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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雪仍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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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雪仍未止
        
    足印一路向西,翻山越河,已是正月初十。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天空阴沉沉的,遮盖了些许新年的喜气。马蹄踏雪而过,雪地一路延展,前面出现一处十字路口。
两人不约而同地勒马停步。
黑鹰在空中久久盘旋,始终不肯落下。当日它曾有万里醉相伴,至于路向何方?只需追寻那一缕醇厚的酒香。夜宿荒山也好,浅眠水畔也罢,残破屋檐、华贵客栈……它曾虽随万里醉沉于市井,访遍山川,但此刻,却不知该向何处。
这便是当日两人自雪山初遇后再次分开的那处岔路。右首通向天水境,左首则是虞山派。
拂衣便是在这里和谢与灵挥手作别,那时腰间长剑上还晃动着断掉的半截剑穗。回想起那日分别时说过的话,侧身看向谢与灵道:“下次不要再满身是伤地见面了。”
谢与灵点点头,“嗯,不会再食言了。”
拂衣沉思道:“当日风白楼派出的若是这十名杀手,我们在山洞只怕难以脱身。现在想来,还有些庆幸。不过……为何当日不是她们呢?”想到此处,神色一沉,喃喃道:“当初你因闯入鹿吴山而被追杀,其意分明是在灭口,不想鹿吴山之事外泄,更不愿暴露天水境,所以师父才选择了风白楼。”
谢与灵道:“风白楼收钱办事,只管杀人,任务只要达成,对于背后之人概不过问,更不会泄露半分雇主消息,确实是绝佳人选。”
拂衣道:“可若是真的担心鹿吴山之事泄露,为何当日不见这前十杀手现身?派来的那些人虽然身手精妙,但以你当日的剑法内功来看,重伤之下,仍有脱身之望,不是吗?”
谢与灵道:“那些杀手确实已尽全力,未曾手下留情。如此说来,似乎当日的追杀并不想让我死。反倒像是……”
拂衣接口道:“反倒像是故意借你之口泄露消息,将鹿吴山引到视线之中。”说到后来,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心上好像压下一块大石,重重地赌在胸口,喘不过气。握着缰绳的手脱力松开,无精打采地垂在马上。
所以师父,这一切从那时便开始了吗?
我满怀希望地回到天水境告知鹿吴山的事,其实早在师父您的意料之中。这便是师父为我选定的了解真相的方式吗?
本以为前路未知,矛盾纠结,迷茫困惑,如今再回头去看,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条来时路。
我自以为的随心而为,入迷方谷、闯虞山派,借机引出鹿吴山,原来都是命定之路。师父啊,原来您自始至终都没想隐瞒。
又想起祝余曾说过,“若不是这场风波再起,我也不会重入江湖。”
“玄灵内功重在心境,外物嘈杂纷乱,坚定心中所想,方能突破领悟。”
直到此时,所有的事情终于联系起来,苏寻借鹿吴山一事让江湖再次忆起十年前的清虚,让拂衣闯入众人眼中,成为众矢之的。玄灵内功的消息四散开来,祝余定会现身,她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修习此功法的人,只有凭她指引,拂衣方能突破。与她相遇之日,便是拂衣内功大成之时。而只有那样的玄灵内功,才能重新打开清虚。
拂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知是恍然大悟的解脱,还是长久以来的凄苦,这笑声,似是比这天空还要低沉上几分。
冷风吹过,携着那抹笑呼啦啦地飘走,霎时远去。黑鹰抖了抖翅膀,似是连它都觉得有些寒冷。
谢与灵凝神望着拂衣,这其中的关窍联系,他已然明白,只是,面对着这道略显委顿的身影,除了催马靠近,却无一言以慰。
又开始落雪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手上,拂衣没有拂去,任由它在指尖慢慢化开,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掉那一点水迹。
可是雪仍是不住地落下。
落在肩头,积在斗笠上。
拂衣看着手上的薄茧有些出神,她入门十一年,便持剑十一年。除了师父、师姐、师兄、师弟,这十一年始终陪伴自己的还有这柄长剑。这是入门那一年师父送她的新年礼物,如今也有些磨损了。
十几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浮过。
师父守着心中的执念,师姐信奉手中的长剑,这一路走来,还遇到了许多的人:已知命运、甘心赴死的迷方谷弟子,恶名在外、手起刀落的应掌门、祁谷主,孤身独钓梅笑寒,潇洒醉卧的万里醉,痴迷功法的任自其,隐居避世的祝余,偏执阴沉的扶泽更……
无论对错、立场,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去应验属于自己的命运。
而她自己,是叶拂衣。
无论是当初脱身天水境、亲入迷方谷,还是独闯虞山派、搅乱望崇派,已至后来的守住阵眼、阻止血阵……桩桩件件,皆是从心而为。每一个抉择,皆是听从自己的意愿,表达自己的本心。
她是天水境宗主苏寻的弟子,她是石榜高手林析木的师妹,她,自始至终,是叶拂衣。自她在北境的冰天雪地中活下来,直到今日从未变过。
柳叶拂衣,是否真能驱邪避疫尚未可知,可是叶拂衣仍能执剑,仍能立身于天地之间。
无论前路如何,过往已在身后,虽曾夹杂在江湖纷乱的私心杂念之中,飘摇不定,但今后的每一步,仍要靠自己走出。
拂衣曾经以为再也走不出来那场大雪,师父、师姐,还有那些葬身火海、死于阵法、亡于废墟的人,他们的生命融于漫天大雪,带着殷红的鲜血,永无休止地落下,堆积在她一人的身上。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命运是这样的。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生死富贵,因果报应,原是自己的选择。
纵是岁月倒转,回到十年之前,故事的开始人们依旧会相遇,相爱相恨,然后活着或是死去,那就是当下每个人的心向,不会更改。
就如同这大雪一般,无论被鲜血染红多少次,下一次,仍会一如往初地洁白落下。
这大概就是雪的本心。
拂衣转头问道:“谢与灵,你说,今日的雪和往日的雪是一样的吗?”
谢与灵道:“嗯。和那日的雪一样。”
拂衣问道:“嗯?哪一日?”
谢与灵神色郑重,“我们初遇的那一日。”
拂衣笑了笑:“确实如此。”
谢与灵道:“拂衣,如果那天遇到的真的是这十名杀手呢?”
拂衣道:“你忘了吗?我们可是有好久不见的默契。”青色的剑穗随风扬起,挂在她的腰间。
谢与灵曾听说过,人死前的走马灯会见到一生中很多难忘的时刻,他很确定,初遇那天的场景一定会出现。
拂衣道:“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若师父故意暴露鹿吴山是为了玄灵内功,俞无涯又是为了什么?”
谢与灵道:“他派江洵等人在山下杀我们,应该只是假意敷衍。大概是苏寻宗主发现我的踪迹,传信给俞无涯,俞无涯装作刚刚得知,派人前来灭口。看似是维护两人的利益合盟,其实也并未真的想杀人灭口。那封残留的信件是故意让我看到的,他想借我之手捅出鹿吴山之事。当日以我为饵诱你上虞山派,或许确为天心莲,但他之后竟然再无声息,我也一直疑惑。现在看来,更是为了推你成为众矢之的。玄灵内功的消息在江湖中迅速传开,各派逼上天水境,你遭遇江湖追杀,定然都有他在背后推动,为的就是要让苏寻宗主不得不重开清虚。”
拂衣道:“可是重开清虚于他有何好处?”
谢与灵道:“傀儡。或许是为了傀儡。鹿吴山傀儡失控,定然与他有关。”
拂衣想起那日在白木村中见到俞无涯,问道:“他想重现血阵?”
谢与灵道:“或许如此。不论是否与血阵有关,都必定牵扯他的内功。”说到此处,神色暗了几分,“纵然江湖第一,可若是时不时反噬发作,内力狂躁冲撞,只怕这第一的位置坐得并不安稳。”话一出口,想起拂衣服下天心莲之后反噬发作的情形,顿觉失言,愧疚心疼一齐涌上。
拂衣安慰道:“火余的药效很好,三月已过,反噬没有发作,不是吗?”
谢与灵道:“拂衣,俞无涯如今的功力尚未可知,前路凶险……”说到此处,有些犹豫。
拂衣道:“可有些仇恨是忘不掉的,无论再过多久都放不下的,是不能强迫自己向前看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当日不打一声招呼地从我身边带走你,这桩旧事,可还未算清。”顿了片刻,问道:“虞山派地势险要,我有些记不清路,你要为我指路吗?”
谢与灵笑着握住拂衣的手,“好。”
拂衣道:“绝不松手?”
谢与灵点点头,神色坚定,“绝不。”
拂衣看向谢与灵,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再不似破庙那日的凄苦,是立于风霜雨雪中的坚毅,更胜初见。
两乘马渐渐远去,两道身影并肩而立,右首的岔路上留下两行蹄印。
黑鹰打个转,一声尖啸,隐入白茫茫的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