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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再回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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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再回北境
        
    拂衣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看着失控的傀儡冲出冰原,数不清的尸体断肢堆积成山,粘稠的血河从脚下流过,然后一点点吞噬她的身体。
可她半点也动不了。
后来,冲天的大火四处蔓延,将一切死亡血腥焚烧殆尽,阴沉的天空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焦臭之气。
再到后来,大雪终于降下。
冰冷刺骨的偌大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一个年幼的自己从雪中走出,那瞬间,过去所有的恐惧愤恨痛苦都如潮水般涌来,要将她淹没然后撕碎。
拂衣把那些情绪团成一团,用力地丢进雪里,暗暗祈祷这片天地能够将它掩埋。
可是,却被那个年幼的自己接住了。
“不……不要……”
年幼的孩子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只是静静地将她怨恨的过去一点点吞下。
然后,她分成了两个自己。
两个人背过身,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向东的那个自己带着对北境傀儡的憎恨慢慢长大,握着剑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江湖正义的那一边。
她阻止了清虚的重开,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却看着自己的师父在面前倒下,心愿难偿,含恨而终。
而向西的自己却带着对师父的感激和敬爱留在了天水境,她炼成了绝世功法,也助师父达成夙愿,却看着黑压压的傀儡汹涌而出,将数不尽的身体撕成碎片,五脏六腑流了满地。
那两个自己突然停下脚步,一起转过身,静静地看向她。
分明是从同一个地方走出的,可偏偏踏上了背道而驰的结局。
拂衣觉得那两个自己都在同时看向她,无声地询问:“你想好了吗?”
雪越下越大了,寒风肆虐咆哮,冰凌打在脸上刮出血痕。
阴沉的天空压下,昏暗的环境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拂衣闭上眼想起在天水境的这段日子,因为暂时的失明,她看不见了很多东西。可是,那些混乱的心绪却在心里更加清晰了。
其实,早在她得知这件事情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一路上的经历,只是让她变得更加坚定了而已。
拂衣缓缓睁开眼,模糊的场景渐渐清晰,她看见那两个自己合二为一。
她没能听到年幼的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从梦中醒来。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住她的身体,冷风打得脸颊生疼,她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遥不可及的天空飘落,盖在她的身上,是久违的熟悉。
熟悉?
一种强烈的不安霎时涌上,拂衣目光扫过这片白茫茫的雪地,瞳孔巨颤,一时间僵在原地。
北境冰原。
她回来了。
余光一瞥,正看见师父站在一旁,双目紧闭,额前冷汗直流,面色十分痛苦。
拂衣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便要逃离。目光却在看到苏寻的手背时顿住。
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肤,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手背下快速游走,眨眼间游至手臂,又移到颈侧。
那是蛊虫。
苏寻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像是正在竭力对抗这只蛊虫。
拂衣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去查看师父的情况,却在抬手的那一刻,被一道强劲内力掀翻在地。
两旁的石块被狂风裹挟着盘旋上升,紧接着快速坠下,“嘭嘭”两声,落在四五丈外冰面上,咔嚓数响,冰面现出出道裂痕。
“师父……”
苏寻猛地睁开眼,冷厉的目光投向一旁撑着剑起身的拂衣,衣摆猎猎作响,阴沉的身影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近,连迎面的狂风、雪花也为之让路。
一瞬间,拂衣觉得恍若回到十年前,那个索命的“鬼”也是这样从风雪中走来,带她回到天水境。
可这一次,死气更胜从前,那双失神的眼眸落在眼中,拂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师姐。
此刻的师父反倒和那日的师姐有些相像。
拂衣脑中思绪混乱,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或许师父自始至终也是被人控制,或许重开清虚并非他所愿,或许给师姐下蛊之事师父全不知情?眼下不知下蛊之人究竟是何目的,但唯有留得性命、离开此处才有机会探查,眼下,最要紧的只有一个字。
逃。
拂衣使出十成功力,舞动长剑,幻化出一道光墙。
苏寻不顾被剑影卷破的衣袖,猛地抬起一掌,击向那堵光墙,触手所及,冰凉无比,身形一顿,缩回手来。
拂衣察觉到周围的内力越来越浑厚,是师父在聚力。
她情知自己这十年功力自是抵挡不住这一击,急忙收势,凌厉的掌风贴着面颊擦过,拂衣身形后仰,贴地在冰面上滑出十余丈,滑速渐慢,不待停下,以剑抵地,撑起上半身,借势向前跃出,极速奔逃。
苏寻正准备追上,身形突然一僵,视线变得清明,透过茫茫大雪看向拂衣逐渐远去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此时他的手臂正不住地颤动,撕心裂肺地痛感蔓延过四肢百骸,苏寻双眉低压,眉眼间满是轻蔑,低声自语:“区区蛊虫。”
他右掌猛地拍在左臂上,“咔擦”一声,臂骨折断,直穿破血肉而出,汩汩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从断骨处缓慢爬出,追着那股滴落的鲜血而去。
随着一声轻响,剑尖穿透黑虫的身体直刺入冰面,扭动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了。
鲜红的血液流尽,只有黑色的液体从断臂处涌出。
苏寻接好断臂,撕下衣襟,包扎伤口。
拂衣沿着记忆中的路离开,一路都未曾分神回头查看师父是否追来。行至一处转角,远远看到有几道身影朝这边赶来,难以辨清是何身份,决定还是暂时躲避为妙。
她隐身于转角后,正欲另寻他路离开,突然背心一阵发麻,全身脱力,已被点中要穴。但却并未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背上,这一手隔空打穴的手法极考验功力,虽然未察觉到半分气息,但来人是谁已然明了。
“师父……”
略有些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功见长,不错。”
拂衣对上那道淡漠中带点赞许的目光,稍稍松了一口气,想来师父已无大碍。可紧接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便意味着自己处境危险,想要脱身更是难上加难。
方才的想法在此浮现在脑海里:或许师父的一切筹谋只是受制于人,并非出自本心。如真如此,应当还有机会说服师父暂且收手离开。
可还未开口,这一想法很快又被自己否定。
拂衣入门十年,苏寻虽无心理会江湖中事,连十年一次的比武排名也未参加,但绝不是心甘情愿受摆布之人,以他的心性,恐怕宁愿身死也不会让他人如愿。
拂衣试探性地开口:“师父,那蛊虫……”
“死了。”
远处密密麻麻的黑影快速靠近,苏寻瞥了一眼,没再理会,抓起拂衣朝来路奔去。
拂衣看了眼奔行的方向,正是清虚洞口。
急道:“师父,此人既然意欲用蛊虫控制您,必是有所图谋,那人心机叵测,谋划未明,但必是不利于天水境乃至江湖的举动,为长久计,还是先离开此地最为要紧,免得中了那人的圈套。”
“嗯。”苏寻淡淡地应了一声,非但没有停步反而奔行得更加快了。
拂衣心急如焚,正欲再开口,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滴在手面上。定睛一看,心下大惊,“师父!”
冷风夹杂着淡淡的酸苦气扑鼻而来,这是……传闻中的尸骨毒。
苏寻面色如常,并没有理会拂衣的声音,此刻他九成的功力都已用来压制毒性的发作。
这一刻,拂衣甚至顾不上清虚重开,只觉得那不断溢出的血液格外的刺眼。
“师父,您如此运功,只会加速毒发,当务之急是调息运气,否则毒入骨髓,再无回天之力了。”
“弟子的血可助您解毒,师父!”
“无妨。”
平稳的气息自头顶传来,若不是对于此毒早有耳闻,拂衣只怕真的以为师父无碍。
“师父,弟子求您先去解毒。”
苏寻没有回应。
“难道您不想再见师娘一面了吗?师娘定然不愿意见到您这幅模样的,我们现在离开,先解毒救命,其他的事情来日慢慢考虑。您想要找回师娘,弟子一定尽心竭力,拼尽性命也会助您达成所愿,师父!”
“我知道,络缘她就在这里。”
“弟子的玄灵内功尚有不足之处,还需师父多加指点,我的天水剑法也还有很多缺漏之处,来日闯荡江湖岂不是会给天水境丢脸?”
拂衣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师父,您不想教我了吗?”
“拂衣,你做得很好,不会给天水境丢脸的。”
“可我是个不听管教的弟子,私自将鹿吴山的机关泄露给别人,想来迷方谷的人已经在去的路上了,您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你做得对。”
拂衣一愣,紧接着就听苏寻解释道:“俞无涯野心昭然,对鹿吴山觊觎已久,你将地形机关图透露给迷方谷,正能阻止一场灾祸。”
俞无涯……阻止灾祸……
什么意思?
不安的猜想在心里成形,拂衣眼前又浮现出那十一张鲜活的面孔,不,是十二张,还有鹿吴山里的人。心底惊惧交加,一时竟不知这到底是在帮她们还是害她们。
“她们命定如此,与你无关。”
苏寻终于停步,站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前面。
被白雪覆盖的高山耸入云端,看不见尽头。
拂衣看着梦里无数次重复出现的地方,封存已久的回忆咆哮着涌来。她急运内力,稳住心神,又一次试图冲破穴道,还是无济于事。
苏寻露出一抹久别重逢的笑意,将全身的内力运在左手,猛地朝脚下的冰面拍出一掌。
金色的阵法自脚下散开,源源不断的内力顺着阵法的走势向前延伸。
拂衣缓缓站起身,心里所有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证实,果然如此。
这是天水境药田中的阵法。
门中弟子皆以全身而过此阵法为荣,但迄今为止,也只有析木师姐、寒酥师兄、实沈师弟和她自己安然无恙闯过。
当年的八大高手合力在此处设下禁制,每人皆以内力为媒介汇成一个单独阵法,这八个阵法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一个大阵。
拂衣早在得知鹿吴山一事时便曾想过,既然是八大高手,必然包括如今的几大掌门,若能得知这八个阵法,或许就能阻止清虚重开。
但既然事关北境,必然难以轻易得到。
她想起那次谢与灵说过的话。
“拂衣,这些人或许早在十年前就知道,清虚终有重开的一日。”
“嗯?”
“那日仓促之间没能全部解决,就该想到,这些傀儡随时都有再现的可能。若换作是你,知道终有这么一天,会怎么做?”
“至少不能坐以待毙,起码要大概知道这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为了预知灾祸,必然要进行示警。除了玄灵内功的出现,最直接的便是八大阵法。
因此这阵法定然出现在相对平常的地方,一旦被破,立时便会有所察觉引起警惕。
而对于天水境来说,这阵法便是在每日都会见到的药田里。
拂衣看着错综复杂的曲线游走在冰原上,再一次凝聚内力尝试冲开穴道,却依旧无济于事。
她的视线快速扫过整片地面,要在这转瞬之间判断出整个阵法的阵眼所在。
却见苏寻转过身,朝她一步步走来。
“师父……回天水境……”
“拂衣,为师不愿再等了。”
阵法已成,拂衣只觉体内的真气四处乱窜,内力源源不断地从丹田涌出,正惊惧间,突觉肩膀上传来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道,咚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对身体的控制被骤然被剥夺,右手一点点靠近冰面。
“不,不,不,不要——”
嘭的一声,一股极强的力道撞上冰面,咔嚓声响中冰层四分五裂。
拂衣奋力想挣开手,可那阵法却附着一股黏力,越是挣扎,越是逃不开,内力反倒泄出得更快了。
玄灵内功的阴寒内力急速汇入阵法之中,在这片冰原上游走。行至清虚洞口,两股内力相交,一点点化掉那道屏障。
洞口大开,狂风涌入,呜呜的声响从漆黑中呼啸而出。
暴雪吞噬大地,俯瞰着那处漆黑的洞口。
苏寻朝着那里一步一步走近,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却不见半分停歇。
拂衣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已经十年了,或许那些傀儡早就化作了一堆白骨,那些嘶吼、血腥早已不存在了。
这个念头来得太过突兀,拂衣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想要上前去探查。
可她的身形刚动,就听见一声低吼从黑暗中传出。
拂衣骤然停步,瞳孔紧缩,那瞬间仿佛被一再拉长,千百种设想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甚至以为是自己过于担忧而产生了幻觉,想到这里,心下竟生出了一丝庆幸。
可是,前面的苏寻却顿住了。
清癯的身影立于巍峨的山前,任凭狂风撕碎他的衣摆,兀自半分未动。那双眼里流露出的期盼与紧张牢牢锁住那个漆黑的洞口,仿若虔诚祈愿的信徒等待最后一次神谕。
“轰隆隆——”
平静的地面发出震颤,沉睡的黑暗在低吼声中醒来,黑压压的影子从洞中涌出,如同决堤之水,势不可挡。
清虚重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