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星,喉咙里艰难的挤出声音,“公、公主,您这是……”
只见,往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和亲公主,此刻倏然变了脸,脸上再无一丝笑意,那双澄澈的明眸中满是冷肃的杀机。
南星五指成爪,死死的扣住侍女纤细的脖颈,慢慢凑近她,低声道:“方才就是你路过桃园吧?谎称自己是六殿下的侍女,想骗我去桃园?”
南星嗤笑一声,勾起的笑意看在侍女眼中,仿若嗜血罗刹。
“你在醒酒汤里下了什么?媚药吧!想让我去桃园,无论撞上哪位公子,即便是个內监,我也会控制不住的与人苟且,是吗?”
南星边说,手上边用力,侍女的脸色渐渐涨红,进而泛紫,直翻白眼。
情急之下,侍女伸手死死握着南星的手腕,想要扯掉脖子上的禁锢。
奈何,柔柔弱弱的和亲公主此时却好似力大无穷,一只手如铁钳一般,如何都掰不开。
“呵,打得好算盘,一旦我被人撞见在皇后办的赏花宴上失德,便会声名尽毁,失了圣心,届时,西州都会引来东州的怒火,你们想做什么?”
幕后之人许是只想算计她,让她当众失态,丢人现眼,甚至失了清白。后宫内宅,女子之间,勾心斗角常用的烂招数,屡见不鲜却屡试不爽。
一个女子,失了名节,无论是何身份,都会受万人唾骂,举步维艰。
可幕后之人没有想过,她是西州来的和亲公主,一举一动皆代表了西州,此计很有可能引来慕临渊的暴怒,进而引起一场不必要的硝烟也未可知。
蝴蝶煽动翅膀,也有可能引起飓风。
南星冷冷的看着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侍女,道:“我没兴趣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华容郡主算计我之前,都不知道少熏点儿香吗?染得你满身熏香味儿,还想藏住狐狸尾巴?!”
说罢,南星一挥手,将侍女甩在湖畔的巨石上。
侍女一头撞在石头上,头破血流,没了声息。
白芷淡定的看着南星,习以为常眼前的一切,悉心关注周遭的动静。
此处被假山环绕,相当隐蔽,当是无人靠近或路过。
看着眼前的南星,眉目冷肃,杀机尽显,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这才是真正的南星。
这些时日,她装乖巧、装柔顺、装弱势,不过都是她们入门所学的第一课——敛藏。
而真正的南星,有令人胆寒的兽性,对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甚至只是入侵她领域的危险,会毫不犹豫的露出獠牙。
白芷看了眼瘫在地上的侍女,道:“你怎样?要紧吗?”
南星的体质特殊,这是少有人知的秘密。
无论什么药,到她体内,药性会锐减,无论是良药还是毒药。
此事有利有弊,意味着南星不易被人毒害,也意味着,一旦她受伤,便比旁人不易恢复,因为良药她也只能吸收一半。
南星摇摇头,她能尝出醒酒汤里是媚药,却没有神到能尝出是哪种。
虽说药性对她而言会减半,但她依旧出了一身的汗,不至于理智尽失,但也是不舒服的。
可见此药之猛烈。
南星将手中一直端着的白玉碗递给白芷,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白芷接过白玉碗,点点头,抬脚将那侍女踹进了湖里。
左不过一个失足落水罢了。
南星蹲下身,掬起一捧湖水淋在脸上和脖子上,稍稍冲淡一些热度,冷厉的眸光环顾四周,确信无异样后,便带着白芷离开了此处。
湖边重新恢复静谧,热闹喧哗偶尔从远处传来,都未侵扰宁静的湖水分毫。
良久,一道身影慢慢从一侧假山后转出来,望着南星主仆离去的方向,慕燃眼眸深邃,手中习惯性的盘着一串白玉一般的菩提珠。
他看了眼恢复平静的湖面,勾了勾唇角。
这位公主,当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
南星带着白芷拐过一条小路,便同她分了道。
她独自走出一段距离,体内的媚药还未散去,股股热气上涌。
南星抬手猛地拍在自己的心口处,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额间沁出一层冷汗,唇角亦渗出了一丝血迹。
她不甚在意的抬手擦了擦唇,扶着路边的一棵树稍作休息,平缓气息。
“公主怎地在这里?”
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传来,南星睁开眼眸,转头看去。
便见许嘉柔冲她款款行礼,看清南星的面色后,她微蹙眉心,紧走了两步,道:“公主身子不适吗?怎地独自一人在此?服侍的婢女呢?可要臣女帮您请御医?”
一连串的急问透着真诚的担忧。
南星扯了扯唇角,道:“让许小姐见笑了,我无碍,只是方才有些头晕罢了,侍女去取热茶了。”
许嘉柔又仔细端详了几眼南星,方道:“臣女在前方亭台稍歇,若公主不嫌弃,便也去歇歇吧!”
“好。”南星也不推辞,随许嘉柔而去。
此处是一方偏僻的小亭子,相比御花园中的繁花盛景,自是有几许寡淡的,但胜在清幽。
许嘉柔待南星落座后,亲手拿起桌旁的小铜壶,为她斟了杯热茶,柔声道:“公主请,碧螺春不知公主是否喜欢。”
“都好。”一口热茶水入喉,南星本就有些燥热的身子,当即感觉更热了,眼下巴不得灌一桶冰水才好。
可她一向意志力惊人,没让旁人看出一丝端倪。
扫了眼一旁,竟是看到一架古琴,却并非之前的那架风翎。
南星笑道:“许小姐好雅兴,参加宫中赏花宴也是琴不离身。”
许嘉柔略有些羞涩,道:“让公主见笑了,臣女自小爱琴如命。以往的赏花宴,母亲都让臣女献曲一首,为大宴助兴,今日也如此。”
南星略带遗憾道:“我竟是错过了许小姐的琴音,那日在银楼偶闻许小姐一曲,至今难忘。”
许嘉柔笑眯了眼,唇边浮起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公主谬赞了,若公主喜欢,臣女随时可为公主弹奏。”
“许小姐自小习琴?”
“是!”许嘉柔点点头,提起琴,她的眼中便有动人的光芒,“伏羲氏见凤凰落于梧桐树上,有凤来仪,树倒三丈三,取中间梧桐木浸入长流水中七七四十九日。制琴大师制得此琴,金童头玉女腰,因能奏出瑶池雅乐,故名‘瑶琴’。五根弦,外按金木水火土,内按宫商角徵羽。周文王被困羑里城,思念儿子伯邑考,添了一根弦,清幽哀怨,称‘文弦’。武王伐纣,又添一根弦,称‘武弦’,总称文武七弦琴。”
提起琴来,许嘉柔便滔滔不绝,兴趣盎然,她的贴身侍女轻咳一声,提醒她失态了。
许嘉柔忙回神,略带歉意的看着南星,道:“公主恕罪,是臣女孟浪了,竟在公主面前卖弄。”
南星笑眯眯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许小姐无需致歉,是纱织受教了。”
许嘉柔抬眸看着南星纯澈的眼眸,露出真心的笑意,觉得这位和亲公主当真没什么架子,还会耐心的听她唠叨这些,真是个大好人呀!
很神奇的,听着许嘉柔轻轻柔柔、干净徐缓的语调,南星方才的那一丝烦躁冲动竟渐渐平息了。
微风徐来,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女子,在这个阳光正好的时节,不期而遇,相谈甚欢,也是一种缘分。
南星抿了口稍凉了些的茶水,有意无意的调侃道:“宫中大宴请许小姐献艺,许是后宫哪位娘娘中意许小姐吧!我观许小姐同我年岁相当,可许人家了?”
许嘉柔有些羞赧的微垂下头,脸颊微红,却又带着欣喜,道:“不瞒公主,臣女家自小定有婚约。他……他虽家道中落,但为人很是上进,三年前便过了乡试,本该转过年就上京参加会试的,但因家中长辈过世,他守孝三年,前阵子进京投奔许家,来年就要下场科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