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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黑衣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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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黑衣孤影
        
    入夜,满月。
客栈里的人大多都已睡下。洪平吹熄烛火,也准备入睡。
屋顶发出的响动让他动作一滞。
是谁?暗夜前来,定然没有好事。可此人的脚步声如此之大,想来身手一般,不足为惧。但终归还是小心为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剑旁,握紧剑柄。
“嘭”的一声,黑影破窗而入,凉风涌进。
洪平看清来人有一瞬的怔愣,“是你?我……”
话音未落,黑暗中白光闪过,洪平手里的剑被拔出鞘,“嗤”的一声,刺破血肉,将他的手钉在木桌之上。
洪平痛得面目狰狞,忍不住叫出声来,“谢与灵——”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与灵瞥了眼门口,冷冷地丢出两个字:“信鸽?”
洪平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打了一声唿哨,一只黑白相间的鸽子从窗户中飞进。随后他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瓶红色的药粉,看了眼那只扑棱乱飞的鸽子。
谢与灵会意,在桌上撒了点药粉,那信鸽果然安静下来。
剧痛撕裂着骨肉,洪平看着鲜血如注的手,反倒渐渐平静,他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
自从信鸽飞往天水境传信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曾在心里无数次纠结过,认为暗中传信这样的事情似乎不是一个江湖人应该做的,即便是叶拂衣这样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对待追杀她的江湖正派也曾堂堂正正地拔剑杀人。
可他身为剑阁少主,做的却是暗中跟踪,偷偷摸摸传信的勾当,自己甚至没有勇气走到人的面前说出他的利用之意。
而更令他感到可悲的是,他还冠冕堂皇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这一切都是为了重开清虚见到他的母亲。
明岚烟是否真的被困在清虚?叔父究竟是否别有用心?传闻中消失的挂云剑踪迹在何处?
这一切,洪平都没有勇气去探寻。
他做不到像拂衣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师门,没有办法违抗叔父的意愿,也成为不了敢孤身一人前来报仇的谢与灵。
洪平整个人泄了一口气,重重地陷在椅子里,好像已经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耳边又回想起谢与灵说过的那句话。
“既然选择了袖手旁观,以后,别再靠近她。”
他苦笑了一声,看向谢与灵,“你果然说到做到了。”
谢与灵没有回应。
窗外的月光刚好洒在他的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洪平觉得他身上的死气竟被冲散了些许。
洪平记起那天在林中看到的拂衣的身影,恍惚间觉得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那张悲苦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原来她们是一样的人。
“少主,属下方才听到屋里有动静,可有什么异常?”
门外传来属下的询问。
洪平没有回答。
“少主,您还好吗?”
门外那些看似忠心实则是为监视的属下有些着急,“少主,属下进来了?”
“嘭”的一声,木门被撞开,闯进的人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一道长长的血线划破黑夜,溅在他的脸上。洪平咚地倒在桌上。
那人满脸惊恐地抬头,却只对上黑暗中一道阴冷的视线。
就在此时,十余人闻声赶来,谢与灵手中的长剑掷出,寒光在屋中画个圆圈,为这片暗夜勾勒出独一无二的满月。
鲜血四溅,十几人扑通倒地当下没了呼吸,还有一人踉跄着转身便逃。
谢与灵看了眼那道慌张逃掉的背影,没有再追,毕竟,总要有人讲述今晚的事情。
他缓缓走进屋中,伸出食中两指抹掉了下桌上的红色粉末,跨过尸体,在探头出来瞧热闹人群的惊叫声中缓步离开。
屋内,那只信鸽瞧了眼桌边的人,扑腾着翅膀从窗中飞出,追着谢与灵的身影而去。
鲜红的血液洇满桌面,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月光撒下,映照出那张带着淡淡笑容的面孔。
洪平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心,长久地闭上了眼睛。
林中,两道影子相对而立。
信鸽停在高处的树杈之上,满眼惊恐地望向对面那双锐利的眼睛。
谢与灵抬手,那只黑鹰瞥了眼鸽子,从高处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他的左臂上。
长约丈余的双翼展开,从眼前堪堪扫过,信鸽一个激灵,差点从树杈掉下。
直到谢与灵挥了挥手,鸽子才如释重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林中。
而此刻,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五六丈外的树下,对上那道漆黑锐利的目光,不退反进。
那人正是于希。
谢与灵瞥见他脸上那道浅红的疤痕,冷笑一声。
“怎么?”于希摸了摸脸上的伤痕,语气挑衅,“是拂衣让你来送药给我吗?”
拂衣?
谢与灵歪了歪头,瞬间觉得这张脸碍眼得很。
于希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伤口是拜她所赐,怎么,不打算给我疗伤吗?”
谢与灵不怒反笑,“这么多日过去了,伤口竟然还未恢复,望崇派弟子的身体还真是废物。”
于希被一下子戳中心事,手慢慢垂下,神色间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生怕被人发现心中的秘密。
其实拂衣在脸上留下的剑伤早已愈合,还半点疤痕也没留下。
可看着那张恢复如初的面孔,于希总觉得缺点什么。
于是他拿起手边的长剑,沿着记忆中的剑痕刺破血肉,直到鲜血从眉梢滑落,流进眼睛,连视线都被染红,水面倒映出的那张脸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谢与灵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慌张,却好像并不满意,拔剑出鞘,慢慢走近,一字一字地道:
“看来,俞无涯没教好你。”
“你……你……怎么……”
于希尽力掩饰的平静神情轰然破裂,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瞬间看破,带来了深入骨髓的战栗。
于希是俞无涯在河边偶然捡到的,后来拜他为师,又借机进入望崇派成为卧底,方便打探任自其的消息。可俞无涯修习的内功有个致命的弱点,功力每突破一层狂症都会加剧一分。
拂衣挑衅成山派那日,本是于希狂症发作之期,可意料之中的失控并没有出现。
拂衣剑上附着的阴寒内力,如同一道清凉的药剂,在经脉中缓缓游走,压下了所有的燥热。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多日,每当狂躁的血液在体内沸腾,于希都会握紧手中的剑加深脸上的伤痕,回忆起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濒临失控的身体仿佛被浸入冰凉的雪水,理智一点点回笼,那股游走在神智边缘的感觉比一切都更令人着迷。
于希原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此刻却完全暴露在面前人的眼中。不知为何,这是他和谢与灵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对上那双阴沉无光的眼睛,好像唤醒了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看到的是从血海中走出的恶鬼。
“玄灵内功不是你能觊觎的。”谢与灵身形一晃,欺近眼前,剑身贴近他的脖颈,声音浸着极寒之地的冷意:“俞无涯知道了吗?”
“你怕他知道?”仿佛抓住了谢与灵的把柄,原以处于下风的于希找回了一丝底气,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
“若是他知道玄灵内功有此功效,拂衣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于希的语气越来越肯定,“看来你很害怕。”
浓烈的杀气在林中爆发,黑鹰盘旋飞入黑夜。
“这样吧,谢与灵,我与你联手除掉俞无涯,他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交换的代价就是拂……”
一道寒光闪过,鲜血自于希脸上那道浅红的伤痕迸射而出,皮肉绽开,显得他的笑容更加狰狞。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江湖传闻只需要她……”
话音未落,就被谢与灵一只手扼住了喉咙,双脚腾空,整个人被狠狠抵在树干上,脸色在瞬间涨得通红,身体内的血液好像要炸裂开来。
于希抓住了谢与灵的命脉,眼里的得意越来越盛。
“只需要……她……呃……”
所有的空气都被剥夺,于希双眼爆满血丝,整个身体已经在爆裂的边缘。
就在这时,黑鹰俯冲而下,嘴里扔出一只白色的信鸽。
一瞬间,于希的神情被惊慌代替,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已经鲜血淋漓的鸽子。
那是去给俞无涯送信的鸽子。
他在反复回忆了许久玄灵内功的功效之后,终于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俞无涯。
只是信还未送出,而他已经丢掉了最后的利用价值。
“很好,”谢与灵宣判了最后的结果,“我知道了。”话音刚落,右手一挥,长剑贯穿头颅将于希狠狠钉在树干上。
碗口粗细的树干承受不住这道凌厉的剑气,咔擦一声从中折断,大片鲜血喷溅而出,于希的尸体软绵绵地掉在地上,临死之际还瞪大着双眼。
谢与灵收剑入鞘。
的确,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喜欢。
他从怀里掏出瓷瓶,将红色的药粉洒在于希脸上的伤口处,一声唿哨后,从洪平那里得来的那只黑白相间的信鸽落下,一步步靠近于希血肉模糊的脸,嗅了嗅气味,想要离开。
一直等在旁边的黑鹰叼起那只死掉的白鸽,扔在于希那张狰狞的脸旁边,低下头,猛地撕掉一大块鸽肉。
黑白相间的信鸽吓得退后了半步,又老老实实地上前啄食那张脸上的血肉。
鹿吴山
“哎呦,我的天呢!”湿漉漉的身形从水下钻出,大口喘着气,朝岸边的人伸出手,“快拉我一把!”
红色的身影有些嫌弃地退后了半步,在对方略带幽怨的眼神中还是伸手将她拉上来。
“杨桥,你再不快点我就要葬身在这儿了。”池浅浪说着还靠近了两步,抖了抖身上的水,“我知道,你到时候肯定是舍不得的。”
郭杨桥将头上的斗笠摘下,竖在身前,将溅起的水严严实实地道挡在外面。揶揄道:“池浅浪,名字中带了这么多水,若是葬身在水里,那还真是……”
池浅浪满脸期待,“什么?”
郭杨桥右手抵在她的脑门上,阻止她进一步靠近,笑道:“还真是魂归故里啊。”
“苍天啊!”池浅浪心痛地捂住胸口,“这可真是人心不古啊。是吧,层霄。”
一身灰衣的裴层霄从身后的山洞中走出,递给池浅浪一件衣服,“先换上吧,别着凉了。”又附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人心不古’给准备的。”
池浅浪一愣,猛地回头盯着郭杨桥,腹诽道:明明已经听见了还这么面不改色。见她朝自己望过来,眨了眨眼,满脸得意。
郭杨桥“啧”了一声,抖落浑身的鸡皮疙瘩,猝不及防,干净的红衣还是被溅得满是水点。她怒气冲冲地抬头,却见池浅浪歪着头道:“对‘人心不古’的答谢。”身形一闪,拐到后面去了。
山洞深处,火堆燃得正旺,旁边还支起了一个树架,正好用来烤干湿衣服。
池浅浪嘴角不自禁地上扬,满意地点点头,喃喃道:“我就知道。”
火光中,两道身影从山洞的另一边走来。
其中一个身影脚步有些踉跄。
“空隐!芳眠!”池浅浪衣服还没穿好,忙朝两人挥挥手。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近前。
池浅浪道:“怎么样?还顺利吗?可有见到传说中的蛊雕?什么样啊?据说声音很像小孩的哭声,是真的吗?芳眠你有没有害怕?我早就说过当时应该让我去的。你年纪还这么小,吓得做噩梦可怎么办啊?到时候风溪不会放过我的。”她自顾自地问道,完全没给两人插嘴的机会。
芳眠眼见她不说话,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洞口传来一声催促,“换完了就赶紧出来,如今才九月,要留在里面烤火吗?”
池浅浪忙噤声,麻溜地穿好衣服,拉着两人往外走,“快快快,有人着急了。”
郭杨桥见几人走出,问道:“如何?”
“没有蛊雕。”芳眠似乎有些遗憾,“连哭声也没有。”
“传言果然都是骗人的。”池浅浪满脸失望,“不过,这谣传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若只是为了让旁人不敢靠近,为何不选一个更可信的?这样岂不是轻易就会被戳破?”
几人摇了摇头,正思索间,一阵疾风刮过,黑色的身影已在洞口站定。
“因为这里过去真的有‘蛊雕’,或者说,有小孩的哭声。”
“终于来了,谢与灵。”
五人转头看向洞口的身影,黑衣长剑,双眉下压,周身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数月不见,这个原本站在拂衣身边、时时准备拔剑的人,显得更加阴郁了。
“是你们。”谢与灵视线扫过洞内的人,在裴层霄和黄芳眠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日在酒馆中获赠春花酿,离开之时又在门口遇到故意试探之人,原来她们都是十二镇的人。
没等她们开口询问,谢与灵率先解释道:“沿着山洞走到尽头,向上游再游大约一盏茶时分,可以看到左手边一道宽约丈余的洞口,原本那里被一块大石堵住,每天傍晚地底泉水上涨之时,附近水流加快,才会出现类似小孩的哭声。”
“那石头已经不见了吗?”池浅浪问道。
空隐看了眼怔愣的谢与灵,点点头,接口道:“已经不见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和芳眠还是沿着原定的河道上游的。”
池浅浪还想问几句,就瞥到旁边的层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最终满肚子的疑问还是咽下了。
此时太阳西斜,柔和的日光照进洞口,越过谢与灵落在五人的身上。
他分明站在洞口,却好像被那份光亮遗弃,独自一人固守在阴影之中。
山洞深处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留下点点微弱的火星还在轻轻跳动。
夜色降临了。
谢与灵不愿多作停留,扔过一卷东西,朝几人点头示意,转过身,就要离开。
可是刚走出一步,一瞥眼间看到角落里的鱼篓,不由地顿住了脚步。
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鱼篓,侧边破损,被丢在一旁,已经落了一层灰,没有任何起眼之处。
可是穿过那堆积的灰尘,谢与灵却在那昏暗的天色中看到了初到此处的那一日。
那一袭青衫带着笑容围坐在火堆旁。
“就叫你梅伯伯可好?”
“梅伯伯,且听他一言怎么样?”
“小拂衣,他和你什么关系啊?”
“怎么?谢与灵,你不和她一起吗?”
我应该和她一起的。我会和她一起的。
洞中一时寂静无声,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鱼篓。
层霄以为他还有事要说,刚准备开口询问,却见黑影一晃,已经消失在落日余晖之中。
几人展开那卷东西一看,正是鹿吴山的地形图。
深夜
黑鹰停在高处的树枝上,像是暗夜的守卫,锐利的目光扫过寂静的林中。
孤寂的身影停在江边,谢与灵看着眼前翻滚的河水,自顾自地说道:“沿那处洞口上游,会寻到一处深井,井口就在鹿吴山的山洞中。”
一瘸一拐的身影从树后走出,“鹿吴山后的峭壁上,应该有另一条上山的路。”空隐在地上放下一个酒坛,缓缓说道:“上次答应过拂衣,这是新酿的酒,若有机会,带给她吧。”
“多谢。”
空隐没有再说话,转身沿原路回去。突然脚步一滞,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转身一看,只有酒坛孤零零地放在原处,而人已经跳进了水中。
秋初,夜晚的河水已经有些凉了。
冰凉的河水在瞬间吞没所有感官,谢与灵却觉得格外温暖。五彩斑斓的鱼群从身边游过,但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再次回到“蛊雕”所在的地方,河水从身旁奔涌而过。
拂衣当日就是从此处离开的了。
谢与灵打量着宽约丈余的洞口,回忆起初到此处时,那块横在当道的巨石。
拂衣是如何推开的呢?
眼前好像浮现出那抹身影,微凉的手臂蓄起内力,借助水流之势撬动这块拦路巨石。泥沙碎石汹涌而来,那道稍显瘦削的身形贴在石壁上,躲过乱石的飞溅。
但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那时的自己身在何处呢?
咽蝉阁还是梅林?抑或是虞山派?
无论在哪,都不在她的身边。
愧疚和自责随着翻涌的巨浪一起到来。
谢与灵觉得力气被一瞬间抽空,身体急速下坠,河底太深了,月光也照不到此处。
他缓缓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在水中坠下,似乎每下沉一点,就会离那个怀抱更近一些。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那抹青色的身影朝自己靠近,腰悬长剑、发丝轻扬,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冲淡他满身的血腥,她笑着看向自己,“谢与灵,你要去哪里?”
“拂衣。”
他伸出手,竭力地想要抓住那道身形。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触及不到,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在两人中间。
朦胧的光亮笼罩着拂衣的身形,他看见拂衣缓缓开口,虽然没有声音,但他却听清了。
那是一句——“我在等你。”
短短四个字好像骤然落进黑暗的光,顷刻间驱散掉所有的死气,谢与灵从恍惚中猛然惊醒。
拂衣在等他。但不是这里。
谢与灵破水而出,回到岸边,将那个酒坛细心收好,快步朝前走去。
越走越快,渐渐奔跑起来,直到后来,身形飘忽得恍若鬼魅。
一丝月光透过云层落在林中,映照着剑柄上那新刻的柳叶,而此时的谢与灵只有一个念头——拂衣,我会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