了。
“唉,上回也是我的疏忽,忘记提前与今仪说,让她带你去了那寺,害你白白受惊一场。”
说?说什么?
池潆尚且还没有从上一个话题回过神来,就听他说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听得她更晕了。
“下回路过宣州时我再去见见你原来的养父母……”宁国公将手背在身后,看了眼迷茫的池潆,摆摆手道,“罢了。你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他说着便要离开,池潆在后头着急得要死,豁出去地喊了一声:“等等。”
宁国公转头,疑惑地看向她,池潆心虚地移开眼,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万一宁国公他本来就知道这件事呢,她这样贸然开口会不会显得很笨……
发热的脑袋持有垂坠感,连同思绪也一并搅乱,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纠结犹豫的情感几乎淹没了她。
池潆闭了嘴,归结于一切都是晏元珩的错。
宁国公见她久不回答,温声道:“等忙完手头的事情,我再来看你。”
池潆只能沮丧地眼看着宁国公走远。
宁国公的脚步刚一消失,窗外就又传来响动,池潆一听就知道是谁,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佯装刚睡着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
室内阒然无声,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窗前桂花树枝的叶子轻轻地拂过窗棂,刮着木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眼睛都闭酸了也没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她抬手揉了揉眼,却在这时眼前闪过一个影子,她条件反射般迅速闭眼,搁在脸上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接着听到了晏元珩的声音:“睡着了?”
池潆原本以为他知道自己睡着了就走开了,他就应该做好属于自己侍卫的本分,老老实实地待在外面。
她觉得她昨夜就不该脑子一抽,居然想到通过让晏元珩讲故事来报复他不让他睡觉。
这是何等的离谱,想必那时她就已经将脑子烧没了。
现在好了,他像个鬼一样缠上了自己,非得让她听他讲的故事。
池潆静静闭着眼,却没等来晏元珩走开,他反而更靠近一步,他大约靠得很近,因为池潆听到他的呼吸声了。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越来越僵硬的身体和刻意屏住的呼吸,只一心想着身旁的人怎么还不走。
忽然手上传来一股力道,池潆提着一颗心,一动也不敢动。
他想干什么?!
横在脸上的那只手被人握住,干燥温热的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传递,随后池潆感觉身前一凉,被褥被人掀开,而那只被人握住的手臂被人贴心地放了进去,牢牢盖好被子。
晏元珩看向紧张得眉头都微微皱着的人,不由一笑,坏心思地想再逗逗她,不过又想到她如今是在病中,也就作罢了。
他站在一旁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意识到自己行为怪异疑似又被剧情控制了才蹙眉离开。
而床上的池潆在晏元珩好心地替她将手放进被子中后,她就一直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就在这高度的紧张中她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夫人,您先去休息吧,这里奴婢来做就可以。”
“好,若是出了状况就来叫我。”
昏昏沉沉之间,池潆听到有人说话,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到一旁的衣影,脑子已经完全糊涂,身体本能地起来喝了药,随后沉沉睡去。
月夜冰凉。
池潆觉得特别冷,四肢百骸仿若投入冰窖中一样,这种浑身都要结冰的感受让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从前。
她在现代时,也曾有过这样冷的感觉。
那年冬日雪很大,雪如棉絮一样簌簌而下,池潆脚踩在雪地上,靴子陷入松软的新雪,留下一串脚印。
关于那段记忆的心情她已经记不起了,只记得那天确实很冷,回到室内后电视机里的新闻播音员说这是近十年来温度的最低点。
池潆当时裹在毯子里,吸了吸鼻子,一边喝着姜汤一边听着播报员的声音。
现在她感觉和那天一样冷。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眼睛却只抬得开极小的一条缝,想要说话但喉咙干疼,开不了口。
浓密的睫毛颤动着,有微风从窗缝钻进来,池潆冷得直哆嗦。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覆盖在她额头上,仿若雪地中行走的人找到了一簇燃烧的火焰,她无比艰难地动了动身,下意识想要贴近热源获取更多。
“这才半日不见,怎么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晏元珩看向抓着自己手不放的人,戏谑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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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