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不会让她找你麻烦的。”
沈清瑶与汪玉只能算半个熟人,本就对他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感到失望,闻言平静地说:“汪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和她共侍一夫?要我当妾?”
汪玉柔声道:“阿瑶,你也是知书达礼的人。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又何必在意名分呢?”
沈清瑶无奈地皱了皱眉。原来连妾都不是,沈玉是要她给他当没名没分的外室。
她沈清瑶一直以来,在内孝顺母亲、疼爱妹妹,在外洁身自好、读书识字,她已经很努力去做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可她在这些公子哥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沈清瑶的目光冷了下来。“原来汪公子的情真,就是连名分也不肯给我。怎么,是怕我克死你吗?”
汪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显然是被沈清瑶说中了。但沈清瑶还没有全部说中。
“瑶瑶,你听我说,你别生气。那丁氏刁蛮善妒,若是让她知道我要纳妾,恐怕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倒不如你在外间住着,我有空就来看看你。琴瑟和鸣,岂不美哉?现在我虽不能给你名分,可我的心中却永远只有你一人。”
他上前想要去拉沈清瑶的手,沈清瑶往后退了退,说道:“汪公子,我没有心思和你周旋。如今看来,是我对你无意,你也对我并无真情。既然如此又何苦纠缠。”
汪玉面色受伤,“瑶瑶,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你可知道你每一次抄书,我都要买好几本。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的书能够那么畅销?那么多才华横溢的秀才也在抄书挣钱,别人为何要买你这滥竽充数的女子的书。”
沈清瑶秀眉一簇,心中忽然苦涩不已。
她之所以忍受对方的一再言语冒犯,和他说这么多话,就是因为以往替书店老板抄的书,汪玉总会买上几本。
她本以为对方多少对自己的才学有那么一点欣赏,如今看来却全然只是贪图她的颜色罢了。
是,合该如此。世间的才学都是男子的,又何时能轮得到她一个女子来说话?再如何苦练书法,终究也只是玩物罢了,入不了男人的眼。
她赌气道:“汪公子,你若觉得买的不值,可以将书还给我,我把钱退给你。”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现在她们三人连吃饭都紧巴巴的,还怎么退钱给人?
好在汪玉没有让她退钱的意思。
汪玉皱了皱眉,道:“阿瑶,你这样便就有些无理取闹了。”那些书他拿回来就丢到了柴房烧火去了,手里哪还有沈清瑶的书?
“你这样说话,岂不是要将你我的情分全然斩灭?”
“汪公子,我和你并没什么情分,请你离开。今后也莫要再提这些话了,好好对待你的妻子。”沈清瑶厌恶地转过身去。
汪玉脸沉了下来。“沈清瑶,你当真如此无情?”
真是不识抬举。他好说歹说这么久,又是做小伏低,又是倾诉深情,可这铁石心肠的女人竟丝毫不动心。
沈清瑶这种克父克夫的女人,还一把年纪,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还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不成。
沈清瑶道:“你走吧。”声音清冷,却让汪玉心中怒火更烧。
“我对你数月情谊,你总要让我一亲芳泽,才能死心吧!”他从沈清瑶背后抱了上去,就去吻沈清瑶的脸。
沈清瑶吓得尖叫起来。
天上一道惊雷闪亮,照亮了两人的脸。
雷声下的沈灿灿和沈辛夷都抖了抖,抬头看到天边一片乌云。
沈灿灿看着天说:“呀,看来要下雨了。也不知要下几天呢。”
端午前的雨水,常常淅淅沥沥持续两三天。
沈辛夷说道:“若是一直下雨,就不好进山打兔抓鸡了。我这就去河里抓点鱼来。阿芒,你先把这两筐蘑菇带回去。”
“好,二姐你小心。”沈灿灿点点头,提着篮子回家了。
“大姐,我回来了!”沈灿灿拎着篮子边跑边喊,隔着好几步就看见破庙的门半开着。
有人正抱着她柔弱的大姐纠缠。
沈灿灿双目圆睁,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抓起墙边的木棍就冲进去,一棒敲在那男子的背上。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大姐无礼?!”
汪玉痛嚎一声,放开了沈清瑶,手扭曲地揉搓自己的后背,却摸不到最疼的地方。“大胆!你竟敢出手伤人!”
沈灿灿走到沈清瑶身边,“大姐,你没事吧!”
沈清瑶摇了摇头,看到沈灿灿回来,惊慌的内心瞬间定了下来。还好沈灿灿回来及时,她并没有被这人占到什么便宜。
沈灿灿又指着汪玉说道:“这人是谁?”汪玉平时和沈清瑶见面几乎都在书店和街上,因此沈灿灿并不认识他。
沈灿灿不认识汪玉,却知道敢欺负大姐的就要教训。
沈清瑶在沈灿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沈灿灿瞬间涨红了脸。
正在这时,汪玉怒道:“你这泼妇,丝毫没有点儿家教,谁让你到处打人!”
沈灿灿拎起棍子又上来了。“你个登徒子,胆敢要我姐姐给你做外室,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边骂边打。
汪玉身上被抡了好几下,遭打出了大门外。他赶紧往外跑了几步,指着两人怒道:“好啊,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沈灿灿横眉竖眼,“你还不跑是吧?”她举起棍子作势要追出来打。
汪玉吓得连忙逃走了。
“呸,什么东西?也敢占我大姐的便宜。”
沈灿灿拎起地上的两筐子蘑菇进了屋。
“大姐,你看我摘了多少菌子回来?”
沈清瑶笑道,“阿芒真厉害!对了,你二姐呢?”
沈灿灿道:“二姐看着要下雨了,怕明后天雨大上不了山,先去河边捉两条鱼回来。”
沈清瑶点点头:“好,那你去把菌子放好吧。”
“哎。”沈灿灿把筐子拿进灶台里放了又回来,发现破庙里的摆设被沈清瑶重新归置过一番。
这庙子里没有厢房,也没有偏殿,不像那些大的寺庙,所以才会被荒废。
沈清瑶便用木板隔离出几块区域,又用扫把细细扫了一番,晚上就在这里搭上一些台子,铺上被褥睡觉即可。
外头还没下雨,半边天阴着,半边还有阳光。沈灿灿把门打开,让风吹一吹灰尘,再让阳光除一除湿气。
这段时间,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了。
汪玉跑回家里,身边亲近的家仆丁茂见他疼得龇牙咧嘴,上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汪玉把事情一说,丁茂见他实在气得很,便说:“老爷,要不然我们告诉夫人,说那泼妇打你,让夫人给你出气。她看到你这么惨,肯定把她们都掀翻!”
汪玉怒目,一脚将人踹翻,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他娘是不是疯了?想害死我是吧?母老虎要是知道我跟沈清瑶的事儿,不但是他们沈家,连我都死定了!”
丁茂自知失言,连忙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又凑到汪玉身边说道:“是是是,老爷,我错了。”
说完给汪玉奉上一杯茶,汪玉接过来狠狠喝了几大口,才怒道:“蠢货,根本指望不上你。还好我有办法。”
丁茂连忙道:“是,老爷您聪慧绝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汪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掂了掂。
丁茂一看就知道这个荷包是沉甸甸的,里面银子不少。
丁茂眼睛一亮,附耳过去,听汪玉说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去找几个江湖人士,把那几个女人给我狠狠揍一顿,出上一口恶气。
等她们被打的半死不活,我再出来英雄救美。何愁这女人不动心呢?”
丁茂眼睛放光,恍然大悟。“还是老爷聪明啊。我这就去办。”
他接过荷包,将荷包揣进兜里,喜笑颜开走了出去。
汪玉眯眼看着丁茂离开的背影,眯着眼冷笑一声。沈清瑶,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泥泞的道路上,两名武林人士背着长刀在岔路口徘徊。
“怎么了?”其中一个壮汉问道。
另一瘦汉回答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折家那位少主的身影了。”
他看了看前方,两条岔路上都有杂乱的脚印,看不出什么异常。
“哟,他居然能跑到临安啊。是什么让他拥有如此巨大的决心。”壮汉闻言调笑,很明显不觉得那位少主能跑这么远。
瘦汉道:“这哪知道呢?反正是他们折家的家事。只不过这次盟主给的赏银多,咱们要是能把少主给抓回去,那也是一大幸事啊。”
一个月前,武林盟主的儿子失踪,折家发了帖子,请江湖同道遇到折惊澜,就劝他、或抓他回去。
壮汉道:“我看你是喝了假酒了。那可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武功高强,就凭咱们两个,能把他给抓回去?”
瘦汉道:“哎,万一他这一路逃亡,又饥又累,完全没有力气,就轻松被咱们逮住呢。”
“做梦吧你。”
两人往前走了走,走到一条岔路中间,仍旧没看见人影。
瘦汉笑道:“看来真的是我弄错了。”
壮汉本来也没有当真,两人便说笑着离开了。
折惊澜躲在草丛里,几乎成了一个泥人。泥巴完全糊住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孔,健壮的身体也装在褴褛的衣衫里,看起来如同乞丐一般。
两只疲惫但明亮的眼睛盯着两人身影,直到他们完全离去,才终于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头晕眼花,看见前方有一个破庙,便躲了进去。他是从偏门进的,里面是一个小厨房,灶台好像被收拾过。应该有人住。
但他已经顾不上有没有人了。他好几天没吃饭了,全身的力量早已用尽,又不敢跟任何人求助,生怕他爹把他抓回去。
他腹中咕噜咕噜直响,这时墙角的两筐蘑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立刻扑了过去,抓起一个蘑菇就啃。