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了然的点点头,自小的婚约,男子家道中落,想来如今的家世是不如许家的,许家没有借故取消婚约,是重信重礼的人家,也是怕女儿高嫁会受委屈。
如今,男子借住许家,来年春闱若一举中第,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美事哉!
还有一层,若是此男子入朝,是许家的女婿,也是许家的门生,对于大理寺少卿许至安也算一份助力。
再看许嘉柔的态度,大抵是对此人很满意的。
各个方面而言,这都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也是许家拎得清,想得明白,没想用女儿博富贵前程。
南星点点头,真心道:“许小姐得遇良缘,实乃是大幸,想来以许小姐这般柔情似水的性子,定能同夫君相濡以沫,琴瑟和鸣。纱织在此便以茶代酒,祝小姐良辰美景,百年好合。”
许嘉柔羞红了脸,眼眸晶亮,笑意难掩,随南星一起端起了茶盏,轻声道:“谢公主吉言,公主是天皇贵女,得上天庇佑,能得公主金玉良言,臣女不胜欣喜。”
南星无奈苦笑,天皇贵女?她倒是想有那个命啊!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气氛融洽,不曾想相隔不远的假山那边传来阵阵交谈声。
起先,南星并未留意,可渐渐的,谈话声离得近了些,就越发清楚了。
听起来是一群女子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思妙公主,您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了!本宫何时胡说过?”
南星一下便听出其中一个是那位小公主的声音,俏生生的娇蛮。
“天呐!那和亲公主不会是想勾搭陛下吧!”
“肯定是的!否则她怎会日日往乾明殿去献殷勤?!”
“她可比怀宁公主还小呢,这……年岁差太多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陛下正值壮年,龙马精神,这是在宫中,你不要命了!”
“是是是,打嘴打嘴,思妙公主恕罪,臣女胡说的。”
“公主别在意,陛下是何许英明神武,定能看穿那和亲公主的小心思。”
“本宫可不想再多个庶母了,况且,月容姐姐跟本宫说了好多,本宫可不喜欢那外来的和亲公主。”
“那若是陛下将她赐婚给太子殿下呢?”
“嘁!凭她也配!太子哥哥心里只有含烟姐姐,这么多年何曾有过旁人?!就算那和亲公主是天上的仙女,我太子哥哥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是是是,太子殿下痴心不改,如此深情厚谊,实在令我等羡慕得紧。”
“唉,可惜了含烟小姐,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却……”
“嘘!此事不能提,别说了。”
“是是,思妙公主,臣女前些时日新得了一副极好的钗,今日进宫特意带来,想进献给公主,虽比不得内造局的手艺,但胜在精巧稀奇,公主去瞧瞧?”
“好吧,走吧!”
“……”
一行人相谈的声音渐渐远去。
南星微眯眼眸,尽数入耳,淡淡勾起了唇角。
可怜许嘉柔,早已吓白了脸,紧张的看着南星,眼神中又有些担忧。
待脚步声彻底远去,许嘉柔忙不迭轻声道:“公主莫要把这些流言蜚语听了去,都当不得真的。”
“是吗?”南星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许小姐不必紧张,这些时日,我所听到的,定比你们所知的更不堪些。”
许嘉柔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怎会不知和亲公主在异国他乡有多难呢?
陛下迟迟未赐婚,和亲公主的身份便尤为的尴尬。
即便是赐婚了,当真会有哪位皇子对异国公主真心以待吗?
同为女子,许嘉柔莫名的有些心疼她。
南星不在意的笑笑,问道:“不知……这位含烟小姐是?”
许嘉柔心头一“咯噔”,看了眼南星的脸色,见她面色无异,斟酌了一番,叹了口气,轻声道:“也是冤孽。”
许嘉柔压低了声音,凑近南星,道:“太子殿下打从开蒙时便承教于苏太傅,苏大人时任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为人德高望重,才高八斗,品性高洁。苏家有一幼女,名苏含烟。公主当知我等皆在宗学中受教,含烟便是如此同太子殿下相熟的……”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曾经无知天真的孩童们渐渐长大。
苏家有女初长成,苏含烟出落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一度名震东都。
家世显赫,貌美如花也就罢了,苏含烟更是随了其父的才华与品性,琴棋书画,诗酒茶花,样样精通,且乐善好施,善名远扬。
提起东州第一美人,苏含烟当之无愧,实乃闺阁之典范。
少年时的慕璟很忙,早起在宗学受教,晌午稍歇,过午还要跟着苏太傅研习,年岁再大些,便要入御书房听政。
对于一国太子而言,这些都是他该承担的责任,自小便在如此重压下长大。
可他也曾有过少年心性,叛逆过、贪玩过,却被无奈的束缚在太子之位上。
他疲惫不堪时,是她耐心的陪在他身边,为他解案牍之苦——宗学的太子书房中,总是堆积着如山的历代公文卷宗,他揉着酸涩的眼睛,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而泛了白。
她端来温热的参茶,轻轻放在他的手边,茶香袅袅中,她俯身帮他整理散落的纸张,低声细语的帮他梳理那些繁复的古老卷宗脉络。
他满心焦躁时,是她甜美的笑意,如清泉般平复他的心火——他也曾年少轻狂过,刚入朝时有的是雄心抱负,却急于求成而忽略了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政见屡屡受挫,不得施展。
她总是陪在他身边,浅浅一笑,眉眼弯弯,倾国之色,嫣然无方,那笑容纯净而温暖,像一缕清晨的阳光穿透迷雾,瞬间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郁闷愁苦时,是她如水般的温柔,给了他信心与坚定向前的力量——前路迷茫,总易让人生出退缩,可他是一国太子,生来便没有退路。残阳如血,他独自坐在东宫的庭院中,她默默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无需多言,那软若无骨的柔荑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靠在他的肩头,轻声哼着悠扬的曲调,那歌声如水般缠绵,如珠落玉盘,她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心与鼓励,好似在说:“无论何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云卷云舒,几度春秋,世人皆认定苏含烟便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连慕璟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随着许嘉柔轻灵的嗓音,南星好似看到了一幅唯美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那是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纯粹最真挚,也最美好的年少时光。
可世事无常,苏太傅一朝得罪隆昌帝,苏氏被满门抄斩!
家中女眷皆没入贱籍,苏含烟沦落风尘,进了红楼。
终此一生,她都脱不掉贱籍,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
可惜的不是那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而是曾经的深情厚谊被生生斩断。
旁人听着都唏嘘不已,可想而知,当年身处旋涡中的慕璟和苏含烟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听到这里,南星微蹙眉心,她不懂。
苏太傅是文臣,什么罪名能让慕临渊对其赶尽杀绝?
听闻苏太傅品性高洁,当不会是什么贪污**,结党营私的罪过吧?
即便是,罢官贬职,驱逐离京也就罢了,罪不至此啊!
他是太子太傅,本就算是太子党,即便拥护太子也是常理,总不至于蠢到去站队其余皇子,乱政谋逆吧?
许嘉柔抿了抿唇,小声道:“苏太傅的案子是禁忌,家父也未曾多说,朝中更是讳莫如深,谁提起都落不得好,是以具体为何,臣女也不清楚,只模糊知道,苏太傅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
南星惊讶的挑了挑眉梢,说错一句话就被满门抄斩了?
慕临渊这是要搞文字狱呢?不至于吧!
可她知,从许嘉柔这里当是问不出什么了,但苏太傅的案子定有蹊跷。
无论此案如何,如今事情早已尘埃落定,无可回转,苏家即便将来熬到太子登基,洗清冤屈,重振门楣,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而进过红楼的苏含烟,也早已不是曾经的苏含烟了……
这便是身为女子的悲哀和身不由己吧!
南星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不适,轻声道:“多谢许小姐为我解惑。”
许嘉柔想了想,道:“公主不必将前尘往事放在心上,左右太子殿下不可能再娶含烟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心里装着谁并不重要,陛下下旨赐婚于谁,才重要。”
南星知道,这是许嘉柔深觉得,她这和亲公主早晚是要赐婚太子的,怕她心生芥蒂,才出言宽慰。
这份心意,南星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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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