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悄声回到住处,刚推开门,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诗云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诗云道:“少侠去了何处?”
拂衣道:“四处逛逛,怎么?难道不能出门吗?”
诗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赌坊的路有些绕,少侠初到此处,怕会迷路。”
拂衣道:“寻着那缕香气总能找到回来的路,诗云姑娘不必担心。来找我可是有事?”
诗云道:“嗯。赌坊依赌局而生,少侠以为,赌局之上,何事最为重要?”
拂衣道:“想来是输赢。输了的人不甘心,赢了的人还想赢,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赌坊才能活下来。”
诗云道:“可若是有人为了赢而暗中捣鬼该当如何?”
拂衣道:“赌坊有赌坊的规矩,出老千的人,只能按规矩解决了。”
诗云道:“少侠说的是。只不过,现在就有人在破坏赌坊的规矩了。”
拂衣有些惊讶,“怎么?赌桌上有人出老千了?”
诗云道:“少侠若是好奇,可随我前去一看。”
拂衣道:“好。请姑娘带路吧。”
两人出了房间,弯弯绕绕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开阔,却是一处大厅。
厅中坐了四五十个人,皆是脸带花面,拂衣认得出,这些人皆是几个时辰前第一轮赌局胜出的人。
似乎,还少了一个。
四下张望,确实不见对面窗子中那个带着柳眉凤眼面具的姑娘。
拂衣在角落里一张椅子坐下,接着就听诗云道:“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江湖豪杰,愿意赏光来幻影坊,是我们的荣幸。赌坊推出这一赌局,意在搏众人一乐,无论输赢,自都有好礼相送。”
右侧一个魁梧健壮的男子哑着嗓子吼道:“赌坊的意思我们都知道,在座的大都是江湖人,不喜欢绕弯子,姑娘有话直说吧。”
诗云道:“既然如此,那赌坊便直言了。赌局若胜,所得的礼物确实丰厚,但既是游戏,便该遵守游戏的规矩。眼下赌局未尽,那胜者的奖赏想来也不该先行拿去吧。诸位说,是吗?”
此言一出,众人窃窃私语。赌局若胜,最后便可和那个活下来的人换血,这其中纵然有许多人不知最后的真相,但总归知道赢了定能提升功力。眼下听诗云姑娘的意思,倒是有人偷走了什么东西,这样一来,这盗贼定能功力大进了。但盗贼进,便是其他人退,赌局尚未结束,自己却已经是必败之局,还要归赌坊所有,这下谁能情愿呢?
一道道警惕怀疑的目光在厅中私下游走,不管看谁都像是盗贼。
“姑娘,可能告知丢的是什么东西?是于何时何地丢失?”
诗云缓缓说道:“是一个白色瓷瓶,本来放于一处冰窖,大概半个时辰前发现不见了。”
“半个时辰前?这容易,只要大家说出自己半个时辰前都在何处不就行了,但还得有人作证才算数。诗云姑娘以为如何?”
诗云点点头,笑道:“正有此意。多谢这位大侠。”
各人来到此处,既已蒙面,自然不愿旁人认出自己,是以诗云并不直接称呼其姓名。
提议的那中年汉子咳了两声,朗声说道:“我先来!大概一个时辰前,我离开了屋子,去了厅中的赌局。现在正在赌桌上的那些人都可以为我证明。”
诗云招了招手,一名黑衣男子走上前来,面向众人道:“这位大侠所说属实,赌桌上确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他。”
那中年汉子底气更足了几分,“我已经自证清白,各位若是不想被误会,就请说清楚自己方才去过何处,可有到过一处冰窖?”眼神四下打量,活像个审视犯人的衙役。
一道阴阳怪气的尖声传出:“诗云姑娘还没说什么,你倒在这里主持起公道来了,说得好像这赌坊是你家开的一样!哼!谁知道是真侠义还是假正经?”
中年汉子冲上两步,怒喝一声:“是谁!谁在背后阴阳怪气!有本事站出来说话!看老子不撕烂你的嘴!”
十余人默契地退开两步,不想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还有十余人窃窃私语,其余人则是听而不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诗云轻咳两声,声音虽低,但厅中立时归于寂静,各人的视线一齐看向诗云,那名中年汉子也咕咚一声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诗云道:“此事关乎各位赌局输赢,并不是赌坊有意窥探诸位私隐,我在此保证,今日各位的行踪只会流传于此处大厅,绝不会再有外人知晓。”顿了顿,笑道:“各位已然覆面,又未显露身手,谁又能知道诸位豪杰的真实身份呢?但各位眼下仍在赌坊,此事不了,只怕谁也不能离开。便再有天大的本事,英名也难传于江湖,岂不可惜?”
众人均觉有理,正思虑间,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方才跟着他一起去了一个很香的地方。大家一进门就把衣服脱掉了扔在地上……”
还没说完,被他手指的那个干瘦男子一个箭步冲上,一拳挥起,打向那小孩的面具。
这一拳气急败坏之下出了全力,那小孩蹲在椅子上一个不稳,倒向地下。
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却不想身形一晃,已经连人带椅绕着那干瘦男子转了一圈,避开了这一拳,笑嘻嘻蹲在椅子上道:“所以,我可以作证,东西应该不是他偷的。”
干瘦男子被这椅子一绊,立足不稳,抢向一张桌子,一旁的四五人急忙后撤避开,桌上的茶水点心哗啦啦地洒了满地。
虽然带着面具,但仍能看到那干瘦男子红得滴血的双耳,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一抬头,正对上一旁角落里的拂衣,眼里的尴尬一闪即过,随即恶狠狠地瞪了两眼,撑着桌子想要站起。
拂衣嗅了嗅鼻子,心道:“好香。不过却不是诗云姑娘的那种香气。是**香。”再看那名干瘦男子,方才这一扑一跌中拉扯较大,胸前的衣服上已隐隐渗出血迹。但他却好像浑然未觉,理了理衣服,故作平静地摸了摸面具,仍然完好无损地戴在脸上,心道:“幸好,还有这东西挡住了脸,方才那一招应该没有暴露武功家数,也不知有没有给人认出来。”
诗云道:“看来这位大侠方才也另有去处,而且有旁人作证,想来丢失的瓷瓶确实与他无关。”视线扫过众人,有十余人眼神闪躲,耳朵泛红,不时地偷偷瞥向那干瘦男子。
隔了半晌,十余人终于陆陆续续、磕磕绊绊地承认了自己的去处,和那干瘦男子别无二致。
最先撇清嫌疑的中年大汉冷哼一声,“我说为什么方才支支吾吾地半天不说话,原来是问心有愧,说不出口,见不得人啊!假正经地原来另有其人,各位这下可都看清楚了!”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搞不好立时就要拔剑动手了,诗云道:“诸位稍安勿躁,眼下仍有许多客人未开口呢,不是吗?”
此话一出,十余人立即倒转枪头,自己方才总算摆脱了嫌疑,正急欲从这种尴尬境地中走出去,此时仍有这二十余人未交代去处,正是转移视线的好机会。矛头一转,气势汹汹地逮着旁边的人围追堵截。
“怎么还不说刚才去了哪儿?”
“肯定是心里有鬼!”
“倒也不是谁都能像我们这样坦坦荡荡,心中无愧的!”
“做贼心虚的人当然不敢说话了!东西肯定就是他们拿的,说不定是这些人合伙商量着一块偷的呢!”
“依我看,一盏茶的工夫内,摆脱不了嫌疑的人就算输了,踢出赌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我们坐在同一个赌桌上的!心中磊落的人才配赢!”
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和人打了一架,没有去过冰窖。”声音虽不高,却已传至四周,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立时噤声。
一个脚步虚浮的干瘪男子问道:“谁看见了?”
粉衣女子道:“无人看见。”
那男子道:“打架的人呢?”
粉衣女子道:“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间大多数人常年行走江湖,多多少少总会沾些人命在身上,但各人刚到赌坊之时都已听过,这里不允许杀人,否则后果自负。两月前有人醉酒闹事,酒后行凶,扰乱了赌局,第二天清晨尸体便出现在了大厅正中,早已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满地,还有几头饿狼围在旁边啃食血肉。
江湖高手大多心高气傲,自不会将这等威胁放在眼里,但身处赌坊,便是客人,何况众人来此皆有所求,总还是遵守规矩的好。
而眼下这名粉衣女子当众承认赌坊杀人,无异于是故意挑衅,众人一听,纷纷后退避开,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更有人心下暗喜,少了一个对手,自己便离赌赢更近了一步。
“咔擦”一声,一个瓷杯掉到地上,碎片、茶水四溅。
众人循声望去,看向了角落里的一人。那人身旁仍围了三四个随从,察觉到投来的许多视线,慌张地藏起微微发颤的手,吼道:“蠢货,想烫死我吗?”
身后的随从一愣,赶忙应道:“小的该死!”蹲下身来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还有一人俯下身来用衣袖轻轻擦拭他被茶水溅到的靴子。
厅中虽也有几个富商打扮的人,但大多还是行走江湖的武人,见此情景,连连摇头,神色不屑,啧声一片。
坐在椅子上的人听到声音,踢开两人,“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诸位继续啊!方才说到……杀人……”
诗云道:“这位姑娘,为何杀人?所杀何人?”
那粉衣女子道:“我并不认识此人。只是他鬼鬼祟祟,故意拦住我的去路,屡次出言挑衅,这才动手。”
诗云道:“尸体在何处?”
粉衣女子道:“就在门外。”
诗云挥挥手,身旁的黑衣男子走出门口,不多时,果然拖着一具尸体回来。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我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粉衣女子道:“我起先出手,只是为摆脱此人,并无杀心,但他实在难缠,这才取他性命。”
众人围在那尸体周围,一齐查探,尸体身上有多处伤口,却不致命,知那女子所言非虚。再看脖颈间,一道细长伤痕,一剑割喉,出手利落狠辣,剑法着实不错。
诗云道:“姑娘是在何处见到此人的?”
粉衣女子道:“向下一层,一间茶室前。我偶然经过,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准备前去看看,就被此人拦住了去路。”
诗云道:“那正是前往冰窖的必经之路。看来他便是偷走瓷瓶之人的同谋了。如此,还要多谢姑娘。”
粉衣女子道:“不必。此人死后,我曾上前探查,却是一条死路,并未见到盗贼的模样。”
大多数人都知道,赌坊四处都是机关之术,想来那盗贼也是精于此道,借机关逃走。
各人为摆脱嫌疑,忙不迭地说出自己方才在何处,幽会赌博、偷窃下毒……七嘴八舌,交代了个底朝天。
诗云道:“在场还有三人未说过行踪,不知这三位半个时辰前人在何处?”视线扫过三人。
一个身宽体胖、绫罗绸缎的皱皮老头哑着嗓子说道:“我回到房中后,未离开半步,以防万一,还请这位公子留下了,他正可为我作证。”
视线望向诗云身旁的那名黑衣男子。浑浊的目光下透着难以掩盖的旖旎,似是在回味方才的经历。
黑衣男子移开视线,冷声道:“是。”
诗云看向角落里那位刚刚耀武扬威过的少年,问道:“不知方才这位公子人在何处?”
那少年吞了口口水,正准备开口,却听对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他方才和我待在一起。”
正是拂衣。
拂衣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看向诗云:“诗云姑娘,我们方才同在一处饮酒。”
那人恍若抓住救命稻草,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抬头一看,不禁出口叫道:“姐姐!”正是百里回时。
诗云道:“原来他竟是少侠的弟弟吗?”
拂衣道:“小孩子家有些不听话,非要跟着一起来凑凑热闹,又不想被姐姐庇护,是以一直未开口说话。眼下情势危急,我这才说出来,要不然你小子可离不开赌坊了。”
诗云道:“既是饮酒,那在何处?”
拂衣道:“当然是在他的住处。”
诗云道:“少侠如何得知他的住处?”
拂衣道:“自家孩子,当然有办法知道。”
厅中僵持一阵,突然有人嗅了嗅鼻子,说道:“我说方才进来便觉有一缕酒香,原来是这姐弟俩啊。不过,这好酒为何我那里没有?赌坊这是刻意看低我们啊?”
诗云转身笑道:“之前比武场的时候,见阁下大口大口喝茶,原以为不喜饮酒,是赌坊的疏忽,现下立时补上。”
那人道:“这才对嘛!现在大家的嫌疑也洗清了,赶紧让我们回去吧!赌坊里这么多人,搞不好是你们弄丢了也说不准!老子要喝酒,这就要回去了!”说着迈步朝门口走去。
诗云看了眼拂衣,转头又对众人说道:“想来是赌坊这边弄错了,今夜扫了诸位的兴致,实在抱歉,诸位在此处的一切开销,皆由赌坊承担,望诸位玩得尽兴。”
众人这才呼啦啦地散了。
“等等。”开口的却是拂衣。
诗云道:“少侠还有何事?”
拂衣道:“既然我们是姐弟,难免有包庇的嫌疑,赌坊丢失的东西想来很重要,还是彻底说清楚比较好。”
诗云道:“少侠以为如何?”
拂衣道:“我们来到赌坊不过一日,便是偷拿了什么东西也无处去藏,最有可能的就是放在身上,为摆脱嫌疑,还是搜身为好。诗云姑娘觉得如何?”
百里回时听到此言禁不住打个寒颤,甚至哆哆嗦嗦地想要开口说话,却感到肩膀上一股寒意传来,侵入经脉,强压之下动弹不得。
诗云道:“如此甚好。少侠思虑周全,诗云在此多谢。”
“嘭”的一声,原本打开的大门猛地关上,众人一齐看向诗云。
“什么意思!”
“怎么又不让我们走了!”
“赌坊想干什么!都说了东西不是我们拿的!”
诗云转身看向众人,面带微笑地缓缓说道:“诸位,实在抱歉,言语太轻,纵是有人作证也难免有浑水之鱼,思虑再三,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帮助诸位彻底洗清嫌疑。”
一人吼道:“什么办法?”
诗云笑道:“搜身。”
此言一出,冷哼叫骂声再次响起。
这看似是帮众人洗脱嫌疑,实则还是不信任他们,摆明了要把各位当犯人看待了。已有几人手按剑柄刀柄,鼓动的衣袖里是汹涌的真气内力。
局势僵持,众人来赌坊虽是皆有所求,但终究心有傲气,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退步,稍有不慎,便会刀剑相向,血溅当场。
便在此时,先前那中年汉子上前一步,解下腰侧的长刀,“当”的一声扔在地上,三两下利落地除了上衣,肌肉虬实,肩背宽厚,拍了拍胸口,中气十足地道:“老子问心无愧,看两眼有什么要紧!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清清白白,没拿就是没拿!大不了就是输了赌局,可不屑做那偷鸡摸狗的事!”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看向诗云,“怎么样,姑娘,这下可放心了?”
诗云看了眼旁边的黑衣人,后者立刻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递给那中年汉子。
诗云道:“如今还是冬日,仍需小心,不要着凉才是。”视线扫过众人,不知谁会成为下一个。
拂衣突然说道:“诗云姑娘,既是搜身,只怕还要劳烦你亲自来。”摊开双手,站在诗云身前。
诗云道:“冒犯了。”双手抚过拂衣的肩膀,沿着手臂一路向下,自腰侧滑至衣摆。
几名男子觉得盯着看略有不妥,纷纷侧头避开视线,或是故意站在旁人身前,挡住了他人的目光。
偶有几道视线透过缝隙想要偷看几眼,对上拂衣阴寒的视线,都不自禁打个寒颤,退开两步。
诗云站直身子,轻声道:“冒犯少侠,多有得罪。”
拂衣笑道:“没事。”推了推僵在椅子上的百里回时,对诗云道:“下一个就他吧。不知诗云姑娘身旁的这位,可愿意帮忙?”
诗云点点头,那黑衣男子走上前,百里回时却好似没看见一样,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哑着嗓子低声道:“姐姐……”虽以极力克制,但仔细一听,仍能发觉其中的几分惊慌,“我……”
拂衣沉声道:“赌坊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查找真凶,听话。”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百里回时还欲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任凭搜身。
百里回时只觉那一双手那身上四处游走,从手臂移到背部,滑至腰间,所到之处,激起一片颤栗,心脏怦怦狂跳,好像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一样,周围的空气被瞬间剥夺,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心中惊怒交集,恶狠狠地看向眼前的黑衣人,牙齿咯咯作响,脑海里已经将在场众人千刀万剐、火烤油烹了千万次,毁天灭地般的咒骂堵在喉间,就是迟迟吐不出来。
突然听到那黑衣人的声音,“没有。”
好像抛入高空又急速坠下,本以为要摔个头破血流,结果竟是轻飘飘地被接住,百里回时浑身脱力,咚地倒在椅子上,只觉一股柔和的内力从肩膀缓缓流入,体内的窒闷一扫而空,如和煦春风拂过水面,周身说不出的舒泰。
拂衣按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别急。”
“姐姐……”百里回时看向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随着这股内力的流动,连带着这凶神恶煞的青鬼都显得眉清目秀起来了。心下暗道:姐姐这是为了救我吗?原来姐姐真的是江湖高手,这便是高手的真气内力吗?什么时候能归我所有呢?
厅中众人无论是否情愿,见此情状,仍是接受了搜身,摆脱了嫌疑。
只不过,折腾了大半日,倒是收获了一屋子怨气,但是那丢失的瓷瓶,却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算算时辰,想来天已将明,各人呼啦啦地散去。
拂衣始终注视着厅中的情形,并没有去瞧一旁的百里回时,可那道炽热的目光实在有点灼人,半瞬也未曾离开。连身后的随从都开始窃窃私语。
拂衣看着众人离开,站起身,瞥了眼百里回时,沉声道:“走了。”
诗云恰在此时走过来,满脸歉意地说道:“打扰了大半夜,实在抱歉,想来少侠与令弟那里的酒已经喝光,不知二位可还满意?”
拂衣挡在百里回时的身前,笑道:“小孩子的酒量实在太差,若有好酒,还要劳烦诗云姑娘送到我那里去。”
诗云道:“赌坊的路曲折弯腰,二位刚到此处,可要我相送一程?”
拂衣道:“有劳诗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